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刘氏细细的道。“晚上再烧个黑豆炖羊肉。”这汤很补,冬天吃最好,可惜家里钱财紧手,也就大年三十吃了回,这会吃着也不算晚。
“狍子肉先留着,咱明天来。”晚间有两道大荤很是足够。阮于氏想着近两天可以天天吃野味,嘴角就止不住的笑着。
要说初秀能嫁给曲阳,那是真的好啊,不说旁的,就这野味,整个老阮家跟着沾了多少的光。
阮老头乐滋乐滋的从厨房出来。“这蛇真壮实,阿阳这小子定是进了深山。文善媳妇,这蛇分两顿做着,今个晚上咱们吃姜辣蛇,把调料放足了,做得劲爽些,我去打点二两小酒回来。明儿中午煲个蛇汤吧,顺便上胡老头那拿把药材来。”
“好勒。”阮刘氏一口就应了这事。
曲阳逮得这条蛇,虽肥得很壮实,送来老屋的却不是整条,还留了小半给阮家三房呢。送过来的大约是三分之二,分成两顿整治,晚间端上桌,看着是有挺大的碗,但老屋人口也挺多呢。
都知道阮老头就爱这口,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还特意打了点酒回来。家里众人也就尝尝味,想着他爱吃,就让他多吃点。阮严氏却没这么想,这蛇味道是真好啊,特香特爽,够劲!辣得她额头沁了层细细汗,嘴里直吸着口水,还是想吃,难得胃口大开,嫌筷子夹得太少,直接拿勺子舀在碗里。
阮老头想着到底是二孙媳,又怀着孩子,就没说什么,可后面看她拿勺子舀就有点不乐意了。心想,这是阿阳和初秀特意送给我的呢,你吃也就吃,还拿勺子舀着,他这酒还没完呢,眼看下酒菜就没了!
“剩下的都是我的啊。”阮老头近些年收敛的性子又露了出来,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下酒菜被吃光,直接把碗挪到了自己跟前。
阮严氏傻眼了。“爷。我还没吃够呢。”
“蛇是阿阳和初秀送给我的。”阮老头不高兴的嘀咕了句。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是大房嫌弃他,正好,他带着老伴搬三房去住,由着大房照顾了整个冬天,也该轮着三房。隔壁就是曲家呢,阿阳初秀俩口子对他好着呢。
阮刘氏掀了掀眼皮子,淡淡的道。“业浩媳妇啊,你先紧着你碗里的吃,这姜辣蛇是特意给爷做的,你都吃了半数,还嫌不够呢?再者,你怀着孩子,吃这么重的口味,当心身子骨受不住。”
“桌上菜多着呢,你娘说得对,别尽捡辣得吃,也得吃点清淡的。”阮文善接着媳妇的话。
他本来对这二儿媳印象挺好,可近段时间,这二儿媳是越发拎不清。
“合着我这怀的不是老阮家的曾孙呢,业浩是你们捡来的吧!”阮严氏直接将筷子碗拍到了桌上,起身气冲冲的往正屋走着,嘴里还在嚷嚷着。“你们老阮家要是不想要这孩子,早点跟我说,趁着月份不大,上胡大夫那买几副药来,顺着你们的心顺着你们的意。”
砰一下,狠狠的甩了屋门。
坐在饭桌上的众人,听着她的话,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阮业浩下意识的起身想要去屋里看看媳妇,阮刘氏哆嗦着身子。“站住!”声音透着尖锐。“不准搭理她,回来坐着吃饭。”
“二弟。”阮业兴低声喊了句。
阮文善见二儿子手足无措的模样,放缓了声音。“听你娘的,先吃饭。”
“这哪是娶得媳妇,分明就是个搅家精!”阮刘氏哪还有心思吃饭。“看她这说得什么话,业浩啊,你要是还当我是你娘,你就听我的,别搭理她,凭着她,看她要闹到什么地步,随便她折腾,家里人都不许搭理她,我看她怎么闹!”
本来还想着,二儿媳怀着孩子呢,要收拾她也等着她生完孩子坐完月子再来。放他娘的狗屁,要是仍好心好意的待着她,她非得捅破了阮家的天。治!得狠狠治!怀着孩子也要狠狠治!
阮刘氏深吸了口气。“赶明儿我就去趟严家,得好好跟亲家母叨叨。”
要是严家态度好,亲家母过来劝着二儿媳,念着她怀着孩子的份上,往后她不再闹腾,自然会一碗水端平,好好待她。
晚饭过后,很快天色暗透。阮业浩听着娘的话,并没有端饭菜进屋。东厢还空着个屋呢,阮刘氏也是狠,直接收拾收拾,铺好被褥,让二儿子先在这边睡一晚上。要怎么待阮严氏,等她明天从严家回来再说。
晚饭很好,有荤有素,很是美味,可发生了这样的事,都吃得不太好。
二房回西厢时,明显的感觉到家里气氛不太对。
阮于氏记着白天曲阳俩口子跟她的话呢,听着西厢的动静,知道二房回来,就让丈夫看着点小儿子,她去了趟西厢。
“阿阳俩口子今个下午来了趟老屋,送了些野味,二房的还在曲家呢,说你回来后去趟曲家。”阮于氏对着阮业山说道。
阮业山听着,也没耽搁。“行。我这就去。”
“大哥,我们也要去。”阮业青和阮业康齐齐说着。
阮业山笑着揉了下俩个弟弟的头发。“好。咱们一道去。”
阮文和拿了衣服准备去洗澡,他都有整整三天没洗,天冷就不爱洗。“去哪?”
“去趟曲家拿野味。”
“喔。去罢。”阮文和点着头,就往正屋走,澡堂在正屋的后面呢,在厨房的旁边,离井挺近的。
刚上正屋的屋檐,却听见次间屋里飘出细细的呜咽呜咽声,这是业浩俩口子的房间,业浩媳妇哭啥呢?这一下下的,大晚上,听着怪渗的慌。恰巧进厨房时,看到大嫂阮刘氏,就随口道。“大嫂,业浩媳妇哭什么呢?”
“谁知道,不管她。”阮刘氏心里烦腻的很。
阮文和瞅了眼,极有眼色的没有再说什么。哎哟,大房这是又闹幺蛾子勒。如秀的事情还没解决呢,又出了桩业浩媳妇。啧啧。
曲阳听到动静,站在屋檐下看着。“来啦。”
“阿阳今个进深山啦,都逮了些什么?”阮业山问着。俩人进了厨房。
曲阳指着搁墙角的木桶。“都在里头,你自己看。这竹篮里的,是给二房的份,木桶的送饭馆。”
“没过称呢?”阮业山一眼就看出来啦,笑得嘴角都咧到了耳根。野山羊狍子肉,好家伙!
“没。”
阮业山拿着掂了两下。“狍子算四十斤,野山羊算五十五斤。”他这数目只多不少。
“行。”曲阳无所谓。
阮业山当即就掏出钱袋,把钱给了曲阳。将竹篮里的野味也放到了木桶里。“这木桶我先拎回家,等着明儿早上送过来。”
“你们起得早,直接搁厨房里行,我们明天会去趟老屋。”
“可以可以。”
俩人说了会话才出厨房,坐在堂屋里又说了会话,见着天色已晚,兄弟三个拎着满满的一桶肉往老屋去。
阮文和见着满桶的野味,眼睛亮了起来。“有段日子没吃野味,咱明儿整两顿好的。”
“没问题。”阮业山把生意看得挺重,可家人更重要。业康这孩子最是馋狍子肉,得多留点出来。
父子四个在屋里嘀咕着明儿怎么整治这两道野味,说着口水直流,末了,阮文和砸砸嘴,换了个话题。“业浩媳妇躲在屋里哭呢。”
“二哥呢?”阮业山随口问着。
阮文和还真知道,指了指对面。“在东厢的空屋里,我往里头瞅了眼,连床都拾掇出来了,这是要睡在东厢呢。”
“跟咱没什么关系,洗洗早点睡罢。”
曲阳夫妻俩次日到底是没去成老屋,上午刚吃过早食,小灰和小黑就在西厢里叫着,跑进屋里看,原来是常小榕醒啦,就是挺虚弱。赶紧让胡大夫看了番,情况好着呢。阮初秀就张罗起甜料豆,曲阳到山里割些嫩嫩的青草来。
整个上午在忙碌中过去,待下午想着去老屋坐坐吧,昏迷的常榕情况有点不对劲,怎么个不对劲呢,他脸上的血管开始泛紫,时不时的会冒出来,看着相当的骇人。
阮初秀看了眼就不敢看第二眼,还好当时悠悠在跟平安玩着没过来。屋里的三个大人,都默契的想着,不能让悠悠看见,指定得吓得做恶梦。想完这岔,又开始焦急着常榕,明显是体内的□□开始发作?
胡大夫替他把脉,左右两只手都细细的把着脉,又将他的全身细细的检查了番。脉搏正常,没有生命危险!屋里的三个人却无法相信,怎么可能会没有生命危险,只怕是时日浅着,待时日再久点,□□彻底发作,到时便是解药研究出来,也不知会不会晚。
火烧眉毛,迫在眉睫。胡大夫让曲阳留在东厢帮忙,阮初秀则在正院里带着俩个孩子。
经过两天两夜,俩人都没有合过眼,一直窝在东厢屋里,夜间就连点四盏油灯,又在屋里放着两个炭盆。白天暖和,夜间冷着呢。
还有味药,怎么都研究不出来,不知道是哪味药。最后还是曲阳下的决心,甭管是哪味药,就用老参的参须代替,常榕身上的毒已经容不得他们再耽搁,必须要赶紧让他服下解药。
生死有命。他已经尽了全力,剩下的看老天爷了。
给常榕喂了药,胡大夫和常榕走出东厢,填饱肚子后,就回了屋里补眠。
俩人睡了整整一个白天,错过了午饭,在将将天黑时才醒,阮初秀特意留着晚饭,等他们醒来吃。俩人醒来后,没有急着吃晚饭,尽管肚子饿得都泛疼,还是先去了东厢看常榕。
然后,他们看见,守在床边的常小榕。
“你们刚睡着,它就过来了东厢。”阮初秀走进屋说了句。
常小榕对着屋里人打了个响鼻,又甩了下尾巴。
曲阳还没见着兄弟的面呢,脸上就有了喜色,肯定的说。“榕哥脱离危险了。”
“这解药,老参的参须应该有着大作用。”胡大夫乐呵呵的笑着。“还好,当时咱们留了根参须下来。这是救命之恩,待阿榕醒后,你带着他去趟深山,在发现老参的地方,磕三个头吧。”
阮初秀讷讷的道。“老参都被挖了回,难道还会呆在原地方?”
“没事去吧。”
曲阳若有所思的点着头。“好。”
遮在曲家上空的阴云,总算是消散了个干净。
阮初秀往正院走着,高兴的说。“可以睡个踏实觉啦。”
“累着了吧。”曲阳抚了下媳妇的脸颊,含笑的看着她,眼眸温柔的能掐出水来。
“还行。”阮初秀笑嘻嘻的应着。
隔壁的阮家三房知道常榕没有生命危险,缓个一两天就能醒来,都特别的高兴,阮永氏还说,等常榕醒了,咱们俩家凑一块,整治桌好饭好菜,热热闹闹的吃顿。
琢磨着今个常榕也该醒来,曲阳带着小灰和小黑进山打猎,想着兄弟喜欢吃大荤,得给他多整治几道出来,就专捡着各类野味打,打了足有五种,高高兴兴的拎回家。
阮初秀指了指野鸡。“这野鸡送老屋去?野兔呢?”
兔子少,才两只。
“野兔咱留着,就送只野□□,再搭点狍子肉。”曲阳想给兄弟整红烧兔肉。
阮初秀没意见。“行呗,咱们这就去,也有五六天没去老屋。”
夫妻俩拎着野兔和狍子肉去老屋,胡大夫闲着没事,近段为着研究解药,感觉好久没有见着小曾孙,就让悠悠和小平安留在家里,正好常榕醒来,第一时间能看到自个的儿子。
还没踏进老屋,离院子还隔了点距离,眼神儿极好的曲阳就拉了下媳妇的手,低头说着。“老屋气氛不太对,所有人都在。”
“啊?”阮初秀抬头看去。心里立即一阵阵的发紧,可不就是,女的坐在东厢屋檐下,男的坐在正屋屋檐下,一个个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爹娘也在呢。“这是出大事了。”
曲阳没说话,抿着嘴,略略颔首。
夫俩着放步了脚步,做着心理准备继续往老屋走。
以往,他们只要到院门口,总会有人笑盈盈的站起来说话,这趟,他们都走进了院子,这么多人,愣是没点声音,安静的心口直慌。
阮初秀张了张嘴,想了下,喊着最长的辈份。“爷奶,家里这是怎么了?”
“今个陈家陈举子亲口放出话,要纳妾冲喜。”阮严氏倚在门口,不阴不阳的说了句。“听说大户人家里,这纳进来的妾啊,就跟婢子似的,得忙前忙后的伺候着正房夫人,咱们家如秀今后啊,这是要享泼天富贵了。”
阮刘氏整个人都是木的,像是有只无形的手捏着她的心,听着二儿媳的话,她红着眼睛,阴冷冷的骂着。“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哎哟,这般好事,还不让说了不成?就得多说说,不仅要挂在嘴边说,最好啊还要买点炮竹庆祝呢。咱们家的如秀啊,命可真好,嫁了个举子老爷,如今都可以摆太太的款了,连吃饭都有人伺候着,想吃什么不用张嘴,使个眼色就行,那妾要是不懂事啊,就可以随便罚。”阮严氏抿着嘴笑,说得满脸的得意,又瞥了眼婆婆。
阮刘氏咬牙切齿的看着阮严氏,气得胸膛起伏得特别厉害,都喘起了粗气,怪吓人的。
阮初秀赶紧凑了过去。“大伯娘你冷静点,这时候,你可不能出事,你要是有个好歹,家里更得乱套,乱糟糟的事本来就多。吸气呼气,吸气呼气。”边说边顺着她的背。
“大嫂你甭管她,你越搭理她,她越来劲。”阮永氏轻声轻语的安抚着。
阮业山他们在镇里,也听到了这消息,暗叫遭糟,顾不得店里的生意,利索的关了店门,匆匆忙忙的往村里赶。快要进院时,正好听到阮严氏在说话,阮业山瞅着气被得脸都曲扭的大伯娘,想着大房待二房的好,这会子倒也没自扫门前雪。
“二嫂,你嘴巴这么利索,可得当心点自己的肚子,不留点口德,小心孩子保不住。”阮业山话说得温温和和,脸上还带着笑呢。“这孩子要是保不住,我二哥如今可是在东厢住着呢,三年无所出,休了你还能给我二哥找个黄花大闺女当媳妇,这年头,有钱还怕没媳妇。”
他这么说,也是重在敲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