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文嫣发出一声冷哼,幸灾乐祸地说:“看你干的好事。”
她话音才落, 就被郁明空低吼, “住口。”
“哥——”
郁文嫣不可置信地看着郁明空,“你一次又一次因为这件事骂我, 郁礼有胆子和蒋长封在一起就别怕我告发啊——”
啪的一声划过空气,郁文嫣偏过头捂住脸,眼睛瞪得老大,泪水迅速涌了出来,她看着郁明空, 有些神经质, “你居然打我……”
“你竟然为了外人打我!”
郁明空横着的手臂微微颤动, 他收回手, 眼睛一闭, “我是让你冷静, 爷爷和太爷爷因为这事都受到刺激, 你却还在纠结蒋长封的事。”他语气渐冷,强调说:“不管郁礼和蒋长封的事情如何,都不该由你挑起。”
“假如爷爷跟太爷爷因此出了问题, 责任你来担?我几次交待你不能说,你就为你的一时之气,捅出这么大一个问题,郁文嫣,是不是家里太惯着你让你做事这么自私。”
郁文嫣捂着脸无声抽泣,死死盯着郁振江的房门不说话。
郁礼完全不明白眼前到底是怎么一种情况,从郁明空的话听起来,似乎不是他告诉两位老人关于他和蒋长封交往的事。
郁文嫣?可她是怎么知道他和他叔在一起,他跟郁明空关系不深,却认为他是个话不多的人。
郁文嫣突然回头瞪他一眼,“就你做的那恶心事别以为能瞒过人,你们两个男的在街上接吻害不害躁。”
郁明空额头青筋一抽,阴沉着脸拉住郁文嫣的手臂任她挣扎往房间的方向带。
“你放开我——”
郁明空把她往房里一推,“我跟你说的话白说了,我是你哥,没教好你我也有责任。”他用力把房门锁起来,让阿姨去找把锁把门锁死,“郁文嫣,你在里面好好反省,我会让阿姨定时给你送饭,你什么时候思想没那么自私阴暗,再出来好好说话。”
郁礼:“……”
郁明空转身走到他身边,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你昨天和蒋长封在街上我和文嫣看到了,刚才吃午饭,文嫣没控制好情绪,把照片和事情都说了。”
话说得隐晦,郁礼却知道郁明空指的是他和蒋长封在大街上亲吻的事,最开始震撼与惊吓的那股劲慢慢缓下,他捏紧手指,视线隔着墙与门似乎想要望进去,“那现在医生怎么说。”
郁明空摇头,见他嘴唇发白,便又补充一句,“太爷爷昏过去后隐隐间还是有意识的。”
郁礼点头,专注等医生出来。
给郁振江检查的医生率先出来了,郁明空过去问清楚情况,郁振江身体底子好,只是突然生气才会引得胸口窒闷,服用过药已经稳定好了情况。
郁礼候在门外,郁明空进去看了一眼郁振江,再出来时,就跟他说:“爷爷让你进去。”
他似乎还有话说,郁礼就等他开口。
郁明空微微摇头,“没事,你进去吧。”原本还想交待郁礼让他说话留点分寸,却明白他做事就是太小心翼翼,物极必反,才有了今天的郁礼。
郁振江冷着脸靠在床头,见到郁礼,眼皮子一掀,“郁礼,我没想到你竟然做出这样的荒唐事。”
老爷子一开口,直戳郁礼内心的伤口,“你和蒋长封在一起,他知道你这副身体吗。他那种背景的人,你能给他生儿育女?他看不上文嫣就罢,转头跟你搅在一块,这让外面的人怎么看待我们郁家?”先前气昏了头,气过之后就十分平静,郁振江毕竟是过来人,懂得拿捏人的心理,郁礼嘴上虽然不说,性格也闷,可身为一个男人,这副身体无论落到谁身上,无论如何乐观,都无法不去在意。
郁振江的话出口,郁礼果然变了脸色。
他又说:“这年头同性婚姻虽然合法,可人的思想都会改变的,蒋长封那种家业,你觉得会少了孩子吗?他是有钱,可以用科技手段造几个你们的孩子。”
郁振江一停,继续开口,“他或许和你说现在能说不想要孩子,却难保到了一定年纪后不想要,人的思想再怎么进步都有一定的保守,用科技手段造出来的人,能比怀胎十月、夫妻两人共同期盼等待的感觉一样吗?”
孩子、孩子,满口都是孩子。
郁礼想起蒋长封说过他不想要孩子,因为自己就是他的宝宝,这么一想,无论他们将来会不会有孩子,此时此刻,他内心陡升起一股勇气。
“郁礼,你和他分了吧,我已经吩咐明空,让他帮你把工作现在这份辞了,断了和蒋长封的关系,你搬回来休息一阵子,过了年后,再让明空给你安排新的工作。”
郁振江心平气和,郁礼从头到脚被凉意淹没。
他低头笑出声,摇了摇头,“爷爷。”
从郁礼第一次被接回郁家那天起,时隔十余年,他再一次喊郁振江爷爷。眼角笑出了泪,他抹掉,说:“我已经成年了,有自己的生活和思维意识,我在做什么我很清醒。”
“你在乎郁文嫣,在乎家里的颜面,甚至从蒋长封的角度谈及我和他孩子,可是你现在关心的这些都没有发生,未来的事会如何我们没人能知道,我和他的生活,也不用你来插手。”
郁振江气极一笑,“那你太爷爷呢?!”
郁礼看着他点头,语气有些冷,“这回您说对了。”
他勾起嘴角,“我和他在一起,只要太爷爷接受我就满足了。至于你们……”他摇摇头,“说我冷血还是无情都随意,我对郁家本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你们的颜面,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关系?!”
郁振江恼怒地瞪他,“白用钱把你养这么大了!”
郁礼站得笔直,脊背崩成一条线,“你们曾经给我的钱,我会全部换给你们,以后我会离你们家远远地。”他顿了顿,“说实话,假如不是太爷爷在,这地方,我根本就不想再回来。”
“胡闹,你说的这是什么荒唐话?!你身上流着郁家的血,流着你妈妈的血,你以为还给我们钱,就能跟我们撇开关系,一清二楚?”
郁礼心中焦乱,“那你想怎么样?”
“一边嫌弃我,觉得我是私生子见不得光败坏你们的颜面,一边又不让我离开,为什么做出决定的全是你们。”
“我首先是个人。”
第49章 他比你大
郁礼话才落口, 郁振江使劲往桌面砸了一下,“你竟然说出这种话, 怪我们没把你当人看?!”
像是重新认识了一遍他, 郁振江又说:“你长大了,翅膀硬了, 现在跟我犟嘴,有本事你把这种话原原本本的太爷爷说吗。”
郁礼垂下眼, 无悲也无喜, 语气平静,“等太爷爷醒过来, 我就找机会跟他慢慢说。”他抬头直视郁振江,“这次我不会选择低眉顺眼,再对你们妥协,我想要的,可以自己去争取。”
“爷爷, 人都是会变的, 你们一样, 我也一样。”他背对过身, 望向门口的方向, “您保重身体, 我出去了。”
开门, 郁明空环起手臂靠在外头,见到他,便迎上前, 却没说话。
郁礼神色淡淡,“你去看看他吧,我去太爷爷屋外守着。”他说完就走,没有人知道他的手心捏出一层湿汗。
郁礼眉眼间不曾有过的冷漠令郁明空觉得他看上去有点陌生,那低顺乖巧又带着一丝怯弱的印象渐渐模糊了,曾经他对自己展露出受伤的眼神也似乎随之远去。看着郁礼走远的背影,郁明空神色恢复沉静,踱入郁振江的房间查看情况。
郁礼在太爷爷的房门外等候,突然想起什么,掏出衣兜内低电量自动关机的手机一按,没有电量彻底开不了机,他的充电器没带,想着蒋长封会联系他,便下楼打算让阿姨帮他找个充电器。
阿姨搓搓手,拒绝了他的请求,“抱歉,老爷刚才打了个电话下来,吩咐过不准让你联系其他人……”
郁礼眉头一紧,转去拿客厅的电话,阿姨跟过来,忙说:“这里的电话线也被拔掉了。”
他往楼上怒视而去,恰好郁振江这时候出来,他站廊道上,对郁礼说:“你就好好待在这里陪太爷爷,至于其他的,就断了那些念头。”
郁礼背转过身疾步往外走,却被门外的保安拦住,他忍下心底的怒火,抬头对楼上的郁振江说:“你这是非法拘禁!”
郁振江目无表情,“你认为这是什么就是什么,总之从现在起,你不能踏出这屋半步。小薇当年嘱托我照顾好你,从前我没管你是我的责任,从今天起,你留在这陪太爷爷,什么时候反省好了,再让你出门。”
郁礼气极反笑,他还要再说,站在郁振江身后的郁明空却突然对他摇头,最嘴型说了冷静两个字,顿了顿,又说我帮你。
气氛冰冷的一瞬,给太爷爷检查的医生开门出来了。眼下太爷爷的情况最重要,顾不得其他,郁礼只好忍耐一时,前去听医生怎么说。
“老人家刚才醒过一次,吃了顿药又继续睡了。他的精神状态不太稳定,需要多多休息。”医生说到这里,看了他们一眼,“人老了看开的事情多了心态也会平和许多,有什么事可以跟他慢慢商量,不要突然间就给他来一次刺激。”
郁礼点点头,问:“可以进屋在旁边安静地守着吗?”
“可以,接下来几天他昏睡的情况比较多一些,会按摩的话给他手脚进行适当地揉捏保持血液流畅。”
医生交待完后,郁礼不愿再多看郁振江一眼,闪身进入太爷爷的房间。
为了让郁山鸣住得舒心,房间的位置方向很好,拉开窗帘正对着后院的竹林,即便是阴蒙的冬天,屋内仍光线充足,竹林随着风轻轻摇曳,偶尔窥见到周围枯败未来得及整理的植物,植物凋落了来年春天可以重新生长,可人老了却没有机会再活一次。
郁礼见到太爷爷安安静静地睡着,无端地难过起来。
他小心拉了一张椅子在床边守着人,时不时注意情况,中间郁山鸣醒了一次想要上厕所,郁礼取出尿盆伺候老人解决完,再端出去处理,丝毫嫌弃的神色都没有。
回屋时郁山鸣靠在床上没继续睡,见到郁礼,他抬起布满皱纹的眼皮,轻叹出声。
老人的一声叹气听得郁礼整颗心直碎,他难受地围到床沿,低下头,“太爷爷。”
郁山鸣看着他,像是还在做梦那样问:“你真的跟蒋小子在一块啦?”
“嗯……”
郁山鸣接着叹气,浑浊的眼神晃晃悠悠没个焦点落在前方,不明白自己疼爱的小乖孙怎么就跟个男人搅合在一起了。
天冷了,脑子也转得慢,郁山鸣意识昏昏沉沉的,便对郁礼摆了摆手,“爷再睡会儿,晚些在跟你说话。”
“对不起,太爷爷,之前新闻的事让你不舒服,这一次还是我。”
“什么新闻?”
他嘴唇嗫嚅着,见太爷爷要睡下,忙把老人小心扶下躺好,再掖好被角。
对方很快就入睡,郁礼没立刻离开,耳边回响着刚才太爷爷的那声叹气,他找了个位置坐下,开始惆怅起来。
假如太爷爷不同意,他有勇气用对郁振江说话时的语气跟太爷爷谈话吗?
自然是不敢的。
太爷爷一向疼他,向来说话都是直说。
这一次太爷爷选择避开他睡觉没有正面回应,心里肯定有所顾虑,这样一想,他既感到难过又庆幸,老人家不说话也没表现出任何过激的反应,说明还有商量的余地。胡乱想好一阵,郁礼突然回忆起太爷爷谈及新闻事件时疑惑地态度,他眼也不眨地朝窗外头的那片竹林盯着,十分钟后,悄悄把门合上暂时离开卧房。
今天两位老人身体不舒服郁明空就没去公司,郁礼问过阿姨后往书房去找到他,“郁明空。”
他开口就说:“你说要帮我的,你能不能帮我联系上蒋长封,我手机没电了,他联系不上我怕他会担心。”
郁明空没动,开口反问他:“你就真的相信他。”
郁礼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难不成我还要相信你?”他嘴角扯出一抹冷笑,“之前太爷爷根本没发现新闻的事吧,是你编造谎话出来骗我的对不对。”
郁明空难得移开视线,郁礼心知他戳中了事情的真想,继而问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郁明空一躲再躲,避而不答,这令郁礼十分厌恶,“你刚才说郁文嫣做事阴暗自私,其实你也一样。”
他说完就离开,只要想到郁明空故意利用他和蒋长封的事放在太爷爷身上欺骗他,无论出于何种目的,他就来气,更蠢的是,他竟然还信以为真。
太老爷子睡了一小时后就睁眼,郁礼靠在一侧睡着,觉极浅,老人一动,他就被惊醒起来。
“太爷爷,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郁山鸣示意自己暂时没事,心中还记挂着刚才的事,被郁礼扶起来靠好时,枯瘦的手抓住郁礼的手臂,重新问:“小礼啊,你真的跟蒋小子在一块啦?”
郁礼迎上老人家的视线,谨慎小心地点了点头,态度格外认真,“我和他在一起交往了。”
郁山鸣看着他喃喃,“你还那么小,是不是他逼迫你,诱惑你的?”
郁礼嘴角扬起一抹酸涩的笑,“太爷爷,我已经成年,是个大人了,哪会那么容易被人骗。”尽管就在前一会儿他意识到自己被郁明空欺骗,人可以欺骗,感情却不会欺骗人。
“他对你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