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果然吃了烤玉米和烤香菇。
龙七叶同轻安道,“不愧是我徒弟,贴心。为师近来最不喜欢吃肉了。”
睚眦看着面前黑漆漆的香菇,皱了皱眉,推到了秦箫面前。
他不吃素。
秦箫失笑,自己先夹了个尝了,“还不错,要不要试一试?”
睚眦凑过去在他的那个上面咬了一口,然后眉头深锁,满脸厌恶的咽了下去,“凡人真是可怕,居然吃这种东西。”
龙七叶大笑,杯中酒随着她的动作溅出几滴,“这里有一个凡人吗?您就不要找借口了。入乡随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小蛟嘟囔道,“其实月姬也算是个凡人。”
龙七叶在她头上敲了下,“就你话多,倒酒。”
睚眦连喝了几杯酒漱口,才把那可怕的味道冲淡,“我细想了想,你说得也对。”
“您还有细想的时候?”龙七叶惊奇道,看起来就是在装样子。
睚眦露出獠牙,“你最好不要一直挑衅我。”
“真是开不起玩笑,小气鬼。”龙七叶端起酒杯,“那敬您一杯吧,当赔罪了。我说的都挺对的,您是指哪一句?”
“二伯那句。”睚眦板着脸,指指秦箫,“喊二伯母吧。”
“噗……”龙七叶扭头,一口酒尽数喷在钱绛身上,还呛得咳了起来,“我们能不要以凡人论辈分么,太可怕了。”
“所以我说了,凡人真可怕。”
“是是是,您说的都对。”龙七叶扶额。
秦箫笑呷了口酒,“我明日想去栖霞山走走。”
“一起。”睚眦道。
“不带你。”
睚眦握着他的手,强行将他杯中酒喝了,“不许。”
结果第二天秦箫趁着睚眦和龙七叶纠结二哥还是二伯的时候自己带人去了栖霞山。
龙七叶掩袖而笑,“您这个表情,我真是毕生难忘。”
“那你就好好记着吧。”睚眦退后一步消失在她面前。
龙七叶正要叫小蛟给她端壶酒,秦瑟瑟疾步冲过来,“我哥呢?七叶你瞧见我哥没有?”
“你哥不是去栖霞山了吗?”
“他去栖霞山干什么?” 秦瑟瑟说着捂住肚子脸色一白,“都给我滚出来,他去干什么了?”
影卫跪了一地,龙七叶望着自家的墙头,觉得是不是得再建高些。
“他是不是带了星罗棋?”秦瑟瑟嘴唇也转为煞白,“七叶拦住他,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我有预感,不是好事。”
“睚眦跟着去了,不会有事的,你先坐下。”
“他要杀睚眦……”秦瑟瑟说完这句便软软往下倒。
作者有话要说: 猜对为什么杀的送个小红包~
☆、第56章 圩陆
石窟很干燥,地上覆着一层厚厚的尘土。
睚眦板着一副死人脸,“脏兮兮的有什么好看的,你袖子脏了。”
秦箫穿着利落的窄袖长袍,抬手一看,果然袖口沾了些灰,他掸了掸,似是不经意问道,“他也很喜欢干净么?”
“谁?”
“你说我像的那个人。瑟瑟长得和他也很像吧。”
“她没有你像。”
“我知道了。”秦箫笑了,眼里却没有一点笑意,他比睚眦矮一些,要略抬头才能和他对视。
睚眦看他绿眸比平日更亮,仿佛藏着璀璨的星辰,有一瞬的失神。
这一瞬,秦箫侧身退出去几步,石窟地面上浮现出光芒,渐渐炽烈起来。
玉石一样的棋子在尘土里构成一幅星斗图,睚眦脚下正是北斗七星。
睚眦被钉在七星上,双眸转为血色,口中獠牙呲出,“你要杀我?”
秦箫似是不解,“我为什么不能杀你?”
他手里握着一把小刀,非金非银,是通透的白色,他一下下在自己掌心割着口子,大约划了十数条,一丝血迹也无。
睚眦左手化爪,朝地上的棋子抓去,棋子纹丝不动。
秦箫看他如困兽一般,绿眸如深不可色的湖水,泛着幽幽的涟漪,“你从来没有问过,不过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最擅长的,是阵法。星罗棋暗合漫天星斗,可作诛神阵。你再善战,也抵不过北斗之力。”
睚眦朝他扑去,却被无形的墙挡住了。
忽而飘过清冽而苦涩的香气,秦箫头也不回的道,“龙女来了。”
龙七叶在鼻前挥了挥,“好大的灰,睚眦你别乱动。”
“龙女是来阻止我的?”
“瑟瑟晕倒了。”
“我一会儿就回去。”秦箫笑道。
“秦箫箫,你实在恨他,我帮你套个麻袋。”龙七叶站在洞窟口,星光落在她的脸上,明灭重重,“弑神是大罪。”
不知秦箫做了什么,星光大盛,强烈的威势一下将睚眦逼得跪倒在地,他张目怒视着秦箫,如玉的脸上爬上道道血痕。
秦箫走到龙七叶身边,低声说了几句,龙七叶摇了摇头,“他出来了必定会杀了你。”
“无所谓了。”秦箫转了一下手心的小刀,第一道划的口子已经愈合了,“人总是要死的,早些死,早些解脱。”
龙七叶微微一笑,“那我在外面等着给你收尸。”
同来时一样,无声的退出了洞窟。
秦箫重又走近睚眦,跪坐在他面前,手穿过重重星光,落在他脸上。
睚眦一下就打掉他的手,眸中红的能滴出血,嘶吼道,“为什么?!”
秦箫白皙的手背上立时红肿起来,他不在意的再一次摸了摸睚眦的脸,“那你为什么又要来招惹我?”
“你恨我强迫你。”睚眦像是被卸掉了力气,不知怎的有些落寞,他道,“那你杀吧。”
“我记得,你的逆鳞是在这里。”秦箫的手落在他耳后,温柔的摩挲着。
跪着的睚眦骤然变作一只豹身龙首的凶兽,咆哮着咬在秦箫手臂上,大量的血溢出来,滴落在地,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
秦箫没有动,甚至又笑了,“果然是这里。”
龙有逆鳞,触之即死。
“呼……”睚眦喘着粗气松了嘴,委顿的趴在地上。
秦箫看都没看伤口一眼,“第一次见到你的真身,挺好玩的。”
回应他的只有睚眦的喘息声。
“睚眦,我一直很惶恐。”秦箫轻叹了口气,“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也会这样惶惶不安的一天。”
面前的凶兽闭上了眼,“我不知道你这样厌恶我,你走吧。”
秦箫继续在掌心割着伤口,“我每每想到如果那个我很像的人回来了,都会很惶恐。那时候作为一个赝品的我,大概会被抛弃吧。你是龙子,如果不是倒霉成龙女那样,应该可以和天地同寿。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沙妖。也许这个人不回来,等有一日我死了,你就会重新去找一个像他的人,我就会被你遗忘。与其那样,不如让你恨我吧,至少不会忘记。我特意找到孙初冬,就是为了他夫人手中的玉容刀。这样的刀剔逆鳞,可能会疼得轻一点,不会流血。”
他只低头认真的划伤掌心,没有察觉到睚眦睁开了眼,正静静的看着他。
“剔掉了你的逆鳞,够你恨我吗?”他声音轻得像是自问自答。
“够,你动手吧。”睚眦脑袋往前凑了凑。
秦箫的左手已经被鲜血浸透了,无力的垂在身侧,他摇了摇头,“算了,你走吧。”
小巧的玉容刀被掷到角落,他用力在伤口上抓了一把,沾了满手血,随手朝地上的棋子上抹去,不过两三颗棋子挪动,整个阵法便不复存在。
石窟变得暗淡,只剩入口处的日光依稀透过来。
睚眦身上禁桎一松,他往前扑去,爪子摁在秦箫肩膀上,利齿抵在他脖颈处,微微用力。
秦箫后脑撞在地上,疼得眼前发黑,倒抽一口凉气,“嘶……”
龙七叶只听到里头一声闷响,也不知他们两个谁揍谁,进来一看,睚眦正把人家秦箫箫扑在地上啃。
唇上传来撕咬的痛楚,秦箫久久回不过神。
龙七叶扶额,“睚眦,秦箫箫留了一地的血您见着了吗?能回去亲吗?”
睚眦瞪了他一眼,把秦箫捞起来抱着,“那个,你的香借来用一下。”
“自己咬的,有本事自己治啊。”龙七叶慢腾腾的看了他一眼,“治死了也不要紧,你可以重新找个替身。”
“哪里来的替身?”
“自己的套路,拜托自己记住好吗。”龙七叶撕开秦箫左手袖子,偌大的齿痕,深可见骨,“你下口可真狠,人家不过关你一会儿,你来真的。”
“来真的手都咬下来了。”睚眦皱着眉,透着几分焦急,“你特么快点。”
“我要告诉祝融你骂我。”龙七叶袖里飘出袅袅香烟,缠绕着秦箫的手臂,伤口以可见的速度愈合。
睚眦冷笑道,“告诉吧,然后他把你带回去细心呵护,保准永生永世都没人骂你。”
“你一定要和我这样互相伤害吗?”龙七叶学他的样子皱起眉头,“还是想想你怎么和秦箫箫解释吧。按他的脾气,保准以后和你一刀两断。”
“他敢。”
“你说他敢不敢。”龙七叶一摊手。
洞□□出一声惨叫,“哥!”
云湛脸色和睚眦有的一拼,一把接住喊完就晕倒了的秦瑟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