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别说,这几日喝了太医调理出来的养生汤,精神是好很多。”李世民对李明达感叹道。
“那是呢,身子还是在养。不过吃丹药却是没什么好处,最近明镜司就接了个案子,就是吃丹药死人了。”李明达边说边观察李世民的脸色,毕竟这道于大唐来讲,那可是国教。
“哪来混道士这般坑人?”李世民问。
“长安城外最大的道观呢,兕子叫人查过,所有的道士炼丹,都是这些房子,不过这一位把料加多了才死了人。”李明达解释道。
李世民闭眼,“嗯”了一声。
“女儿觉得是药三分毒,没病不吃也罢,就吃一吃这些养生的饭菜就行了。再说这道士修行,还说延年益寿,怎么就没见着有多长寿的呢。”李明达故作疑惑道。
李世民把眼睛张开一条缝去看李明达,“都是没本事的,有厉害的你没见着。不过也是该提个醒,让那些贵族别没事瞎吃那些混道士的药。”
“我已经让房世子暗中做了调查,好多道观里炼毒丹,名单该是快整理出来了,要呈给阿耶定夺。”
李明达话音刚落,那厢就有人来穿报房遗直觐见。
李世民看一眼李明达,缓缓叹了声,“不想见。”
李明达立刻疑惑问,“阿耶,为什么不见?”
“你说呢。”李世民重重地看一眼李明达,还是高声吩咐下去,“让他进来。”
李明达不解地在旁观察了眼李世民,转而又去看向已然进殿行礼的房遗直。
李世民看了名单之后,就把奏折随手丢在了桌上,“你们看着处理就是,可还有事回禀?”
“回陛下,有。”房遗直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奏折,双手呈送。
方启瑞随即取来,送到李世民跟前。
李世民展开奏折瞧了瞧,眼睛本来是半睁,随便扫了下,可能是被内容震惊到了,接着把眼睛睁得很大。
半晌沉默。
李明达一直听自己和房遗直的心跳声,到底觉得在这件事上,房遗直比自己更稳一下。
啪的一声,李世民将奏折重重地排在了桌上,将殿内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唯独房遗直,还是岿然不动地跪在那里,似乎早就预料到李世民这样的反应。
“房、遗、直,”李世民缓缓地重重地喊出房遗直的名字,对他瞪眼发怒道,“你在跟我开玩笑么!”
“回陛下,臣没有。”房遗直道。
李明达此刻倒是很好奇奏折上写得是什么,她本以为房遗直会直接用嘴和李世民陈情,没意料到他会用奏折。
“风姿特秀,文武兼备,谋略过人……”李世民扶额,随即摇了摇头,“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次看到臣子自己奏请折子夸自己的,你为了尚我晋阳公主,可是无所不用其极。”
“晋阳公主瓌姿艳逸,举世无双,臣若不把自己硬夸好些,只怕更配不上公主。”房遗直恭敬回道。
“ 你也知道你配不上我们公主,还敢写这样的折子!”李世民口气十分狠厉,要是要出口咬死房遗直似得。
李明达小声念了一句:“阿耶?”
李世民皱眉,斜眸看一眼她,“这就是你的意中人是吧?好啊,你们两个,早就勾搭一起,瞒着我了。”
“女儿知错。”李明达立刻跪下,给李世民赔罪。
李世民愣了下,惊讶地看着李明达,“你这是承认你背着我,和他勾搭了?”
李明达点点头,“是勾搭在一起了,还是女儿主动。”
“你——”李世民深吸口气,拍拍自己的胸脯,以免自己被女儿的话气死,“成何体统,你自小规矩懂礼,怎么能说出这种没羞臊的话。”
“勾搭这个,是阿耶先说的。女儿主动,是事实。毕竟房世子确实如他奏折所言,风姿特秀,文武兼备。”
“好,好啊,怪不得你跟我下棋坚决拒了崔家的婚事,原来都在他身上。可你有没有想过,人家房遗直是个怕麻烦的人,早说过不愿意娶公主。这大话可是让天下皆知了,而今他来自打脸,我为何要陪他!”李世民随即瞪向房遗直,“你自己的话,你该记得吧?”
“臣记得,那是臣回绝圣人指婚高阳公主之言。尚高阳公主是嫌麻烦,但尚晋阳公主便是百世修来的福分。”房遗直道。
“放肆,你当我们皇家公主是你国公府里的丫鬟么,那想挑谁就挑谁?”
“臣不敢,所以臣才会隐忍到今日奏表,恳请圣人恩准。”
“我若不准呢?”
“臣今日既然有勇气来,便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阿耶?”李明达抬首,满眼祈求的看着李世民。
李世民回看李明达,感慨道:“我说你最近怎么这么孝顺,原来是为了今天这一出。”
“女儿以后也一样会孝顺。”李明达道。
“若是我今天将他赐死呢,你还孝顺?”李世民问。
李明达落泪点点头,“阿耶的养育之恩不能负。”
李世民扬头,“很好,我倒是可以放心把房遗直打发了。”
“但女儿对他的情意也不能负,愿终身不嫁。”
李世民:“你——”
房遗直忙请李明达不必如此,“遗直若死了,公主请忘了就是,誓死不嫁这种誓言不要发,也不要守。人生很长,今日是遗直冒犯之过,请公主请过段日子就忘了吧。这以后总会还有个人,既能令公主心悦,又能令圣人满意。”
李世民挑了下眉,目光扫向房遗直,哼笑了一声。转即他就眼跟前的李明达扯了起来,责怪的看她。
“真是白养了你了,瞧瞧人家。”李世民随即抬手,示意房遗直可以起身。
房遗直温言行礼,“多谢陛下。”
李明达愣,不解地望着突然转变态度的李世民。
李世民嘴角扬起一抹满意的笑容,而今怎么看房遗直都十全十美了,“想娶我的晋阳公主,不经过考验怎么行。你二人这关算是过了。”
房遗直眨了下眼睛,表情波动地并不明显,只是躬身行礼谢过。
李明达却更加疑惑不解了,“我不懂,那指婚魏婉淑,阿耶也是——考验?”
第161章 第 161 章
李世民目光深沉地看李明达,“你以为魏婉淑勾引你大哥的事,我一直不知情?”
李明达怔了下。
“圣人英明。”房遗直道。
李明达转眸看向房遗直,这马屁拍的真到位。房遗直这时候刚好暧昧回了个眼神给她,似乎在说‘为了你我才这么做’。
李明达觉得房遗直变了,从俩人互相挑破心意开始,虽然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一直保持着彼此彬彬有礼。但自那以后,房遗直就不怎么维持他高冷的形象了。
李世民没少听‘圣人英明’这四个字,但今天话音刚落,就听到自己未来女婿毕恭毕敬地夸赞自己,心里顿时油然而生喜悦,这喜悦可是他从大臣们的夸赞中得不来的。
李世民笑哈哈两声,本来不想说这件事,而今却忽然改了主意,很乐意解释:“你大哥出了事之后,三方会审,自然是将东宫从上到下仔仔细细问了个遍,他和魏婉淑那点事,自然是逃不过。之所以一直没提,一则是觉得这种事在你大哥谋反跟前,太渺小,不值得顾及,再则,再则就不说了,人都死了。”
李明达猜测该是和魏征有关。魏征往日总是挑父亲的毛病,也没少挑他后宫和子女的事情,父亲留着不提,怕是想等下次魏征对他发难的时候给他难堪,不想他人这么快就没了。
李明达点点头,见父亲表情有变,也就不再继续提这件事了。
李世民打发李明达,跟她笑道:“好久没喝你亲手做的煎茶了,去给我和你未来驸马弄一杯。”
李世民话说的很顺溜,李明达的耳朵却直接卡在了‘未来驸马’四个字上,行礼之后,低头匆匆去了。房遗直见李明达从自己身边经过的时候,耳朵变粉了,目光停滞了下,才收回目光,继续以正经的态度面对李世民。
李世民这时才搓搓下巴,对房遗直继续道:“要说魏家这件事,你处理得当。人既然死了,给他后人留个恩封也好,没必要把事情闹大。得幸你先出手了,不然这魏婉淑到我手里,就没这么好活路了。”
“人家有些人确实看重名声,这不算丢人,但没半点刚正求进之心,只想走歪门邪道,便不太好了。”房遗直道。
李世民点点头,觉得房遗直看人挺准,遂对他又多了一分满意。
“兕子我是要多留两年的。”李世民转向正题。
房遗直立刻应承,“谨遵圣命。”
李世民愣了下,惊讶于房遗直的反应,本以为他会说几句话,表个忠心,告诉自己留多久都可以,没想到他直接用四个字简洁的回答自己,干脆利落得甚合他的心意,李世民立刻哈哈大笑起来。
或许是因为房遗直过了他的考核的关系,李世民已经敞开心扉接纳他,所以他现在越看这个未来的女婿也觉得满意。姿容自然不用说,性子也温润如玉,和他更是聊得来。李世民甚至有些纳闷自己以前对房遗直的印象怎么会不好?眼前这个孩子明明就是个他心目中最为理想的女婿人选。
不久之后,李明达端着煎茶回来了。
李世民给房遗直赐坐,二人一边品茶一边就高丽的局势讨论起来。
“几次三番挑衅,侵扰我大唐边境,该予以重击,让他们此后再无气力爬起。”房遗直建议道。
李世民连连点头,对方意识道:“我也是此意。”
“此番征讨,若是有皇子亲自上阵,必能大振士气。”房遗直又道。
李世民看眼房遗直,问他觉得谁合适。
“臣倒是觉得哪个皇子都行,只要有皇子身份,便可士气大震。”
以大唐的国力,此行必胜。皇子出征,也就是在军营里巡视,坐镇后方,根本不用亲自上战场。诚如房遗直刚刚所言,就是去振士气,让战争尽快结束。所以其实这是一个白白捞军功的好活,但对于皇子来说,这可是个壮大自己实的好机会,回头在朝野上也体面。
所以说这次李世民选皇子去打仗,跟选继承人没什么分别。
李世民沉吟了下,叹了口气,“容后再议吧。”
房遗直便识趣得不再说什么,随后就告辞。
临走前,李世民嘱咐房遗直,让他捎话给他的父母,令其二人明日进宫觐见。
房遗直人走之后,李世民就笑眯眯地对李明答道,“这事就算定了,我家的小兕子是不是终于可以心安了呢?”
“多谢阿耶!”李明达颔首行礼,脸上的红还没有完全褪去。
李世民很有兴致的学起李明达之前的话来,“不同意也会孝敬父亲,但终身不嫁——”
“阿耶!”李明达脸更红了,忙去拽着李世民的衣袖,求他不要逗自己了。
“不过你这气势倒是让他也有几分佩服,难得你不是个糊涂丫头,有男人还知道想念着父亲,这一点上为父还是甚感欣慰啊!”李世民一边捻着胡子,一边满意地笑着点了点头。
李明达被李世民“有男人”那几句话臊得脸通红。虽说事情是事实,他都懂,但真的被他父亲摆到明面上亲口说出来,还是避免不了地有些不好意思。
“眼下这亲事,阿耶打算就给你定了,你这次没有意见了吧?”
李明达眼珠子玲珑一转,拽着李世民的衣袖问他:“那崔家,阿耶不想了?也是考验?”
“我女儿就是冰雪聪明。”李世民变相肯定地回答了李明达的话。
李明达:“父亲是怎么看不上崔家,这么耍人家?”
“哼,号称第一世家,谁给他们的脸!”李世民毫不掩饰地展现了自己的‘小心眼’,“事实证明,这所谓的第一是心机谋算而来,也不算什么英雄好汉。之前让李姓排在前头,还觉得有些亏待他们,而今看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