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哥儿抬头看他:“爹爹,娘亲怎么生气了呀?”
裴湛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爹爹不小心做错了事情,惹你娘亲生气了……”
鸣哥儿“哦”了一声:“我还以为,我不听话,惹娘亲生气了。”
随后想了想,又道,“爹爹,你以后要听话,不要惹娘亲生气。”
他叹了口气:“行了,先去吃饭。”
门外的脚步声走远了,可褚瑶的气还没消。
这个孩子来得实在太意外了,温泉山庄的香水行才刚开张,生意正是红火的时候,京城新的三味古董羹食肆也置办的差不多了,入冬之前也要开张,她心里有许多想做的事情,可如今肚子里又揣了一个,头三个月又是最难熬的时候,日后肚子渐大,行动不便,届时更是束缚了手脚……
都怪那个狗殿下!
就算不是故意的,也不能原谅!
多一个孩子多一份牵挂,如今只鸣哥儿和晚晚两个孩子,就足以掣肘她,日后再添一个,岂非是将她绑住了?更何况她与裴湛还有一个三年之约,若是到时候他没有守约,便要依照约定放她离开,可那时候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至多也才两岁,晚晚三岁,鸣哥儿六岁,叫她可怎么舍得离开三个孩子?
实在不行,她就把最小的这个带走。
夜里裴湛将鸣哥儿与晚晚交与两位奶娘,叫阿圆去切些水果端过来。
他还记得她怀晚晚时的前三个月,因为孕吐严重什么都吃不下,只能吃些果子压一压。
幸而这个时节时令水果还挺多,葡萄、苹果和香梨都是最好吃的时候,阿圆每样都准备了一些,裴湛亲自端去给褚瑶,敲门之后她不肯应答,便干脆翻窗进去了。
褚瑶正躺在床上生闷气,忽然听到窗牖打开的声音,以为是风吹开的,起身准备去关窗,却瞧见裴湛一手端着果盘,一手支这窗框,轻巧地跃了进来。
与她对视,也不见心虚之色,不疾不徐地走了过来:“阿瑶,晚膳不吃,吃些水果也好。”
褚瑶这会儿也没有先前那般生气了,但心情仍不算好,“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不想看他。
裴湛挑了块苹果,递到她的嘴边。
褚瑶抿着唇,不接受。
“不吃?那孤换个喂法……”他转而将苹果送进自己嘴中,不过只咬了一半,而后又重新递到她的面前,口中模糊说道,“吃么?”
褚瑶没忍住,扑哧笑了一下,下一瞬赶忙又板起脸来,伸手去推面前这张厚脸皮。
她这一笑,便叫裴湛看到了希望,趁势追击,扶着她的后脑勺,霸道地将苹果喂给了她,还捂着她的嘴不许她吐出来:“敢吐出来,孤就嚼碎了给你吃……”
褚瑶只得吃下,而后一脸嫌弃地瞪着他:“殿下,你也忒恶心了些……”
“竟敢说孤恶心?”他又挑了块小一些的梨块咬在口中,又要喂她。
褚瑶抬手将梨块推进了他的口中:“殿下自己吃吧。”而后将他手中的果盘都接了过来,自己捡着里面的葡萄吃。
裴湛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吃了一会儿,而后自她身后拥住了她,一双大手刚好落在她的小腹上,轻轻抚摸着:“孤真的不是故意的,且不说孤先前与你约好,再不叫你生孩子,如今你才生完晚晚八个月,身子还未休养好,孤是确然不想让你再有身孕的……”
他言辞真挚,透着心疼,褚瑶也知他是无心之过,就算心里有气也不好再发脾气了。
“那怎么办?”她问他,“这孩子要还是不要?”
裴湛自然是想要的,可是既然他先前与她有过约定,便不好替她做主张:“孤听你的,你想要就留下,你若不想要,孤便叫柳华给你开个方子,尽量对你的身子伤害小一些……”
“真的……可以不要吗?”
“孤今日叮嘱过柳华了,叫他暂时不要把这件事情说出去,所以即便是真的不要这个孩子,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
其实褚瑶也只是在试探他的态度,看他是不是真的遵守当初的约定,也顺便试探一下他对孩子的态度。
若他表现出十分想要这个孩子,为了这个孩子不惜违背当初的约定,便说明他将子嗣看得极重,若是日后有女人想凭子嗣上位,他也未必能守得住那个三年之约。
如今他将选择权交给了她,甚至提前预判了她可能不想要这个孩子,而让柳华暂时不往外说这件事,他确然将她看得比孩子重要。
如此,褚瑶才算真正的消气:“那便留下吧。”
他听闻,心中不免欣喜:“阿瑶,孤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日后再也不叫你受这样的苦了。”
“不过殿下,有件事我想提前与你说一下……”
“嗯?什么事?”
褚瑶自他怀中起身,转身看着他,郑重其事道:“殿下,咱们那个三年之约你没忘吧?若是到时候你没能遵守,且这孩子刚好是个女儿,那我离开时,可不可以将她一起带走?”
裴湛无奈地蹙了蹙眉:“又在杞人忧天,孤怎么可能不守约?”随即戳了戳她的额头,“你啊你,都三个孩子的娘了,作甚还想着离开?”
既然褚瑶已经决定留下这个孩子,不日裴湛便让人将这好消息送去了父皇和母后那边。
随后流水似的赏赐便送到了东宫来。
且是皇后带人亲自送来的。
为皇室添子嗣,只是莫大的功劳,皇后比起上次让她帮忙撮合惠仁和江清辞时,面色更加和悦了许多。
“阿瑶,你如今又给太子添了一个孩子,委实功劳不小,本宫与陛下商议过了,先前给你的奖赏不多,如今干脆一并补偿给你,一个孩子奖赏两千两,孙子孙女都一样,一共是六千两……”
说罢扬了扬手,便有宫女打开了一个箱子,白晃晃的银子晃得褚瑶眼睛都亮了许多。
“还有,你虽一直没有与太子正式成亲,可是本宫和陛下都已经将你视作皇家的儿媳,既是皇家儿媳,太子的正妻,每月的例份是三百两,自你进宫到现在也快两年了,索性取个整的,也是六千两……”
皇后一个眼神递过去,那宫女便又掀开了一个箱子。
褚瑶得眼睛差点看直了。
“这些一些布匹给你做衣裳,你日后身子一天重过一天,衣裳要勤些置换,这些布料你且先用着,等明年开春再有进贡的,本宫再让人给你送过来……”
褚瑶望着那堆在桌子上,小山一样高的布匹:这么多,怕是穿到明年也穿不完吧?
这都不算完。
“先前本宫托你帮忙撮合惠仁和江清辞,你做得很好,前几日陛下试探过江清辞的态度,他对赐婚一事并不排斥,不日陛下便会正式降旨赐婚,”皇后便说着,便示意几个宫女上前,她们的手中各捧着一个托盘,“这里有几副头面,是从本宫的私库里挑的,都是些年轻的样式,你配着衣服戴着。本宫那里还有一块黄翡,已经送去司珍局了,给你再打一副新的头面……”
褚瑶恍恍惚惚地言谢:“多谢皇后娘娘……”
“还有一事,本宫要与你说。”赏赐归赏赐,有些规训的话还是要说的,“你如今既有了身孕,就不要总是往宫外跑了,一者为了安胎,二者,哪有一国的储君之妃整日里在外抛头露面的?你手里那些铺子,日后交给太子身边的回易官打理就是了,不必亲力亲为,以后还是要以相夫教子、执掌中馈为重……”
褚瑶有心反驳,但是看在这么多赏赐的份上,偶尔低一下头也没什么。
夫子教授过她能屈能伸,皇宫里多的是阴奉阳违,生意场上也少不了虚与委蛇,一切当以利益为重,若是褚瑶还学不会这些,那她这些日子也算是白过了。
“是,娘娘的话,我会认真考虑的。”
皇后对她的乖顺还算满意,又抱了抱晚晚,与她说了些给鸣哥儿请开蒙师父的事情,终究两人之间能聊的话也就这些,皇后坐了没多会儿就走了。
傍晚裴湛回来,褚瑶兴冲冲地拉着他去看皇后送来的两箱银子,同他说她打算如何用这笔银子。
“如今香水行和三味古董羹的生意且够我忙活的,所以我打算用这些钱去置办几个铺面暂时租赁出去,这样既不用忙活,也能以钱生钱……”
“好,你想怎么支配都可以。”裴湛回来时便听人禀报过,说是皇后不让她继续做生意,如今她果真没有把这些钱用在生意上,会不会心里不开心。
“母后的话,你听听就好,莫要真的受她影响,”裴湛开解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兴趣喜好,有的人喜好作画,有的人喜好跳舞,而你喜好做生意,这没什么不好的,你莫要因为母后的话而束缚了手脚……”
“我知道,”褚瑶笑呵呵道,“我置办铺子也是为了以后,若是我有了新的想法,便能随时收回来自己用,你放心,皇后娘娘的话,我没往心里去……”
“那就好。”她有自己的想法和盘算,他便也不用过于操心了。
“今日可有好好吃饭?”
“嗯,瞧着这么多银子,心里欢喜,胃口也好了些……”
“孤从外面给你带了糖蒸酥酪,酸甜口的,你应该会喜欢……”
“嗯,喜欢……”
“还没尝呢,就说喜欢?”裴湛打趣她,“旁人是见钱眼开,你倒是个不一样的,你见钱胃口大开……”
第94章 正文完结 (下)
褚瑶这一胎比着先前两个都省事, 竟然只胃里难受了几日,吐了两回之后便一切如常了。
遥想当初鸣哥儿让她吐了四个月,晚晚让她吐了三个月, 两个孩子在肚子里就是个闹腾的, 出生后果然也调皮得不行。
眼下这个自腹中便这般体贴,日后或许也是贴心的小棉袄。
时间如东流逝水, 转眼晚晚马上快要一周岁了,如今已经开始学走路, 天天追着鸣哥儿跑,口中最常念叨的, 除了“爹爹娘亲”, 喊的最多的便是“哥哥”。
别看兄妹两个感情好得恨不能长在一起, 但若是抢起东西来, 也是能打得鸡飞狗跳,谁也不让谁。
鸣哥儿一直牢记着娘亲同他说过的话, 大的不一定非要让着小的, 所以只要是晚晚抢他的东西,他决计是不会让的。
但是鸣哥儿继承了裴湛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若是晚晚撒泼打滚地要抢, 他肯定不给, 但若是晚晚兜着两包眼泪奶声奶气地唤他哥哥, 鸣哥儿态度就软和下来:“给你给你,都给你……”
晚晚虽小, 但很快摸清了她哥哥的脾气, 自此之后再瞧上哥哥的东西, 便拉着哥哥的手软乎乎地唤哥哥,这招百试百灵, 活脱脱一个小人精。
鸣哥儿已经三岁多,已经给他寻好了开蒙的师父,今日便要去文思阁上课,上午下午各上一个时辰。
宫里没有与鸣哥儿一般大的孩子,为此陛下亲自从朝中大臣家中挑了几个天资不错的同龄孩子,一共三个男孩两个女孩儿,陪着鸣哥儿一起上课。
第一日上课,总要隆重些,褚瑶与裴湛一起送他去,褚瑶牵着他的手,同他说着去文思阁上课的好处,裴湛抱着晚晚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向晚晚介绍两边的风景,告诉她那是花儿,那是草儿,那是大树,那是假山……
一路上气氛都十分愉悦,鸣哥儿也只以为去文思阁是找别的小孩子玩,龇牙咧嘴得就去了,进学堂后还与褚瑶和裴湛开心地挥手……
倒是晚晚,看到哥哥进了学堂,也闹着要进去找哥哥。
裴湛将她抱回了东宫,小丫头委屈坏了,哭了一路,并不能理解为什么这次不能去找哥哥玩。
褚瑶让人留意着文思阁那边的情况,听说今日那群孩子在文思阁哭成了一片,各自喊着要爹爹娘亲,只有鸣哥儿没有哭,夫子对他的表现赞不绝口。
这让褚瑶很是惊喜,先前还以为他会不适应,如今看来倒是自己多虑了。
下午去接鸣哥儿时,晚晚还在睡着,褚瑶牵着鸣哥儿的手,问他:“今日在文思阁玩得开心吗?”
小人儿眨了眨眼:“开心。”
“那明天还要不要去?”
“不要!”
嗯?怎么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你方才不是说在那里玩得很开心,为什么明天不想去了?”
鸣哥儿撅起小嘴:“我今天已经去过了,为什么明天还要去?”
“因为鸣哥儿长大了,以后每天都要去的……”
“哼!”鸣哥儿甩开她的手,鼓着腮帮生气:“你们都不去,就我一个人去!不公平!”
褚瑶哭笑不得:“你爹爹和你这般大的时候,也是要去的,你可以在那里学东西,交朋友,这不是很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