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姐姐,恩人……方侍卫他,可娶妻了?”
“未曾……”
“姐姐,你觉得我嫁来穆王府给他做媳妇怎么样?你救了我的命,我也可以来服侍你的!”
林音一口茶水喷出,连连摆手,这就不必了,太折煞她了。
荣昭却以为王妃姐姐不喜欢她,有些沮丧的垂下了头。
林音忙道,“嫁于方影,是县主之意还是郡王妃之意?”
“是我的意思,不过这不打紧,只要我愿意了,父亲、母亲也没法子的,就是方侍卫有些讨厌我。”
荣昭抠了抠手指,“他见了我便同见了洪水猛兽一般,跑得很快,我追不上他。”
“这样啊……”林音笑了笑,“他不是讨厌你,他只是不懂得怎么跟女孩子相处。”
“真的吗?”荣昭眼睛又亮了,“没关系,我会和他相处就好了!我很会和人相处的!”
“要不这样,你先同家中父母好好说说,若郡王、王妃都同意此事,你便常来穆王府坐坐,同方影相处相处?”
荣昭好感动,王妃姐姐真是好人,还同她说了很多同方侍卫相处的法子。
父亲、母亲却是不好说动的,荣昭发愁了好几日,听闻母亲又在为自己准备相看了,只能先出手。
可她不好总麻烦王妃姐姐,于是摸到了穆王府的后门,让后门的小厮进去通报,自己揣着食盒,整日在后门蹲着。
方影前几日并未出来,到她不得不走时,荣昭只能怅然地将食盒丢在后门,一步三回头的往后瞧着。
小厮打趣道:“方侍卫,那般好看的小娘子,你看都不看一眼?”
西厢内已经摆了五个食盒了,第六日,方影终于出门了,对门口蹲着的小姑娘道:“我不喜甜,以后不要再给我送点心了。”
“哦……”荣昭点了点头,脸上扬起见到他的雀跃,“那我明日给方侍卫送肘子罢,杏花楼的肘子最是好吃,是咸的。”
“呃……”
“你整日出府,郡王妃都不管你吗?”
荣昭原本摇了摇头,想起王妃姐姐教她的苦肉计,立刻红了眼眶。
“要管的,我回去晚了,母亲就要打我,可是我想见方侍卫,宁愿被母亲打……”
荣昭经常去戏园子看戏,戏说来就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方影手足无措,他五大三粗,身上也没个帕子,只得道:“别哭了。”
荣昭立刻止住了哭声,可怜兮兮地抽泣着。
方影盯着她看了看,“你娘打你哪儿了?我瞧瞧。”
荣昭愣了愣,又哭道:“屁股。”
“呃……”方影红了红脸,“你等下。”
方影转身回了府内,片刻后出来,手上多了瓶药膏。
“回去擦擦,早些回去罢,以后不要来了。”
荣昭却扯住他的袖子,双眼红彤彤的,“那我还是被母亲打死算了。”
“呃……”荣昭小声道:“如果恩人明日不让我等那么久,只同我说一会儿话,就一炷香的时间,我便可以回去得早些,母亲就不会打我了。”
方影皱了皱眉。
荣昭又道:“半炷香也成。”
方影拧着眉心点了点头,果然繁琐得很。
第二日,后门守着的小厮便将她请去了小武场,道:“方侍卫在练剑,姑娘看半炷香便回去罢。”
小厮还当真端了个香炉子来,上面插了一支燃着的香。
荣昭:“……”
武场旁的石椅上却绑了个软垫子,荣昭瞧着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方影没有练到半炷香就收了剑,抱起水碗咕咚咕咚喝着。
阳光落在他晶莹的汗珠上,喉结上下滚着,荣昭觉得方侍卫在发光。
见那小丫头不知又在想甚么,痴笑地愈发厉害,方影快步走来,闷声道:“你屁股疼就蹲着。”
荣昭:“……”
再后来,岚青和威远侯府相继出事,姑娘以性命相逼才换了他出去一趟的机会。
他刚出门便看见荣昭正同曾匀大眼瞪着小眼。
“我是荣昭县主,你们都闪开!”
然皇城司的侍卫仿佛听不见她说话,个个都肃然的站着。
荣昭气得小脸鼓起,脸上红扑扑的,见方影出来,仿佛会变脸般,呜哇一声哭出来,“方侍卫,他们凶我!”
“呃……”分明是你凶人家。
方影扯过她,“我今日有要事,顾不上你,你快回府去罢。”
“哦哦,我不是来给方侍卫添麻烦的,我就是想来安慰安慰王妃姐姐。”
见方影抬脚便走,荣昭迈着小碎步跟在他身后,急忙道,“方侍卫你别着急,我已经在求我父亲了,父亲一日不答应我,我就一日不吃饭,他最疼我了,很快就会心软的,我一定会让父亲去为王妃姐姐的父亲求情的!”
方影皱起眉:“你没吃饭?”
肚子不合时宜的叫着,荣昭摸了摸,委屈的点了点头。
方影没甚么时间,只是领她去路边吃了碗云吞。
路边的桌椅脏了些,荣昭犹疑了片刻,方影这才记起她是个千金姑娘,刚想说换个地方,便见荣昭坚定地坐了下来。
眼睛牢牢盯着热气腾腾的云吞,肚子咕噜咕噜地叫着,可怜兮兮的样子宛如姑娘养的那只猫。
荣昭咽了咽口水,小声问:“方侍卫,我能多吃一碗吗?我平日里真的吃得很少的,只是这次有些饿了,我其实很好养活的。”
“呃……”方影的心软了软,“多吃些也无妨,以后别不吃饭了。”
“嗯,我在府内不吃,我偷偷跑出来吃。”
“呃……”荣昭原本吃得像小猫一样,慢慢也狼吞虎咽起来。
边吃边问,“方侍卫,你要去哪里?我偷了父亲的腰牌,你带上我罢,若要去办事也方便些。”
方影摇了摇头,“你走得慢,跟不上我。”
“呃……”荣昭低了低眼睛,“那好罢,方侍卫去忙罢,我待会儿就回府去了。”
“你快吃,吃完我送你回去。”
荣昭闻言开心地笑了笑,果真吃得更快了,冷不丁烫了嘴,也是笑着伸手扇了扇,继续呼哧呼哧地吃着。
不一会儿便吃了两碗。
送她回了南郡王府,方影转身,“我走了。”
荣昭扯住他,“方侍卫,你同王妃姐姐说,让她别着急,我一定会想法子的,这一定是陷害!”
方影却笑了,“满上京都在说将军是乱臣贼子,你却信这是陷害?”
“我听父亲说过,蔚叔叔是战神一般的人物,可时间久了,人们慢慢忘了他的好,王妃姐姐那么好,方侍卫也那么好,蔚叔叔一定不会做那种事请的,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让王妃姐姐也不要那么伤心呀。”
荣昭说着塞给他一个东西,“这是我自己绣的荷包,我回去啦。”
荣昭说完便跑入了府。
倒是方影看着手里的青色荷包,上面绣了对儿栩栩如生的鸳鸯。
小姑娘的背影越来越远,方影无奈地笑了笑。
安王兵变之后,荣昭还是一如既往地去寻他,方影想了想,对她道:“我不过一个侍卫,住在西厢,连自己的院子都没有,你日日来寻我,对你的名声不好。”
“我也可以住在西厢啊,西厢挺好的。”
荣昭眼神真挚,倒是显得他无所适从起来。
“呃……”这丫头也不知成日里都在想些甚么,无论他说甚么,她都理解不了。
方影还是狠狠心把她赶走了。
但是荣昭就像没心没肺似的,第二日还是乐呵呵的,小嘴叭叭叭地说着上京有哪些好吃的,哪个酒楼聘了新的说书先生,有了甚么新的话本子。
荣昭笑得像小太阳,“没关系的,王妃姐姐说了,你脸皮薄,可我脸皮厚呀。我只要半炷香就好,方侍卫连半炷香的时间都不能给我么?”
“呃……”真是麻烦,方影别开了视线。
再后来,方影也不知究竟是因为甚么,决定随着岚青一同出征。
他甚至都未告诉荣昭,突然便做出了这个决定。
在边境时,苏子曾瞧见他总是拿着那荷包看,时不时就打趣几句。
可岚青某一日突然递给他一封信件,来自上京。
他疑惑地打开,往常的信件都是姑娘写一封给岚青,信间会仔细问询他和梵影的状况。
今儿怎么单独有了一封?
信上的字不是王妃的笔迹。
“方侍卫,你还好吗?我是荣昭。最近上京变冷了,你们在边关打仗,想来更冷罢?可有准备厚实的棉衣?
要多穿些,多吃些。对了,上京又新开了家酒楼,还请来了江南的说书先生,可那话本子真没意思,结果我一猜就猜到啦,前几日先生说起了行军打仗的话本子来,我听了后很是心酸,觉得你们真是辛苦,先生还未说到结尾,我猜定然是全军大捷,得胜归朝……”
方影看着看着,唇角不自觉扬起。
最后她才在末尾写道:“我知道你不告诉我,是因为你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得来,不想让我等你,父亲也说了,战场九死一生,可我已经同父亲、母亲说好了,不论生死,我都会等方侍卫回来的。方侍卫还欠我很多很多半炷香的时间。
“方侍卫,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要给你写这封信,有人等你回来,所以你一定要回来呀。”
这信纸仿似会说话般,荣昭温温软软的声音像是就回响在他的耳畔。
方影自记事以来,第一次落了泪。
可能是战争太苦,也可能是风沙太大,硕大的泪珠就那么滴落在薄薄的信纸上,洇湿了荣昭那笔清秀的小字。
后来得胜还朝,在上京城的路边,他看见了荣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