在与吕赫瑋交往短短那几个月中,她以为她将寻短的念头淡化了,实际上她根本没忘记。乔橣多希望所有记忆能被删除,人生可以重新开始,儘管其中包含开心的片段。
十三楼的顶楼有着最悲伤色彩的夕阳,她其实也没有很常上去,怕被发现什么而找去问话。吕赫瑋办公室门外的英文牌子被拆掉了,乔橣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拆的,但她想许是有段时间了,她试着转动门锁,打不开。
是什么时候不要她的呢?在开始变忙时?爱情与事业,吕赫瑋肯定选择后者吧,不是他贪钱,是他更重视个人价值,爱情只是其次,说不定就是在明白他和乔橣看法间的不同而选择疏远吧。
吕赫瑋太过自信,对任何事,包括他的专业。
他从头到尾只是将她看作他其中一个病患,但乔橣以为她很特别,他们都太自以为了解对方。
夕阳消失了,剎那间,和吕赫瑋一样。地球失去了光,迎接黑夜,乔橣也失去了她的光,回归到黑夜。她脱下高跟鞋,她今天穿的漂亮,上了精緻的妆,逐渐黯淡的天一点一滴吞噬橘黄暖霞,如果这世上有谁会为她悼念,那么,可能只剩她死去的灵魂。
傍晚的风拂过她容顏,不免感伤,乔橣也没想走到这一步,无能为力的事太多了,她已经不再奢求谁会接住她。
「不累吗?」
她往前走,直至能看清高楼底下样貌,灰濛濛的大城市,蕴染了多少人的伤痛呢?乔橣闭上眼,她会留有遗憾吗?如果结局最终不如她预期呢?她真的还有勇气承担这一切吗?
「我不会怪你的,吕赫。」她没办法怪他,即使吕赫瑋做了最让她无可原谅的事,她也无法怪他,因为她真的太爱他。
乔橣想了很多,过往的种种,包括爸妈的脸,他们当然不会知道,就算知道那又如何呢?那样冷血的人是不会有愧疚的,他们也不会承认他们所为对她造成什么影响。
「好可惜,真的。」这世界是多么漂亮啊,还有好多地方没去,还有好多想做的事情没做,还有好多人没见。街道灯一一亮起,今晚的月亮也弯的很好看呢,衝动行事没好处,但怎么样才算想得够久呢?
「你真的想死吗?」
乔橣愣住,刚踏出的右脚反射性收回。
「你真的想死吗?」
是她脑内的声音。
「你真的想死吗?」
如果不死,她还有什么选择呢?
她不想,但别无选择啊。
——回答我。
「我不想啊!」她大叫,眼泪从双眸受伤沦出,「可是我不想再这样活着了!」
——哪样?
乔橣哭得更厉害,连她的大脑说话语气都这么不友善。
「不想再这么痛苦地活着⋯⋯」视线一片模糊,胸口因强烈啜泣而难受,「我不想死啊!我想活着啊!可是活着很痛苦⋯⋯」泪水简直如雪崩滑落,话语里的情绪参着难过、委屈、愤怒、憎恨及碎裂,「我每天都很难过,我每天都在失去,我什么都没有了,他们每一个人说爱我都在骗我!我把自己给搞丢了⋯⋯我把自己给弄丢了⋯⋯」
广阔的吶喊对整个都市而言不过蒲公英耳语,乔橣哭得泣不成声。「说不会放弃我有什么用呢?连我都不要我了⋯⋯如果能开心的生活,谁会想死呢?如果没有创伤没有那些阴影,谁要去死呢?谁希望看着自己深爱的人什么都没说就消失呢?」儘管所有控诉都得不到回应,嘶吼到嗓子都要哑了,「根本没人在乎我,没人爱我,这世界根本不缺我!」
——是吗?但你自己呢?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她止住哭泣,乔橣用袖口抹掉泪水,不懂现在什么情况,为什么思绪又在独自拉扯还难以忽略。
云层很黑,但还是见得到轮廓,她不知道她坐在地上后过了多久,头疼得没空间思考其他事,只是凝视着远方放空。乔橣用力眨了眨眼,她再度站起身穿上鞋,把门锁上的那瞬间完全不考虑是否会扭到脚踝,一格一格的跳衝出公司大楼外,踩着微疼的脚底缓缓走到酒吧。
沉默了会想该如何开口,乔橣低着头,盯着桌面的眼神诉说她想喝特调。
不是特别要喝酒,只是这里忽然成了她唯一熟悉且不感不自在的地方。
因为她始终没透出半句话,调酒师擅自做了和上次一样的款式。
她绝对哭得很丑,当然了,但这里这么暗没人会注意的,她又在骗自己。
室内与室外温差颇大,哭到没有力气加上那天冲了一个小时的冷水,踏出店外她不自觉打了个颤。
「你冷吗?」他注意到,可不解。「现在是夏天,怎么会冷?」
乔橣抿着唇,现在不过热了点,哪称夏天?
见调酒师脱下了外套递给她,乔橣婉拒了。「我的世界,没有春夏秋冬之别。」
一年四季,都刮着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