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朝孟钊和陆时琛的方向看了看,没说话,站在操场边上,看向自己的同班同学。
孟钊拉着陆时琛朝小女孩走过去,在旁边半蹲下来:你是桥桥吧?
小女孩看了看孟钊,又抬头看了看站在孟钊身后的陆时琛,点了点头。
我是孟钊刚要介绍自己,没想到小女孩却忽然说:我见过你。
孟钊一怔:嗯?
我在任爸爸工作的地方见过你。小女孩又说。
任爸爸?孟钊朝她笑了笑:对,我是任爸爸的同事,喜欢任爸爸吗?
小女孩点了点头。
孟钊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那是来之前他和陆时琛特意去买的零食和玩具:任爸爸让我们来给你的,拿着吧。
小女孩看了看那手提袋,像是有些不信。
真的。孟钊道,不信等他来接你的时候你问他。
小女孩这才把袋子接了过去,低头看着里面的东西。在看到包装盒的一瞬,小女孩眼睛一亮,孟钊知道,自己这礼物挑对了。
孟钊在任彬的办公桌面上见到过他们父女俩的合照,那张合照的背景似乎是一个航天博物馆,小女孩手里抱着一架飞机模型,看上去笑得很开心。
孟钊推测她可能对航天器感兴趣,特意挑了几个航天器的拼装积木。
喜欢吗?孟钊问。
小女孩看了一眼孟钊,似乎犹豫了一下,才点了点头。
喜欢也不笑吗?孟钊说,你笑一下给叔叔看吧,好不好?
他怎么也不笑?小女孩抬头看向陆时琛,她说着,站到了陆时琛面前。
一高一矮的两个人都面无表情地看着彼此。
他笑你就笑吗?孟钊半蹲在后面问小女孩。
小女孩扔抬头看着陆时琛,后脑勺对着孟钊,没有说话。
医生说,这位叔叔得了一种不会笑的病,你有没有办法逗他笑?
小女孩朝陆时琛微微伸出手,递上了手里的袋子:这个给你。话虽这样说,她脸上却像是有些不舍。
陆时琛看着她,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小女孩又蜷起手指,抓过陆时琛的手,在他手心里挠了挠,同时观察着陆时琛的表情。陆时琛仍旧没笑。
我笑的话你会笑吗?小女孩弯起嘴角和眼角,朝陆时琛露出了笑容。
陆时琛的面部线条变得柔和起来,但依旧没有笑。
看着严桥居然对陆时琛轻易放下了戒备,孟钊觉得有些神奇,他莫名觉得这一大一小的两个人身上似乎有种说不清的共性。
孟钊站起身,看着眼前两个人。
过了一会儿,操场上响起了上课铃声,小朋友们都拔腿朝教学楼跑去。
小女孩看着依旧没笑的陆时琛,语气有些失望道:我要回教室了。
陆时琛。孟钊开口道。
陆时琛朝孟钊看了过来,孟钊朝他做了个口型。
你笑了?小女孩立刻顺着陆时琛的目光,诧异地回头看向孟钊,你做了什么?
但孟钊只是朝她笑了笑:回教室吧,慢点跑,别摔倒了。
第117章
翌日一早,任彬便把调查到的所有关于任骏的资料递交给孟钊。
彬哥你这效率可以啊,孟钊接过资料,昨天一天就搞定了?
哪啊,任彬道,你们之前都觉得吴嘉义死亡当晚的消息是从警局内部泄露出去的,只有我和徐局知道,这个人应该不在警局内部。所以在上次抓捕行动之前,我的主要任务就是调查当晚有可能泄露消息的人,一个是任骏,还有一个就是任彬没有继续说下去。
陆时琛是吧?没关系,陆顾问已经知道了,调查他也的确在情理之中。孟钊接过话,将几页资料递给陆时琛,然后快速浏览着其他几页资料,任骏在临江药业到底是什么地位,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是个只管拿分红的甩手掌柜?
嗯,这点他倒是没撒谎,他父亲任海被吴嘉义下毒之后,临江药业就被吴嘉义控制了,任骏在临江药业被架空,这是事实。不过,任彬伸手将资料往后翻到其中一页,除了临江药业,任骏其实私下也投资了不少企业,大多是跟着吴嘉义一起投的。
任骏的商业眼光倒是不错。陆时琛浏览完手里的资料,跟孟钊交换过来。
是啊,投了很多效益不错的公司,他的资产现在看来也有不少,但这不应该都是吴嘉义的功劳吗?孟钊问。
虽然表面看上去是在跟风吴嘉义,但想做到这种地步,还是需要对这些公司的运转情况有清晰的判断。任骏投资失败导致赔钱的情况也有,但多是小赔,相比他从那些成功项目中获得的回报来说,根本不值一提。能在资本市场上一直赚钱的人,背景、人脉、眼光、头脑,缺一不可,想靠单纯的跟风去赚钱,基本不可能。陆时琛顿了顿,我甚至怀疑,这些亏损的项目,他是不是做给吴嘉义看的。
故意亏损以麻痹吴嘉义?的确有这个可能。孟钊道。
陆顾问不愧是做金融的,一眼就看出了端倪,任彬道,没错,经侦的同事也说任骏其实很有商业头脑。
陆时琛又往后看了几页资料:从任骏的商业手段来看,这个人不可能像他表现出来得这么蠢笨,以至于从头至尾都看不出是吴嘉义毒害了自己的父亲。
你是说,任骏有可能早就知道了吴嘉义对任海下毒的事情,但他一直按捺不动,伺机报复吴嘉义?孟钊思忖片刻,不对,这样还是讲不通,如果任骏早就发现任海被毒害,为什么没有早点采取行动先救下任海?反而等任海被害死之后,再这么煞费苦心地去报复吴嘉义?按照任骏的描述,吴嘉义对他戒备不深,他应该有机会救下任海啊。
我觉得任骏如果真的是幕后推手,那他的动机绝对不是为了给任海报仇。任彬回应道。
怎么说?
任彬将孟钊手中的资料往后翻:任海死后,任骏似乎并没有表现出悲伤,就在任海葬礼的当晚,任骏还出入过娱乐会所,而且,去的地方非常隐蔽,我私底下排查了好久才确认了这一点。
孟钊看着那页资料,左侧是任骏出席任海葬礼的照片,右侧是任骏当晚出入本市娱乐会所的照片。可以看出,任骏身上穿的是同一套西装,只不过把手臂上的黑袖章拿掉了。
任彬继续说:按理说,任骏如果是为父复仇,应该对任海的感情很深才是,但任骏从葬礼离开后,衣服都没换就直接去了娱乐会所,怎么看都不像伤心的样子。
这一点的确违和。孟钊看着后面那页任骏在娱乐会所的消费记录。任骏当晚不仅点了几瓶昂贵的红酒,后半夜还点了几位公主过去陪唱,确实不像是父亲刚刚死后应该有的心态,任骏跟任海的关系到底怎么样,彬哥,这个信息你查到没?
还没来得及查,不过我查到任骏家里有个老管家,在任家干了二十多年了,应该会了解一些信息,一会儿我去拜访一下。
孟钊继续翻看着手中的资料:任海的母亲二十年前去世了?
对,任彬道,是自杀。
孟钊翻看完剩下几页资料,将资料放到桌上,回想吴嘉义死亡那晚任骏的表现。
当天晚上,他们一直在寻找吴嘉义杀死任海的直接证据,先是去了任海死前住过的医院,又去了处理医疗垃圾的回收站,但全都没能找到证据,最后是任骏怯懦地出了声,说他家老房子里应该有任海去世前注射的药物
因为我爸的意识越来越不清醒,都快不认识我了,前一阵子,我把他接到了老房子里,想试试看能不能让我爸想起一些事情,那段时间他都是在家里接受的治疗,药物也是吴叔叔亲手给我的,我记得家里好像还有一点没注射完的药物
那之后,他们就跟任骏去了老房子里,找到了那袋留有吴嘉义指纹的药物。
但从任骏这种孝顺的表现来看,他真的会特意把任海接回家?而且,吴嘉义这么狡猾的老狐狸,自始至终都没有留下任何实质性的犯罪证据,他会疏忽到将自己的指纹留在一袋毒药上吗?是吴嘉义真的面对任骏放松了警惕,还是?
那个老管家由我和陆顾问去拜访吧,孟钊看向任彬,彬哥,你去一趟任海死前住过的那家医院,问一下任骏有没有把他爸接回家过,还有,那些药物是给了吴嘉义还是给了任骏。
好。任彬应道。
*
车子停至宝岳区的欧式独栋别墅门前,孟钊和陆时琛从车内走下来,一边走进院子,一边打量着院内的环境。
上一次过来还是在雨夜,案子又很急,孟钊没得来及好好看过这片庭院,只依稀记得院内绿植茂盛、亭亭如盖,但这次过来,却发现那些绿植已经被全部铲除,院内一半被移栽上了细瘦的新苗,另一半还没来得及打理,看上去满院狼藉。
院内的老管家正在专心为一棵新树培土,孟钊和陆时琛走近了他也没察觉。
老先生,六月份并不是移栽的好时候吧?孟钊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开口道。
老管家闻言站直了身子,朝孟钊和陆时琛看过来:你们是哪位?
孟钊拿出自己的警察证:市局的警察,想来跟您打听点事儿。
老管家放下手里的铁锨,朝两人走了过来。这老管家虽然看上去上了年纪,但腰板挺直,还挺硬朗。
警察同志,什么事啊?老管家走近了问。
这是任家的老房子吧?孟钊道,您这个季节移栽树木,成活率不会很高吧?
这哪是我说了算的,老管家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家主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做。
是任骏让您这么做的?孟钊问道。
你认识小骏?老人邀请孟钊和陆时琛在庭院的石凳上坐下,不会是小骏犯了什么事吧?
您为什么这么说?
唉,任总的事我都听说了,不是说私底下造毒药害死了不少人嘛。不过小骏这人从小就老实,这事应该与他无关。
您对任骏很了解?
那是,我可是看着他长大的。小骏他爸妈都是大老板,工作忙,平日里都是我在照顾。
他一直都是这种性格吗?蠢笨、懦弱、唯唯诺诺,这些形容任骏的词孟钊实在是不好意思当着管家的面说出口。
老管家无奈地笑了一声:你们的意思我知道,任总也老嫌小骏没出息。不过,这也不能怪小骏,要不是任总老管家没继续说下去,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果然,听这老管家的意思,这对父子之间并非像任骏所说的那般父慈子孝,孟钊继续问老管家:任骏和任海的父子关系不太好吧?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能跟我们具体说说吗?
老管家摇了摇头:都是二十多年前的旧事了,不提也罢。
一旁的陆时琛道:二十年前任骏的母亲自杀了,她的死跟任海脱不了干系吧?
老管家先是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又叹了一口气:嗯。
具体说说吧。
按理说,任总都走了,这种事情我不该多嘴提起老管家停顿片刻,看样子的确不太想多谈这段往事,但许是顾忌到孟钊的警察身份,他还是继续开口说道,当时小骏才十几岁,任总找了个小老婆,还领回了家里,就因为这件事,小骏妈妈后来被气死了。
气死了?
准确地说,是气得抑郁了,然后自杀了。小骏妈妈死前,和任总一直在闹离婚,但因为财产分割的问题,一直没离成,后来小骏妈妈的身体就越来越差,精神也不太好,还动不动就昏厥过去,有一天晚上凌晨,突然就自杀了。
动不动就昏厥?孟钊追问道,那心脏会骤停吗?
骤不骤停我不知道,反正就是挺严重的,得好一会才会醒过来。
自杀之前,是不是意识经常会模糊不清?
好像是这样,出门经常忘带钥匙,有一次走丢了还让警察给送回来了。
孟钊点了点头,跟陆时琛对视一眼,然后继续问老管家:那任骏母亲自杀后,任骏跟任海的关系就变得很糟糕?
嗯,这件事给小骏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我记得那时候,小骏主动转学到寄宿学校,周末也不回家,回家就把自己锁到房间里,不跟任总说一句话。老管家叹气道,后来小骏的性格也变了不少,他以前虽然也不是多活泼的孩子,但也不像后来那么不爱说话。夫人也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年纪轻轻就走了,真是造孽啊
看来这任海被吴嘉义害死,还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孟钊心道。
谢谢您了,孟钊对老管家道,那我们就不多打扰了。
老管家点了点头,仍是一副唉声叹气的模样,看起来因为这件事对任海也颇有怨言。
从庭院走出来,任彬也打来了电话,孟钊接起来:彬哥,医院那边怎么说?
这边的护士说,任骏确实把任海接回家过,但那些药物每次都是任骏亲自过来取的,至于吴嘉义,他谨慎得很,平时基本不会主动去碰药物。
我知道了。孟钊道。
挂断电话,孟钊对陆时琛道:看来当晚任骏提供的那袋带有吴嘉义指纹的证据,有可能并非如他所说,是吴嘉义亲手交给他的。
嗯,陆时琛道,如果证据是早就准备好的,那让警方获得证据的时间基本上是可控的,只要在合适的时间将证据交给警方,然后再立刻通知吴嘉义案件进展,诱导吴嘉义开上事先准备的那辆悍马逃跑,谋杀吴嘉义的目的,就可以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