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妹妹统共相处了也就一年多,妹妹居然就要嫁人了。
他还连妹妹的嫁妆都是这半个月紧急置办的,妹妹还不从家里出嫁,而是从庄子上,虽然这个庄子现在被妹妹打理得十分了不得,可到底也不是家啊,哪有贵女从庄子出嫁的啊……越想穆初元越难受。
眼睛也越来越红。
察觉到哥哥情绪的变化,穆昭朝心里也有些唏嘘。
她确实是把穆初元当兄长来看的。
但对于嫁人的伤感,她确实是没有的。
她冲哥哥笑了笑:“我只是嫁人而已,又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了,哥哥不要这样子……”
穆初元嗓子也堵塞的厉害,开口的时候都有些哽咽:“那也不能像现在这样想见就见了。”
穆昭朝笑了:“哥哥想什么见我,都可以去郡王府找我啊,而且我也会时常回来庄子上小住的,不会很长时间见不到的。”
穆初元伤感的不单单是这些,他心情复杂得很,但又不能跟妹妹说出来他的伤心。
穆昭朝以为哥哥许是担心她婚后的日子,便又轻声宽慰他道:“阿岭待我极好,哥哥也都是有目共睹的,哥哥尽可放心。”
话落,她又道:“而且我这么聪明机灵,以后的日子肯定是越过越好,难道哥哥不相信我么?”
听妹妹这么一说,穆初元非但没有被逗笑,反倒更难受了。
眼睛也红得厉害。
聂峋确实是个值得托付的人,这世间再找不出第二个对妹妹这么好的人,他自认连他都比不过聂峋。
他看着妹妹,嗓音又沙哑又认真:“明日就要嫁人了,你开心么?”
穆昭朝笑着点头:“开心,我马上要有家了,哥哥不为我开心吗?”
穆初元:“……”
忍着要涌上的热泪,穆初元重重点头:“开心,哥哥真的很为你开心!”
就在此时,丹若跑过来:“大小姐,云娘说需要大小姐再试一遍嫁衣。”
穆昭朝应了一声:“好,我这就过去。”
话落,她转回头,就见哥哥下巴点了点头,示意她:“快点去罢。”
穆昭朝眨了眨眼,而后冲他扬唇一笑:“哥哥,谢谢你。”
穆初元:“……………………”
没等他从胸腔挤出那句‘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妹妹就已经转身离开。
那个小小的身影越走越远,可越远就越亮。
直到她穿过那排夺目的红灯笼,抬脚跨进院子,连衣角也消失在视线中,穆初元那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他只站了片刻,便转身,往背离人群的旷野大步走去。
欢笑声热闹生,连同喜庆的红光都越来越远,直至听不见,瞧不真切,穆初元这才停下脚步。
也是此时,他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桃林这边的池塘边。
满塘莲花,无穷碧,月光下脆嫩的莲叶卷起小小的尖,连花苞都是含着苞。
与水面倒映的半轮明月交相辉映,好看极了。
穆初元却面对着这美不胜收的荷塘月色,嚎啕大哭。
正被女孩子们伺候着试穿嫁衣的穆昭朝,眉心突然动了动,她下意识转头朝外面看了一眼。
但正是试穿的关键时刻,裁缝和喜婆婆忙道:“大小姐先不要动,再来试试这条盖头……”
盖头送来的太多,试一个试一个的,穆昭朝只能转过头,站好了,任人把自己当做‘提线木偶’一般装扮。
至于刚刚那股微妙的感应,很快就被眼前的忙碌淹没。
等到一切都妥当,已经是深夜。
“大小姐快眯一会儿的罢,明日还有得累呢,得休息了好才成。”
众人纷纷离开,穆昭朝累了一天,哦不,是忙碌着累了这小半个月,但躺倒床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脑袋更是异常清醒。
真要说起来,还有一丝亢奋和激动。
她居然这就要嫁人了?
穆昭朝越想越觉得神奇。
正在脑子里一边过着明日成婚的流程,一边天马行空,正思绪乱飞着,窗外突然轻轻响了一声。
穆昭朝下意识就朝窗子看过去。
几乎是瞬间,她从床上起身,快步走到窗边,一开打开窗子,聂峋果然就站在外面。
这一幕让穆昭朝想起来他第一次偷摸来她这里的样子。
忍不住噗嗤一声乐了。
“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都这么晚了?”
聂峋同样也睡不着,事实上打从那日婚期定下来后,他就一直不怎么睡得着了——太开心,又担心筹备不当委屈阿棠。
一直到现在他一颗心才算是平复了些。
筹备得很完善了。
但开心和亢奋却是翻了不知道多少倍。
“睡不着,”聂峋看着他,居然有些不好意:“想你了,就来看看你,你怎么也没睡?”
穆昭朝示意他进来,等人进来后,她又道:“可是按着规矩,成亲前,我们两人是不能见面的。”
聂峋看着她,笑着反问:“是么?”
穆昭朝也笑了:“是啊。”
“那我们就不管这个规矩,就当不知道罢。”聂峋摸了摸她因为疲累有些泛红的眼角:“怎么不睡啊?”
穆昭朝如实道:“我也睡不着。”
话落她又问道:“你都累了这么久了,该好好睡觉歇歇!”
聂峋直白道:“开心,想你,睡不着,不想睡。”
穆昭朝想了想,两人总不能一夜不睡罢?明天可是要忙累一天呢!
她看了看屋里堆满了嫁妆啊、用具啊的屋子,走过去把喜被从矮榻上抱下来,对聂峋道:“那要不你在这里眯一眯?”
聂峋则是直接懒腰抱起她。
突然腾空的穆昭朝登时睁大了眼睛。
然后她就被聂峋放到了床上。
穆昭朝眼睛瞪得更圆了。
就在她要跟他说,明日他们才成婚时,聂峋伸腿勾了个小凳子坐在床边,直勾勾看着她道:“你睡,我守着你。”
穆昭朝:“………………”
穆昭朝犹豫了片刻,往里面挪了挪:“要不,你也一块歇歇?明日可累了,仪式特别多,一夜不睡可不行。”
聂峋笑了下,伸手给她拉过薄被盖上,轻声道:“你睡,不用管我。”
穆昭朝执意,直勾勾看着他。
聂峋哪里舍得让她这样熬着,便只得道:“那我就趴在床边眯一会儿好了。”
说着在她的目光下,趴在床沿,闭上眼睛开始睡。
虽然这样趴着很不舒服,但也比一夜不睡要强,穆昭朝便没再说什么。
也不知道是她真的太累了,还是因为聂峋清浅的呼吸声有助眠的功效让她安心,闭上眼睛没多会儿穆昭朝便睡着了。
等穆昭朝睡熟后,原本闭着眼睛趴在床沿的聂峋无声无息睁开眼,坐直。
看着睡得香甜的阿棠,他嘴角轻轻勾了勾,满眼满脸的幸福。
他伸手想碰一下她的脸,又怕弄醒她,手伸了一半又缩了回来。
他拼尽全力的毕生所求。
是他在西北时,无数次生死关头支撑他的强大信念。
是他就是爬也要爬到她面前的唯一归属。
马上,就要嫁给他了。
他怎么舍得睡觉呢?
越想,聂峋脸上的笑意越浓。
若是穆昭朝现在睁着眼睛,就会发现,这会儿聂峋笑得特别像个二傻子。
明明只有不到一天了,他却觉得时间过得好慢,这夜也好漫长,真的好想直接到明天啊!
睡梦中的穆昭朝对此一无所知,反倒睡得比平日还香甜。
聂峋就这样盯着她,看了半夜,等到不得不回郡王府时,他这才起身在穆昭朝眉心轻轻印下一个吻,很轻很温柔地低语:
“等我来娶你,很快。”
而后才披着一身星光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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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九这日。
天还没亮,平远郡王府和有家山庄便热闹忙碌起来。
这也是打从开年来京城里为数不多的大盛事,早早的就有不少人在仪仗队要经过的道路两旁占好了位置等着看热闹。
年岁小一些的孩童,更是成群结队跑来跑去……
真真是好不热闹。
整个流程漫长又繁琐,哪怕聂峋已经很为她考虑,未免她太累,亲自过了一遍流程,精简了一些,但必要的环节一一下来,还是不少。
穆昭朝穿着繁复的嫁衣,顶着盖头,被喜婆婆牵着走完了全部流程,随着一声高昂嘹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