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的,都会过去的。”阮初秀小声安慰了句。
阮如秀看着哭得小脸儿通红的闺女,低头亲了亲她的小鼻子。“往后我要努力挣钱,便是阮严氏生了孩子,我也要二哥休了她。”
“这事,你得跟你二哥,还有大伯大伯娘商量。”
“我知道。”
阮永氏听着这俩姐妹的话,心里涌出阵阵无力感。这闺女,她是没法管了,胆子越来越大,这是要捅破大。从自至今,哪家的小姑子会插手哥嫂的事,要是外面听到风声,还不知道会被嚼成什么样。
得跟阿阳说说这事,初秀这孩子,被阿阿宠得,年纪都白长了!
见事情已经说完,曲家人先家去,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阮如秀娘俩留了下来,她还得跟家里说些事情。
回到家后,阮初秀让丈夫送了只斑鸠和鹧鸪去老屋,还从东厢抓了把药材。这阵事情太多,心力交瘁,老屋里上下都应该好好补补。丈夫送野味去老屋,阮初秀就送着两只野味去隔壁,好东西自然不能少了爹娘。
老屋这边,待阮文善出来后,阮如秀抱着闺女,对着爹和哥嫂说自己的想法。
阮文善听着,没说什么话。“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罢,不住家里也好,家里有你二嫂在,一天到晚乱糟糟的。我们会天天过去看看你们娘俩,家里的粗活重活,都搁着,等我们过来。”
“往后日子还长着呢,咱好好过着,别想太多。”阮业兴安抚了句。“总归有我们顶在你们娘俩前头。”
阮业浩是个憨性子。“呆家里也好,别听你二嫂的话,她一天到晚尽说胡话。”
☆、第73章
阮刘氏痛哭一场,醒来后,情绪稳定了很多。阮如秀抱着蓉蓉,坐在床边,和母亲说了许多许多掏心窝的话,足足两个时辰才踏出屋子。出来时,母女俩均哭得鼻红眼肿。阮刘氏终究还是同意了,闺女带着外孙女另建新屋。
将将傍晚,阮如秀抱着小闺女离开老屋,往曲家走去。阮刘氏心疼她,将她送到了曲家门口,然后才返回老屋。如秀想要住在曲家,就住在曲家吧。
“我还想着去老屋寻你俩呢。”阮初秀在厨房里张罗着晚饭,见如秀进屋,打趣了句。
阮如秀想着过来帮初秀打打下手,如今厨房里的活,她都会着呢。没想到,走进厨房她想搭把手,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看着默契的初秀夫妻俩,她满心羡慕,不由自主的忆起昔日往事,眼泪猝不及防的就落了下来。
她赶紧低头,慌乱的拿出帕子捂了捂双眼。“我跟娘说了会子话,耽搁了会。”还好声音没有异样,她小小的松了口气,抬头往厨房里看去,见初秀夫妻俩仍在忙着,心想,刚刚的失态应该没被看到吧?
“说妥没?”阮初秀面色如常的问着,语气随意自在,跟拉家常似的。“蓉蓉搁屋里呢?”
“娘同意我住在曲家,待新屋建好,就搬进新屋里。蓉蓉睡着呢,我放摇篮里,有小悠悠看着,一口一个妹妹,喊得可甜了。”说起小悠悠,阮如秀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
弟弟让伯伯整天不离手的抱着,小悠悠正闷着呢,家里来了个小妹妹,可把她给欢喜坏了,稀罕得不行。
阮初秀多了解自家闺女啊。“她啊,就是想要个伴。小平安有榕哥带着呢。蓉蓉让她看着,你放心罢。她照顾过小平安,熟练着呢。”
“自然是放心,你俩把悠悠带得可真好。”阮如秀真心真意的夸了句,又道。“让悠悠和蓉蓉常常处一块玩着,沾沾悠悠的活泼机灵,性子可千万别跟我似的。”过得太苦太累。
“这你完全不用担心,悠悠特调皮,别看她年岁小,那股闹腾劲就已经能上房揭瓦,待蓉蓉大些,能摇摇晃晃的走着,屋里的三个小家伙,不知道得闹腾成什么模样,到时候啊,光是洗衣裳就得累掉半条命。”
阮初秀说起悠悠一岁多点,刚刚会走路那会儿的事。“那会儿,小平安还没过来呢,她不知道要玩啥,就特别喜欢往后院去,抠泥巴抓虫子,拿着泥巴往鸡圈扔,鸡圈里的鸡被吓得咯咯咯的直叫,她听着就哈哈哈的大笑,那段日子,一天得给她换两身衣裳,都是她爹给洗的,我可没这手劲。”
阮如秀听着她说,时不时的接两句,脑海里想像着当时的场景,情不自禁的露出了笑,眉角眼梢都染了笑意,整个人见鲜活了不少。
堂屋里,小平安闹着要到床上去,想和姐姐到床上玩,他不喜欢被父亲抱着,还不会说话呢,就咿咿吖吖的吵着要姐姐。常榕连蒙带猜才明白是什么意思,抱着儿子进了堂屋,就见安静了整天的儿子,忽得咧嘴笑了起来,浅浅的带着点羞赧感。
常榕整颗心瞬间化成水,软得没法形容。他的儿子嗳!
见弟弟躺到了床上,小悠悠利落的爬上床蹬掉了鞋子。“伯伯,妹妹也过来。”
“好勒。”常榕拖着长长的尾音应着,将睡在摇篮里的蓉蓉抱到了床上。
小悠悠拉着弟弟的手,嘻嘻笑笑的碰了下蓉蓉的脸,对着他说。“这是妹妹,软的,香的。”
“咿吖。”小平安还挺认真的看了眼,冲着姐姐喊了声,接着就翻了个身,把姐姐给撞着躺到了床上,他趴在姐姐的身上,咧着嘴笑。
常榕在旁边看着,满脸的激动欢喜,恨不得把兄弟给喊过来。看我儿子,多有觉悟啊!
小灰和小黑横着趴在床边,防止孩子们掉下来,要掉也是掉它们身上。
常小榕在院子里很无聊,听见堂屋里飘出来的嘻笑声,它迈着步子,一点点的往堂屋蹭啊蹭,蹭到了屋门口,没有急着进去,先往里探了个脑袋,对着主人轻轻的叫了声,长长的尾巴甩了两下,黑黝黝的眼睛,巴巴的望着。
“小灰小黑到外面玩去,这里有我呢。”常榕想了想,还真不好让小榕进屋。
小灰小黑听着瞬间有了精神,欢快的叫了声,摇着尾巴往屋门口冲,对着常小榕蹭了两下,俩狗一马,开开心心的出了宅子。院子里有什么好玩的,就得去外面玩,外面宽敞。
“去哪呢。”阮初秀余光看见,连忙追到了屋檐下,扯着嗓子说话。“小灰小黑小榕,一会就要吃饭,别跑远了啊。”
“汪-”
“汪-”
“咴-”
阮文丰正牵着牛往家去,恰好走到了曲家宅子前,老老实实跟在阮文丰身后走着的黄牛,看着站在宅子前的三只,听着它们的叫声,也张嘴来了句。
“哞-”
这牛别看它长得壮实,实则还是个调皮的小年轻呢。
这兄弟,哪来的?没见过啊。常小榕三个,很少见着牛,倒是认识阮文丰,见是他牵着牛,一点也不害怕,还走了过来,三只围着黄牛看啊看,上下打量着,小灰和小黑看看黄牛又看看小榕,这俩有点像啊。瞅瞅这身高这体型。
“哞-”牛冲着小榕叫了声,温温和和的。
常小榕拿着脑袋蹭了蹭他。“咴-”也是温温和和的。
俩双黑黝黝的眼睛对视了会,又相互蹭了下。
阮文丰在旁边看着,乐呵呵的笑啊笑,笑得都合不拢嘴。
“这是干什么呢?”阮永氏张罗好晚饭,见丈夫没回来,出屋来看看。“哟,小榕不会把牛当成它兄弟了吧?”瞅瞅这俩热乎的。
“咱家的牛也有伴了。”阮文丰高兴的说了句。
阮永氏走过打了下他的胳膊。“想的美,俩只都是公的。行了,赶紧把牛牵进牛棚里,晚饭都摆桌上呢。”
“不着急,让它们玩玩。”阮文丰说着,对着媳妇又说了句。“咱们也得给牛取个名字,就叫小黄吧。”
“你们父女俩果然是根藤的。”
阮文丰听着就笑,笑得很是舒畅。“小黄,小榕,小灰,小黑,多好听。”
“别磨叽,赶紧家去,饭菜都得凉了。”阮永氏又催了句。
见天色有些暗,阮文丰便拉着小黄往牛棚去。小榕下意识的跟了过去,小灰和小黑也乐颠乐颠的跟着。
走到牛棚一看,哎哟,连住的地方都差不多呢。
曲家。阮如秀端着饭菜上桌。“榕哥,小榕它们呢?得喊回来吃饭。”
“行。我喊它们回来。”常榕将大拇指和食指放在嘴里,响起了道尖锐的哨声。
正在和弟弟妹妹玩耍的悠悠,眼神儿亮晶晶的看着伯伯。好厉害啊!
还想着进牛棚的常小榕听到哨声,立即转身往曲家奔去,小灰和小黑愣了下,蹬蹬蹬的也瞬间跑没了影。
“它们要回家吃饭勒,明儿再玩。”阮文丰抚了下小黄的脑袋,带着满脸的笑进了厨房,打了盆水搓了下胰子,慢慢吞吞的洗着手。
次日,阮如秀想要去趟镇里,把做给阮寡妇的衣裳鞋袜都扔当铺里去。阮初秀陪她一道,曲阳向来是媳妇在哪他就在哪,除非有特殊情况,他轻易不会跟媳妇分开,俩口子打成亲起,就腻腻歪歪着,直到如今依旧恩爱如常。
兄弟要进镇,常榕自然得跟着凑热闹,他带上儿子带上常小榕。小悠悠不要走,也不要爹娘抱,乐滋滋的坐到了小榕的背上,瞬间就变了高大起来,让她兴奋得都有点找不着北。
家里就剩着胡大夫,胡大夫哪也不去,留在东厢守着家门。走时,他特意拿了点钱袋给小悠悠,让她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曲阳夫妻俩没有阻止,这是胡爷爷对小曾孙的心意。
一屋子大大小小,有马有狗,走出去,阵势还挺大,浩浩荡荡的,阮如秀抱着闺女走在里头,觉得特别有安全感,心里相当的踏实放松,脸上情不自禁的露出了笑。
十里八村早就流言遍地,都知道阮家大房的闺女在陈家纳妾的当天晚上,和陈举子签了和离书,且当天夜里带着闺女回了源河村。陈举子因此气得吐了血,如今还躺在床上呢。
村民见着阮如秀母女出来走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是万万不敢指指点点。为着啥,单一个曲阳就够让他们恐惧,旁边还有个呢,瞅着跟曲阳有说有笑,听说这是曲阳的兄弟,也是在外面混的,看着那气势就格外的凛冽。
八卦重要,可小命更重要。曲家这屋子人走到哪,村民们就挪远点,缩着脖子抿紧嘴巴,只敢拿眼偷偷瞄着,待确定走远了,出了视线,才三三两两的聚到一块,声音都不敢说太大,细细声的嘀咕着。
难怪阮如秀敢和离,这不就是仗着阮家还有曲阳这么个煞星女婿。本来一个煞星就够村里头疼,又来了个,也不知道啥时候走。瞅那眉那眼那杀气腾腾的样,肯定沾过人命。
“嫌命长呢?人家是练家子,能飞檐走壁,耳力好着呢,当心听到了话,放俩只狼狗来咬你们。”有村民路过,听着了一两句,忍不住说了两句。心想,这几个真是不怕死,曲家的事也敢拿出来乱嘀咕。
他听到的是什么呢,说阮如秀胆这么大,肯定是和曲阳的兄弟有勾搭,这不,一个有儿子一个有女儿,连下家都找着了,还要陈举子干什么?哪个女人愿意俩女共侍一夫,谁不知道阮如秀向来心气儿高,曲阳这兄弟要模样有模样有身高有身高,旁的不说,光是荤腥就不用愁,也是相当不错啊。
想起村里被狼狗咬过的三个人,嚼舌根子的几个村民,倒吸了口凉气,慌慌张张的收了声。
镇里就俩家当铺,阮如秀将手里的衣物送到了名声较好的一家当铺,拢共当了不到六百文。她也没在意,收了钱连条都没拿,就利落的出了当铺。她跟当铺老板说着,要是附近村里过来买这旧衣物,就便宜些,她愿意少当点钱。
本来可以当八百多文,有了这岔,她只收不到六百文。料子都挺好,她的绣活又好,针脚密实,摸着不札手很舒服,连线头都藏了起来,很是讲究,轻易就能看出这衣物是费了心血做的。
当铺老板收了她的钱,自然会帮她把事办妥,再者,镇里做得就是附近几个村子的生意。
没两天,陈寡妇就看见村里有位媳妇子,穿着她曾穿过的衣裳从自家院门前走过。这衣裳颜色较为鲜亮,绣的花纹甚是精致,走在路上太阳照着,就跟活了似的,穿着能将五分容貌衬出八分精神来。
陈寡妇很喜欢这件衣裳,她只穿过一回,再怎么喜欢也收进了衣柜里。儿媳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这衣裳她再怎么喜欢,也不能表露出来,只说颜色鲜亮了些,不合适。
这衣裳怎么会穿在别人身上?陈寡妇以为自己看错了眼,她走到了院门口,往外望去,目光追着媳妇子的身影,眯起眼睛细细看着,越看越心惊,双手握成紧拳头,眼里聚起浓浓的怒火。
这是她的衣服!好啊,阮如秀原来打着是这种心思!
陈寡妇不得不承认,她彻底的被膈应到了,胃里翻腾着,有种想吐的冲动。
曲家的气氛总是特别温馨,透着软软的暖意,时时刻刻都充满着欢声笑语,连家里的养的畜生,都格外的通人性,很是乖巧懂事。
阮如秀带着蓉蓉在曲家住了两三天,整个人明显的就见精神了些,气色好了不少,脸上有了点肉,下巴稍圆了些。连蓉蓉在悠悠和平安的影响下,都活泼了好多,咿咿吖吖的,可以想像的到,等他们再大些,家里啊,就更见热闹。
闺女和外孙女都在曲家住,连阮家俩老白天也搬到了阮家三房,晚上他们还是回老屋睡觉。阮刘氏和阮于氏婆媳俩,拾掇好家里的琐碎,汉子们下地干活时,她俩索性就带着孩子和胖墩去曲家,到了饭点再回老屋张罗午饭和晚饭。
如此。偌大个老屋,白天就剩下怀着孩子的阮严氏。阮刘氏也不想这般待二儿媳,毕竟怀着孩子呢,可当她好言好语的说话,却被二儿媳尖酸刻薄的呛了回来。不领情,行,就由着你在老屋呆着罢!
曲家的宅子特意建的大些,也幸好建的比较大,一屋子老老少少,大人孩子,光狼狗就有三只,还有匹马呢。今个太阳好,暖洋洋哒,初春的阳光晒着最舒服,坐在正院的屋檐下,三三两两的围着,絮絮叨叨的唠着家常。
会走动的悠悠和明吉就在院子里玩,由小灰小黑胖墩陪着,常小榕个头大了点,它就趴在院子里晒太阳,时不时的拿站长长的尾巴,扫了下俩个孩子,那股调皮劲,有点像悠丫头。蓉蓉和平安小了点,只能躺在摇篮里。
阮老头窝在东厢,兴致勃勃的帮着胡大夫打下手,倒是难得出去窜门。阮程氏的精神还是老样子,总会昏昏欲睡,醒着的时候,瞅着四个孩子,她就特别乐呵,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
阮如秀阮如初秀阮于氏姑嫂三个凑一块,嘀哩咕噜的说着孩子经。曲阳自是和常榕,兄弟俩说说笑笑。阮刘氏阮永氏妯娌俩边做着针线活边说话,时不时的看着孩子们,扫了眼院子,露出个满足的笑。
日子啊,就该是这番模样。一家子和和美美。
见到村里有个大娘穿着她穿过的衣裳,过来窜门说话时,陈寡妇到底还是没忍住,带着满腔怒火冲进了源河村。
那大娘和她有些间隙,又是知道衣服是她陈寡妇的。就特意上门来炫耀着,话里话外都在刺着她的心窝子。前面她病得厉害,这会陈举子又病得厉害,家里掏得差不多吧?不然,怎么将衣服都抵到了当铺呢,要是家里紧张,就别舍不得脸,说几句软话,村里人都和善着呢,光是冲着陈举子的面,也会搭把手,给予点帮忙,别耽搁了陈举子的病,年纪轻轻的就去了,咱们杏花村还等着他光宗耀祖呢。
有点儿眼力劲,和陈寡妇打过交道的,哪个心里不门儿清。陈寡妇这场病,分明就是冲着纳妾去,想逼着陈举子纳妾。陈举子俩口子感情多好啊,前脚儿媳替陈家生了个闺女伤了身子,后脚这陈寡妇倒是好样的,就寻思起纳妾来。
啧啧,这人心呐,黑到这份上,十里八村的也难见一个啊。更别提陈寡妇生病期间,子善媳妇多好啊,忙前忙后的照顾着她,本来刚出月子身子就不好,这般折腾更是去了半条命,连小小的孩子都瘦了圈。
可陈寡妇跟看不见似的,还在折腾着。心狠到这份上,也难怪阮家闺女心灰意冷的要和离。这位大娘嘴上没说,心里却敢肯定。陈举子好端的一个孩子,这是硬生生的要被陈寡妇给毁了。
还想着光宗耀祖呢,做梦吧!心这般狠,黑得都能掐出汁水来,苦日子还在后头呢,有她后悔的时候!可惜了阮家闺女,多好的孩子,真衬她的心,看到当铺里这件衣服眼熟呢,她家里也宽松,哪里需要买旧衣裳穿,完全是想着过来给陈寡妇添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