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晨的头, 彻彻底底地垂了下去。
两人之间的开场白不长, 很快步入正题。迎晨长话短说,思路清晰。唐其琛仔细听, 偶尔蹙眉,一闪即逝。两人之间的默契, 似乎从没消退过。
说到后面, 迎晨情绪微有波动。她突然双手掩面, 再挪开时,红着眼睛,问:
“老板,我是不是做错了?”
唐其琛反问:“你后悔了吗?”
迎晨又陷入纠结里,她坦然:“我不知道。但让我什么都不做,我也办不到。”
唐其琛悯默片刻,道:“迎晨,你比我勇敢。”
生意场上的事,他怎会看不明白,唐其琛是个聪明人,知道明哲保身,懂得视而不见,能维持片叶不沾身,就是他做人的底线。至于别的,是黑是白,冷眼看之,由着去吧。
他走之前,帮迎晨争取到了最公正的处理结果,便是功成身退。
他以为,就此别过,就再无相聚的机会。
但没想到,一个电话,就能让他放下所有,从应酬宴会上抽身而退,连行李都来不及收拾,让秘书定了最早最快去杏城的航班。
也罢。
唐其琛笑了一下,“如果非要以这种方式才能再相聚,迎晨,我宁愿一辈子不见你。”
迎晨连日来的逞强,就这么分崩瓦解,化成了眼泪。
“行了,没什么好哭的。”唐其琛双手克制,不去帮她擦泪水。“不就是收拾烂摊子么,你刚工作那会,我收拾得也不少。有经验,别担心。”
他故作轻松这么说,迎晨噗嗤笑出了声。
门外,有人敲门,三声短促,这是示意。
唐其琛:“我得走了。”说罢,他站起身。
“老板,”迎晨忽然把人叫住:“你帮我看着点他。”
唐其琛驻足,微微侧身。
“他脾气不好,急性子,我当初瞒着他,就是怕他冲动。”迎晨至今说起,仍无半分后悔。
安静数秒。
迎晨放轻声音,问:“他升职了吗?”
唐其琛的手握在门把上,莫名地颤抖。然后答:“嗯。”
他没有转身,但能想象身后的女人是什么表情。
一定是在笑的。
———
唐其琛出来后,一直守在大门口马路牙子的厉坤,逮着人就问:“她还好吗?有地方休息吗?里边的人没为难她吧?”
唐其琛被这俩人吵得脑仁疼,拉开副驾坐上去后,掐着眉心说:“你俩串通好吧,都问我同样的问题。”
厉坤默了默,“她问我了?”
“问了,我说你也就差一口气了。”
“……”
唐其琛侧过脸,对他笑道:“给她吊着点精神。”
厉坤心焦地抖出根烟,打火机打了两下才把烟给点着。他抽得凶,戒掉的瘾这两天全补回来了。
唐其琛后脑勺枕着椅垫,负手环胸,合眼闭目。稍作调整,他理清思路,拧头道:
“行动吧。”
正好最后一口烟抽完。厉坤碾熄烟蒂,二话不说系上安全带,转动车钥匙。
唐其琛玩味:“不怕我把你给出卖了?”
“你不会。”厉坤目不斜视,一把打死方向盘,将车调头。
“为什么我不会?”
“看在迎晨的面子,你也不会算计我的。”
唐其琛被噎了个正着,得了,论戳心窝子,两人不相上下。
要保迎晨安然,最重要的是那些证据的推翻。
当初是张有德曝出的受贿口供,唐其琛已经联络好他哥哥。在崔静淑的安排下,得以见面劝服。
当然,期间也出现了波折。
张有德的哥哥叫张有能,朴素,老实,一分力挣一分钱。得知弟弟做了这种事,不用旁人劝说,他自个儿已经受不了,觉得极其丢脸了。
张有德被兄长骂得抬不起头,但还是咬牙硬撑:“你甭管!”
“我不管你,谁还会管你啊!”其兄抡起拳头,越过桌面要揍他,“你个小畜生,丢咱家的面!老子回去给爸妈上个坟,都要被人戳脊梁骨!你挣钱不能昧良心,你在吃人血馒头!小畜生!”
张有德横回去,“反正这事儿横竖都是我出去担责,至少,至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