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于地的白衣少年,执笔画的黑衣尊者,一生一死,定格成最后的画面。
最后的画面。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无尽的虚空,风暴肆.虐,蓝色的烟飘渺纠缠成为镜子,把一切都映得真切。
真切记录了所有的过往,所有的是是非非。觉醒了沉睡的记忆,那段永恒的孤独,绝望的等待。
那么多的问题都有了答案。
为什么剑分天下。
为什么救赎魔域。
为什么造婆娑花谷。
为什么创山水秘境。
为什么会神魂俱灭。
为什么会失去记忆。
流于表象的喜欢,深入骨髓的情绪。
原来。
所有的答案。
都是你。
他的手指汇聚起了整片天地的灵力。
扭曲了光阴,撕裂了时空。
溯回漫长的时光。
他的身影出现在了山洞之外。
狭长甬道,他目不斜视,桃花眼里只有冷漠,黑衣掠地朝着宫殿走去。
林祁的嗓音已经沙哑,手指按着地面,指尖磨出血,他的神情迷茫,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突然有白光刺眼。
他呆呆地抬起头来。
宫殿的门大开,外面的光都射了进来。
那个男子,青丝如瀑,黑衣漫卷,逆着光,桃花眼里的冰冷融汇成了笑意,艳红的唇角高高扬起。
他的嗓音清冷,却带笑意。
“终于等到你了,我的神明。”
“你看,你还是喜欢上我了,师兄。”
第90章 变数
林祁半跪在地上, 脸上的眼泪还没有干,眼睛赤红,表情却呆滞,他像是没了魂一样,七魂六魄被冻结,只是看着前方。
殿外涌入白色的光,笼罩整个世界。
那个宫殿门口的男子, 黑衣曳地无声,走过的每一步,让土地变得荒芜。
他的到来, 驱散了这里的所有黑暗,也驱散了很多年前自己的最后的一丝执念。
光和风轻柔的擦过眼角的泪,林祁听到了轻微的声响,细细碎碎的, 来自旁边。
他偏过头。
旁边提笔作画的尊者,那端坐万年不朽的身体, 开始融入白光中。
发丝消弭,肉身消逝。
最后光芒散尽,转眼之间,化作枯骨。
林祁被一道影子笼罩, 他转过头,看着一双熟悉的眼。
大脑出现断层。
那人明明是微笑神情,但是他的眼泪啪嗒就落了下来。
殷问水在心里发出一声叹息,用手指温柔抹去他的泪, 触手的眼泪炙热,蔓延到心头,渐渐地,融化了那种曾经伴随他无尽岁月的冰冷。
他似笑似叹:“别哭了,好不好?”
好不好?
林祁一把拽过他的衣袖,整个人凑上前,嘴巴撞上他的嘴巴,牙齿相撞,很痛,而失而复得的惊喜与惶恐已经将理智都击退。
他贪婪地呼吸着他的气息。
殷问水温柔地搂住他,张开嘴,任由他的舌头在口腔里乱闯,毫无规则,只有绝望的亲昵。
林祁的眼泪还在流,无声。
等他终于把激动到快要崩溃的情绪稳定下来,泪痕也干了。
殷问水见他终于冷静,轻声笑道:“怎么哭得那么伤心,现在好了点么。”
林祁说:“对不起。”
殷问水嗯了一声,桃花眼里笑意温柔:“嗯,我原谅你。”
林祁把眼泪擦干,心情的转换天翻地覆,他现在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不想说。
原来,分离和失去,是这么令人恐惧和疯狂。
他只是失去了短短的一霎。
而殷问水呢?
殷问水看出他所想,笑道:“已经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殷问水的目光仿佛有镇定人心的作用,林祁张了张嘴,那么多对不起都没有了意义,或许他欠的是一个解释。
“我在虚空中为心魔所困,自灭了元婴,修为散尽。”林祁的眼睛还红红的,他努力笑一下,“我……我重新修炼至今才出来。”
殷问水认真听了,没有责备没有遗憾,尘世那么多年,愤怒也罢伤心也罢,都成过往。
如今他一颗心都变得非常轻盈,微笑点头:“嗯,我知道。”
“我……”林祁还想说什么,都是因为不知天高地厚造成的错,他想说些骂自己的话。
殷问水却不给他这个机会,说道:“师兄,我带你离开这里吧。”
林祁闭上了嘴巴,看着他,有很多的情感压抑在心头,好多的问题没问出口?
你等了多久?
是不是很恨我。
只是那段岁月既然他都不愿去回想,那么他,也不需要再问了。
林祁点了点头。现在殷问水叫他做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又是那条甬道。
鲛人烛千年不灭的光,映照过往种种。
殷问水牵着他的手,走在前方。
这一回两人都没有看周围的画,只是不约而同的想起了很多的事。
殷问水思索了会儿,道:“师兄,还记得么,这样的情景,我们有过很多次。”
第一次,十八山脉里,棋一尊人的山洞,蚀骨寒冷的黑水。
第二次,山水境的一个宫殿里,通往地心的那一条路,炙热滚烫的热浪。
林祁道:“……记得。”
殷问水说:“其实第一次的时候,我还有点讨厌你,嗯,也说不上讨厌,对你的感情很复杂。”
林祁:“啊?是吗……”
殷问水道:“我很早就认识你,即便没有这些记忆。”他低声笑了一下,“第一次见你就有流于表象的喜欢和来之莫名的悲伤。越发靠近,就越无法自拔。”
林祁安静听着,应了一声。
无尽等待,永恒孤独,叫人在年岁里疯狂。他最后将问水封印在了归墟之境,自散神识,七魂六魄遗落天地。
其中一抹附于一个叫沐清歌的少年身上。
那个疯魔的世界,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操控,
所有的人沉溺色相深渊。
不过是因为,琉璃镜唤醒了他隐藏天地之间所有的愤怒。
那股愤怒将天道扭曲,将情欲恶化。才有了之后那么多的事情。
只是,那是已经被他抛弃的,从岁月长河里斩断的时间,除他以外无人知晓的事,再说下去也没必要。
林祁等了半天,见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念头,开口道:“为什么?”
“嗯?”
“为什么即使没有回想起千年前的记忆你也认识我?”
殷问水顿了顿,然后道:“谁知道呢,”他的嗓音拖得很长,声线清冷,哼笑道:“也许是天道注定的我和你的遇见。”
也许你是我此生的孽。
唯一的心魔。
谁知道呢。
林祁听见这话,再次努力笑了笑,把心头的哀伤驱散,说:“我也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