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花了好久才接受了这个事实,并苦笑着腹诽,原来新闻报道上那些隐瞒亲人病情的事情,竟然也会发生在他身上。
季渃丞和家人的关系其实不够亲,他独立的太早了,甚至是强迫自己不去依赖别人。
但和奶奶的记忆,却是在那段懵懵懂懂的童年岁月里。
那时候他还小,但现在也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
“说不定她见了你,就会慢慢好起来了。”姜谣柔声安慰着,声音混合着风,软的像春天刚破除而出的嫩芽。
季渃丞真诚道:“我不是小孩子了,不过谢谢。”
“那你好好工作,我收拾一下东西,等明天演出结束之后,就去机场找你。”
季渃丞问:“为什么,我开车去你学校接你啊?”
姜谣敷衍道:“机场停车费太贵了,你先把箱子拎去,到时候我空手就可以了。”
虽然季渃丞觉得姜谣不像是在乎停车费的人,但也没有多想,或许她和同学们还要依依惜别。
“好吧,爱你。”
“么么~”
挂了电话,季渃丞通知了几个研究生整合数据,这个实验完成之后,他们就可以着手开始吕家殷研究的那项工作了。
程媛推开实验室的门,问:“成功了吧?”
季渃丞点点头,站起身来,理了理东西:“当然。”
程媛舒心的笑,实验进行到这一步,她心里已经越来越稳了。
跟着季渃丞这种天才做事,她有种莫名的自信和踏实。
有的人就是这样,仿佛出生以来就被上天眷顾着,在职业生涯中从来不会出错。
“听说你这周要去美国。”程媛问。
季渃丞点点头:“是,见我奶奶。”
“这周徐禾玮被个公司约去讲座了,你知道给他多少么?”程媛带着云淡风轻的语气,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徐禾玮目前取得的成绩。
季渃丞理好电脑包,淡淡道:“按现在的市场规律,五千到一万一场,不过他发表了一篇挺有分量的文章,大概翻倍了吧。”
程媛笑道:“太没劲了,这你都知道,他现在一场快两万呢,而且还不止一场。”
她之所以像茶余饭后讨论市场菜价一样悠闲,是因为徐禾玮的成就跟他们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她莫名有种优越感。
季渃丞道:“挺好的,科学家能多赚点钱,也有利于发展。”
程媛愣了愣。
她有些失望。
因为季渃丞对徐禾玮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气,这显得她特别小家子气。
但是她又控制不住自己有时候会这么想。
师兄怎么跟仙人似的,要不是知道他也有七情六欲,程媛都怀疑他快成佛了。
所以她也挺佩服姜谣的,别看年纪小性子烈,但就是有本事把她师兄拽入万丈红尘。
“那我就先回家了,孩子要去学钢琴,之前迟到好多天了,我都不好意思。”程媛适时告辞,除了工作上的事,她和季渃丞几乎聊不了多长时间,季渃丞话太少了,也不会热场子。
听她提到孩子,季渃丞笑了笑:“好啊。”
程媛眨了下眼睛,揶揄道:“你也要去看‘孩子’了吧。”
她还记得上次在飞机上,季渃丞把姜谣称为孩子。
季渃丞记性很好,他听闻一顿,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垂眸道:“她在学校,我一会儿还有课,晚上才能见。”
姜谣其实不在学校。
她在公司。
冯连给她洗了个苹果,两人一起坐在pantry的落地窗前面。
姜谣嫌弃道:“你都不削皮。”
冯连翻了个白眼:“你看有几个男人会削皮,凑活吃得了。”
姜谣咬了一口,嘟囔道:“季老师就会,每次都是他给我削。”
冯连哼了一声:“行了叭,没谈恋爱之前你可没这么矫情,不洗的都吃。”
姜谣撇了撇嘴,默不作声。
冯连道:“对了,演员给你找好了,反正挺贴你的吧,最近也没什么事。”
姜谣虽然决定逃了年级大戏,跟季渃丞去看奶奶,但不代表她心里过意的去。
毕竟是所有人的毕业献礼,最后还要和领导老师们合影的,不能出任何岔子。
既然她本人不能去了,就只能找人把这个窟窿补上。
可惜让新人跟着全体同学排练是不可能了,周六放假,周日就上台表演,走位和配合都经不起实地演出。
“就只能让柳亿一带着她多演几遍了,哎,感冒还没好,我有点心疼她。”
姜谣感叹道。
虽然柳亿一表现的特别潇洒,但肯定受伤不小。
这破感冒再不好,就要恶化成咽炎了。
朱惟照真是作孽啊。
冯连哼了一声:“你先别心疼了,她那群鸡生了蛋,宠物店不敢动,现在已经变成祖国初升的黄太阳了,叽叽喳喳追着哈士奇和萨摩耶满屋跑,店主嚷嚷着加钱呢。”
姜谣:“......”
冯连继续道:“我给你算了笔帐,一对鸡大概七年寿终正寝,一生大概能下一千多个蛋,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姜谣冷冷道:“告诉店主祖国可以吃炒鸡蛋了。”
第74章
飞机升空的时候, 姜谣透过窗户朝下看了一眼。
坐上飞机的那一刻,就注定赶不上年级大戏了。
也不知道冯连找的人能不能演好, 也不知道老杨知道了会不会发飙。
虽然回来之后还有无数桩让人头疼的事,但姜谣并不后悔。
她没有选择恐惧症,也不爱瞻前顾后,做了就是做了。
反正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有多个角度可以解释,还不如做自己觉得值得的。
季渃丞把手机放下, 递给姜谣一个眼罩:“时间还长,不然睡一会儿吧。”
他其实很平静, 从听到消息到现在,已经有足够多的时间给他消化。
他也早就到了可以承受这样结局的年纪了。
姜谣把目光收回来, 嘟着嘴道:“你说你奶奶会喜欢我么, 演员这样的。”
都说三年一个代沟,那个年代, 演员的口碑可不怎么好。
季渃丞家是彻彻底底的书香门第, 奶奶不仅出国留过学,还是一代核雕大师, 身体还利索的时候,也经常被一些博物馆请去做鉴赏。
季渃丞揽过她, 让她枕在自己肩头:“你这么好,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
姜谣的睫毛颤了颤,慢慢的松弛下来, 把重量压在季渃丞身上。
其实她也没有那么担心, 只是想让季渃丞说点好话。
连她自己都隐隐察觉, 她越来越没有随时会失去季渃丞的危机感了。
换言之,这段时间的恋爱,让她无比确信季渃丞是真的爱她,不会丢了她。
这是季渃丞的努力,也是她的幸运。
飞机平稳飞行后,阳光变得格外耀眼,太阳圆润明亮的立在层云之上,像一颗盛在棉花团上的鸭蛋黄。
看了一会儿,姜谣的眼睛有点发花。
紫外线太强烈了,哪怕的确很漂亮。
她戴上了眼罩,安心靠在季渃丞身边,眼前一片黑暗。
这两天她和季渃丞都忙,每天睡觉的时间不超过五个小时,等到了国外大概还有的忙,只能趁着在飞机上的时间多享受一会儿。
伴着持续不断的嗡鸣声,姜谣睡了过去。
难得的,她做了个特别小清新的梦。
或许是映衬着国外的文化,她脑子里全都是电影《魔戒》的场景。
梦里有金灿灿的阳光,初融的宽阔的河流,湿淋淋泛着光的绿草,娇艳欲滴的番红果实,还有矮矮的,充满着童话气息的霍比特人。
以前拉片子的时候,老师在讲台上讲的是叙事节奏,无实物表演技巧那些理论性的东西。
但那时候她很浪,精力都专注在剧情里,根本没听老师说什么。
只觉得这片景色美的不真实,仿佛乌托邦。
后来才知道,是新西兰取的景。
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去一次。
在飞机上整整待满了十三个小时,睡了醒,醒了看剧,总算落了地,姜谣觉得自己的腰都要断了。
下飞机之后,季渃丞先找了个宾馆梳洗了一下,然后就带着姜谣直奔医院。
姜谣的精神还不错,路上的时候,她还拉了季渃丞一把:“得给奶奶带点东西吧,要不我去买点牛奶......”
话说出口,她就后悔了。
他们去看的不是普通病人,要是还能吃吃喝喝,那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