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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可以看的么?”诱惑性极大的一句,陈嘉凛显然心动了。
  于是蒋顷盈乘胜追击:“你哥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了吧,家里怎么打算的?”
  “还能怎么打算,联姻呗。”
  “有合适的人选了?”
  “这事你也要操心?”
  她哪点小算盘,一拨一个响,陈嘉凛看破不说破。
  “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漂亮的、庸俗的、聪明的、清纯的、可爱的……
  那句“你犯不着操心”还没点到,就听见蒋顷盈由此及彼一般,插话道:“唯独不能是自己喜欢的。”
  同样指向他。
  陈嘉凛笑了,语气一半认真一半玩笑:“也不完全呢,穷的更不行,我们家还是很封建的,要是门不当户不对,那都不叫联姻。”
  言下之意,真心喜欢可以谈,心血来潮玩一玩也成,但喜结连理这条路,基本被堵得死死的。
  蒋顷盈嚼着口香糖,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嘉凛的视线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两秒,便不动声色地收回。
  他发自内心地觉得,陈书和蒋顷盈,何尝不是一种般配结合。
  私生子和私生女。
  概念上的天作之合。
  如果有那么一天,他一定会祝福她。
  “那你觉得她…”顿了顿,蒋顷盈眉梢一挑,“现在够资格成为你的嫂子么?”
  “嫂子”一词无疑是平地惊雷,陈嘉凛做贼心虚般望向门口,生怕下一秒,周郁迦听见声后破门而入。
  缓了缓心跳,陈嘉凛说:“勉勉强强吧……”
  他们俩家目前可是合作伙伴,尽管对方的势力有所欠缺,可毕竟是一条船上的人,她家已然获得了登门的入场券。
  后续能不能成功开船,具体就要看操纵全局的舵手怎么继续了。
  “你问这些干嘛?”陈嘉凛被她弄得越来越迷惑,感觉智商受到了严重的侮辱。
  “没干嘛。”蒋顷盈边吹泡泡边说:
  “就是想让叔叔阿姨们提前见见她。”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
  “最好周郁迦也在场。”
  “你说是不是?”
  陈嘉凛像是没听清这席话,该答的不答,不该答的却答十分正义。
  因为他说的是:
  “她也不丑啊。”
  *
  学校新建成一栋实验楼,刚竣工不久,一股子甲醛味,仍未对外开放。
  这栋楼总共七层,每层走廊都造了一个凸起的弧形圆台,蒋顷盈避开监控区域,来到了第二层,手里拿着学校的违禁品。
  点烟的动作信手捏来,蒋顷盈咬着一支女烟,神情清冷。
  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苦味,不经意间垂眸向下看去,蒋顷盈唇线渐渐拉直。
  头顶传来一记刻意的口哨声,顿时拦住了闻莱的脚步,仰头而望,青白色的烟雾最快闯进她的视线。
  再然后,听见蒋顷盈邀请式地说:“上来玩玩?”
  闻莱走到二楼的时候,蒋顷盈已经把烟掐了,原本搁在栏杆上的烟蒂也被风吹到了楼底。
  飘洒的烟灰掉在了她的白裙子上,蒋顷盈不甚在意地拍了拍。
  蒋顷盈的家风严格,像这种使自己哪怕沾染一丝污渍的行为,都是对身份的亵渎。
  私自抽烟更为致命。
  她在外人面前扮演的角色一直是名门闺秀,是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所以她必须时时刻刻关注着自身的言行举止,一丝一毫都不允许出任何差错。
  自从来了沂南,越矩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蒋顷盈反而越来越放肆,被人看见甚至也懒得再装一下。
  天边倏然响起一道惊雷声,云层翻滚,眼见就要落雨。
  时间像倒置的沙漏分秒筛过,在悄然与循序的氛围里,蒋顷盈对她说:“我之前和他表过白,你猜结果怎么着?”
  阴云覆盖下的一切都显得暗淡,闻莱全身仿佛透着隐秘的色彩,吸引蒋顷盈转头,与她对视。
  四目交汇,闻莱口吻肯定:“你被拒绝了。”
  你看,她都知道的,知道他们只是惺惺作态。
  不然她会回答:你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
  得到答案,蒋顷盈眼底多了些坦诚,她大大方方的,干脆直接把理由也亮了出来。
  “他给我发好人卡,说我值得更好的。”
  “好笑吧。”
  其实蒋顷盈没说完整,她不止向周郁迦一个人表过白,陈嘉凛也曾被她荼毒,周郁迦的确是这么回复她的,陈嘉凛骂她饥不择食,看来真是饿了,连他都看得上。
  示爱被拒,对敏感的人而言,可能会被伤得不轻,事后想想还会觉得丢人现眼。
  但他们都在用贬低自我的方式,保护着蒋顷盈少之又少的自尊心。
  虽然她从没喜欢过两人当中的任一方。
  她说“好笑吧”,其实是在笑自己,全天下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会把自己的孩子当人养的。
  她就不是。
  她可以是昂贵奢侈的珠宝,可以是坐享其成的金丝雀,可以是千千万万被明码标价的物品。
  却不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一个有血有肉,有思想有灵魂的人。
  蒋其明为了扩大他的商业版图,不惜断送他女儿的一生,他竟然要将她高价售卖,买家是港圈赫赫有名的富豪,私生活也是出了名的混乱,会把女人玩死的那种。
  勾心斗角的环境驱使她学会了伪装,学会了迎合,生长在聚光灯之下的她同样享受权力衍生出来的虚荣感,那些禁锢人身自由的枷锁,早就变成的华而不实的荣誉,一点一点突破她的底线和原则。
  明知道自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牺牲品,明知道自己从出生起就是换取利益的筹码,可她还是甘愿接受。
  因为她别无选择。
  一味的反抗只会换来无尽的折磨。
  不听话就会像童年时期那样,被人锁进一间小房子里,刺眼的白炽灯从黑夜亮到白天,她一整晚都睡不了觉,脑子是空洞的,麻木的。一闭眼就会听见惊悚的哀嚎声,仿佛死去的冤魂悬在天花板上,一睁眼它就会扑下来,但又不能将她彻底压死。
  等她认了错,灯就会灭,第二天那些高额聘请的精英人士还会出现,他们充当着各式各类的家教老师,她在几天几夜都合不了眼的情况下,还必须学会正确的英文发音,流利背诵聱牙佶屈的古文诗词。
  全部目地是为了将她培养成一名真正合格的名媛,尤其是礼仪礼节方面,出了错就要遭受惩罚。除了正常上下学,她的私人生活基本被恶梦填满,并且持续到现在。
  甚至于她的名字也是特意算过的,寓意再好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为了供有钱人挑选的时候,争得一席之地,就像古代嫔妃侍寝前还要被皇帝翻个牌一样,足够独特就能脱颖而出。
  所以是自由是什么感觉呢,她真的有体会过吗。
  别无他法之时,是周郁迦突然的造访,让她起了一丝生机。
  他是她逃出生天的希望,是她求之不得的靠山,她死皮赖脸地跟着他来到沂南,不是因为他这个人,而是因为他背后的势力,因为他的姓。
  即便是周郁迦有求于她家,蒋其明却把这份“有求于”看作是上帝的恩赐,小心翼翼地讨好着,假心假意地奉承着,费尽心机。
  于是蒋顷盈又被卖了,成了变相的、免费的、攀附权贵的、哈巴狗。
  说实话,她和他的交情其实没多深,周郁迦无论亲情友情,都是非常淡薄的,一向生人勿近、庸人勿扰。
  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蒋顷盈想,自己或许一辈子都接近不了他的领地。
  当她知道周郁迦为了爱情居然付出了那么多心血,蒋顷盈毫无疑问感到震惊、错愕、难以置信。
  当她知道周郁迦如此高傲的人,也会因感情望而却步、犹豫不前,担心这担心那,甚至逃避甚至害怕,蒋顷盈竟然想帮帮他。
  就是手段不光彩,还会拉她下水。
  冰冷的雨滴砸到她脸上,蒋顷盈的胡思乱想也到此终止。
  从头至尾,彼此的交流不超出五句,闻莱看着远方的青山雾霭,欣赏式的姿态。静静的,与世隔绝般。
  真的太过平静了,
  透露再多的信息好像都达不到想要的效果。
  比起周郁迦,蒋顷盈其实更想看她发疯。
  “你家的经济危机解决了么?”蒋顷盈状似关心地问她。
  雨势渐大,透着淡淡的凉意,闻莱拢了拢身上的外套,诚实地说:“应该快好了。”
  “真的?”蒋顷盈轻轻地笑了,眼尾勾起的时候特别漂亮,人面兽心的感觉。
  闻莱直白开口:“如果明知故问会让你觉得有意思,那么你还挺无聊的,你的心态一直这样吗?还是心理有问题呢?”
  骂她有病呢,已经上升到了人身攻击。
  蒋顷盈不怒又笑:“你想太多了,我没你想得那么坏。”
  她忽然向前逼近一步,话锋突变道:“明天请个假吧,带你去见见世面怎么样?”
  闻莱忍不住后退半步,不等她回应,蒋顷盈却自作主,声音亲昵极了:
  “宴会上记得穿漂亮一点。”
  “可以吗。”
  “姐姐?”
  ——
  被称呼吓到的小莱:完了,她真的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