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也喝了一口酸甜的杨梅汁,不由自主迈开脚步,走到她边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整个人窝在椅子里,看着小小一团,没什么攻击性,头发胡乱扎起,露出莹白纤细的脖颈,耳边的随便微卷柔顺地贴着,不说话的时候,看着就是乖巧的女高中生。
大概是被题目难住了,舒欢一手抵着额头,另一手握着笔,时而写写画画,时而苦思冥想,微微皱着眉。
陆也忽然伸出手,在题目边上点了点,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指尖沾了点水珠,在卷子上晕出一个若隐若现的水印。
舒欢摘下耳机,抬头,疑惑地看他一眼。
“你说什么?不好意思,我没听清。”
“先取对数,分子分母倒过来。”陆也声音不轻不重,手撑住桌子,微微弯腰,恰到好处的程度,“再裂项相消,错位相减,答案就比较明显了。”
舒欢按照他说的,又重新演算了一遍,果然。
她笑道:“大神就是不一样,三言两语,豁然开朗。”
陆也搁下杯子,拉了一张椅子坐下,语气自然,“还有哪里不会的吗?”
沈婉素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他耐心地指导舒欢作业这一幕,笑着说:“之前还说要帮舒欢找补习老师,我看啊,干脆找你好了。”
舒欢想都没想:“那多麻烦人家,不用了。”
陆也却道:“舒欢数学还挺薄弱,是得补习下,反正我暑假也没别的什么事。”
舒欢:“……”
她疑窦丛生,总觉得陆也跟变了个人似的,好生不习惯,还不如像之前那样高冷点比较好。
向宁生日如期而至,约了她和段宜恩,难得放纵,三个人都玩疯了,酒足饭饱,又转战ktv,又唱又跳,好不快活。
向宁不胜酒力,啤酒又利尿,喝多了就想上厕所,段宜恩陪她去卫生间。
包厢众多,曲折迂回,没人指引,就像走迷宫,回去的时候意外撞见叶真真和男生在拉扯。
“走嘛,再去喝点。”
“……别动手动脚的,快松开。”
叶真真应该也喝多了,走路踉踉跄跄,绵软无力,任人上下其手。
向宁看不过去,想上前制止,被段宜恩拉住:“小宁,不关我们的事,走吧!那女生我认识的,之前老欺负我的那个。”
向宁拧着眉看她:“一码归一码,看到女生被人欺负,怎么能坐视不理呢?万一出事怎么办?”
段宜恩是个没主意的,她没有善心泛滥,但是耳根子也软,一下没看住,向宁已经冲了上去。
“你干什么呀?没看到她不愿意吗?快放开他!”
那人回头看她,一头枯燥黄毛,长得流里流气,一张口,酒气熏天,“哟,哪来的漂亮小妞,要么陪哥哥喝两杯?”
说着就要伸手拉她,忽然被人紧紧扼住,停在半空中。
陆也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眼神冰冷,冒着寒气。
那人看到有同伴,嘟囔着骂了一句,搂着叶真真灰溜溜地拐了个角,走进其中一间包厢。
向宁认出陆也,之前还觉得对方不像好人,如今看来自己对人家误会颇深,红着脸跟人家道谢。
陆也笑了笑:“没事,就你们两个人吗?”
“不是,还有舒欢,她在包厢里。”
陆也点了点头:“先送你们过去吧,这里鱼龙混杂,女生还是得担心点,不要贸然出头。”
“那方才那个女生……”
陆也沉吟片刻,“……没事,我来处理。”
舒欢见她们许久未归,等得有些急,正要出去找,便看到陆也送她们回来了,有些意外,
听了前因后果,她皱着眉头对向宁说:“姐妹,听过农夫与蛇的故事吗?”
段宜恩找到主心骨,在旁边附和:“就是就是,还有东郭先生的故事。”
向宁吐了吐舌头,告饶道:“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
她对陆也心怀感激,试探性地邀请他:“要来一起玩么?”
陆也微笑,礼貌客气:“下次吧,今天约了几位师兄。”
等向宁带着些许失望表情进了包厢,舒欢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问:“疯了?这么好的机会不把握?”
“……来日方长,不急。”
“哟呵,欲擒故纵呗?作吧你就!”
待她要转身进去,陆也喊她,“等下一起回家。”
不是商量的语气,舒欢觉得有些奇怪,“……嗯?”
陆也说:“我是说,等下我开车送你们几个女生回家,大晚上的不安全。”
舒欢弯了弯嘴角,一副“我懂你”的样子:“好啊。”
陆也:“……”
他回到自己的包厢。
为了以防万一,他今天特地约了几个之前同寝的师兄出来,真要起什么冲突,也好有个帮手。
季升何也在,拿着酒杯要灌他,“才喝了几杯啊,就躲厕所去了?行不行啊!”
陆也坐到位置上,漫不经心地说:“我刚刚看到你们学校的一个女生,跟几个社会小青年在拉拉扯扯,怕是会吃亏,身为人民教师你不管管?”
“啊,哪个班的呀?”
“好像是舒欢的同班同学。”
“七班啊,我不熟啊,人家未必把我当老师。”季升何有些为难,“这时候找他们班主任,也不一定会过来。”
陆也建议:“有学生家长的联系方式吗?可以直接找家长。”
“诶,这主意不错,我有他们班的家长群。”
半个小时后,叶真真被爸爸连打带骂地给揪了回去。
“作孽啊,你妈到底怎么教你的!就让你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你没资格管我!你和那个贱人过自己的日子去,我跟谁混一起跟你没关系!”
“还敢嘴硬,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脸都让你丢尽了!”
“……”
陆也叫上舒欢他们这出好戏,又约好时间送他们回去,张弛有度,细心体贴,向宁看在眼里,心底更是惭愧。
大家说好在门口碰头。
向宁因为喝得多,酒精后劲发作,路都走不稳。段宜恩去给她买酸奶,没过多久,她就萌生呕意,跌跌撞撞朝边上的小巷子口吐。
她真是喝多了,路都看不清,好在舒欢一路跟着。
等她大吐特吐之后,却被人堵住去路,抬头却看见三个小流氓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推推搡搡地就要将他们拖进暗巷里。
“刚刚就是你把叶真真的老爸叫来的吧?”
“现在没人陪我们了,火消不下去啊,只能你来了!”
“哟,舒欢也在呢?”说话的是江杜亮,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舒欢趁他们没留神,抬手将手边的垃圾桶向他们砸过去,把向宁往外一推,低声说:“快跑,去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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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也从ktv大门出来,只看见段宜恩一个人在东张西望,心陡然揪了一下,不详的念头呼之欲出。
“她们人呢?”
“我不知道啊,刚才还在呢。”
随后,就看见向宁向着急忙活地跑回来,一下子扑在他身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陆也扶住她,沉着脸寒声问:“舒欢呢?说话!”
“……舒欢,被人……在后面那条巷子里。”
“站这,别乱跑!”说着,便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段宜恩已经吓得不行,恰好季升何几人出来,连忙告诉他们跟过去。
巷子里一如既往的错综复杂,漆黑无比,随便藏个人,根本找不到。
陆也每走一步,心就更沉一点。
一声声地喊舒欢的名字,砸在这浓郁的夜色里,连个回音都没有,喊到最后心生绝望。
重来一次,他依然做不好。
历史若是重演,他要怎么原谅自己?
他还有机会吗?
……
“陆也,陆也。”季升何追上他,“找到了吗?”
陆也声音苦涩:“没有。”
“别急,我们分开找。”
深夜里,忽然响起一声惨叫,尖锐又刺耳。
陆也遍体生寒,心如擂鼓,朝着发出的声音的地方跑过去。
大概是人多起到了震慑的作用,几个小流氓毕竟年轻,听见有人找过来立马放弃继续行凶,瞬间作鸟兽散,落荒而逃。
舒欢在倒下的前一刻,脑中闪过无数画面,远处仿佛响起摩托车的声音,有人喊她的名字,是谁呢?眼前的人影重叠,是谁呢?有人伸手抱住了她,是谁呢?
她怔怔的,似清醒非清醒,看到眼前某个人的眼睛,里面有一闪而过的后怕、痛楚、悔恨甚至还有怜惜,轻启嘴唇,气若游丝,吐出最后两个字:“陆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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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自闭了,想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