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谣默不作声,桃花眼垂下去,上睫毛和下睫毛打架。
季渃丞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给姜谣腾出位置:“那我不说了,你自己改吧。”
椅子轻轻晃了晃,姜谣的眼睛也颤了颤。
她没敢坐。
季渃丞手插着兜,轻轻搂了一下姜谣的肩膀:“我去隔壁找纪教授说下课程上的东西。”
他给姜谣留足了空间,还体贴的给她带上了书房的门。
姜谣一抬眼,门在自己眼前硬生生的合上,她抿了抿唇,嗓子里像堵了棉花。
季渃丞去厨房倒了一杯水,稳了稳心神,这才想到电脑包还放在书房。
他没有电脑,没办法拿实验流程给纪教授看。
但他不想进去打扰姜谣。
算了。
他放下水杯,换了身休闲服,拿起钥匙出了门。
纪教授和夫人住的地方离他很近,站在门口,季渃丞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很快响起脚步声,门开了。
“小季?快进来。”纪夫人热情的招呼他,“你纪叔叔在看电视呢,刚还说到你。”
季渃丞笑着点点头,换了拖鞋进去。
纪教授一见他来了,连忙摘了老花镜,把电视声音调小。
“怎么有空来找我?”
季渃丞走过来坐在纪教授身边:“本来是想找您看看实验上的事,但是身边没带电脑,就直接过来了。”
“哦...那明天到办公室再聊也行,我知道你做的还挺顺利的。”纪教授也没当回事。
季渃丞点点头,倒是不急。
还是纪夫人敏感一些,她看季渃丞面色凝重,神情也不是那么专注,于是轻轻拍了拍季渃丞的胳膊:“小季,是不是有什么事?”
纪教授这才发觉,季渃丞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立刻关切道:“到底怎么了?”
季渃丞倒是被问的不好意思,眼神闪烁,含糊道:“也没什么。”
纪夫人蕙质兰心,意味深长道:“是不是和人家姑娘闹别扭了?”
季渃丞闻言轻轻皱了皱眉。
闹别扭这个词对他来说如此陌生,他好像远过了会闹别扭的年纪。
“我这么大了,闹什么别扭啊。”他苦笑道。
“你多大啊,在我和你叔叔眼里,你们都是小孩。”纪夫人随口道。
季渃丞一怔。
他好像很早就跟小孩这个形容词没什么关系了,从小到大,身边的人一直教育他做个成熟稳重的大人,他也尽力去做了。
不说完美,但也比大部分同龄人完成的要好。
记忆里似乎没有什么任性执拗的举动,更谈不上跟人闹别扭。
因为对他来说,其实生活里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没那么重要。
“她在准备毕业论文,我帮她检查,给她标注好每个错误的点,但她好像并不开心,也似乎懒得改。”
季渃丞神色有些迷茫。
按理来说,有人带着整理论文,尤其是他这种在发文章上比较有经验的,是多少学生求之不得的便捷。
怎么也不会到不开心的程度。
纪教授听闻皱了皱眉:“这不是挺好么,你是我见过文章写的最干净漂亮的,怎么不开心呢?”
季渃丞眨眨眼,同款不解。
纪夫人嗔怪的瞪了纪教授一眼:“你看看,简直跟你当初一样。”
纪教授无辜:“我当初怎么了,我一个物理系的,年年帮你数学系的期末复习,你还不愿意了。”
纪夫人翻了个白眼,无奈的摇摇头,对季渃丞道:“别听你叔叔的,他最坏了,当初仗着理科比我好,天天指导我,说我专业的还没他业余的学得好,烦都烦死了。”
纪教授一摊手,笑着道:“看看,我又不对了,教她不对,不教她也不对。”
季渃丞含笑听着,虽说两位教授在相互埋怨,但也能听得出来,彼此深爱对方。
纪夫人道:“你们到底是情侣嘛,又不是师生,心里定位不一样,当然感受不同了。
不信要是把你换成她的导师,拿出一半的耐心教一遍,她都会非常感恩的。
但你要的又不是她的感恩,被你批评,她第一反应肯定不是谢谢你挑出她的错,而是她在你眼里不完美了,不够好了。
哪怕嘴上不说,情感上也会有点自卑。”
纪教授摸了摸脑门,往沙发上一靠,举手保证:“我当时可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你可太厉害了,我非常特别相当佩服你。”
纪夫人抿着唇笑,不搭理他。
季渃丞垂着眸,沉默了半晌。
他们的确不是师生了,姜谣是他的爱人。
不管他自以为多么成熟,但和这世界上所有的情侣一样,该有的情绪,该犯的错误,有意无意的小争执,没什么来由的别扭,都没有任何不同。
一旦这种关系形成了,所有人经历过的酸甜苦辣,他们都会经历一遍。
因为是最亲近的人,所以不惮于表达自己真实的情绪,不惮于依赖,示弱,骄纵,别扭。
最后殊途同归,像纪教授夫妇一样,变成余生的乐趣。
季渃丞手撑着膝盖,站起身来,轻声道:“我回去看看她。”
纪夫人把他送到门口:“快去吧。”
季渃丞回到家门口,轻轻把防盗门推开,向书房望了一眼。
棕褐色的木门还紧紧关着,里面没什么声音。
他换好了鞋,走到书房门前,开了门。
姜谣坐在椅子上,转过头来看到他,眼圈一红,饶是紧紧绷着情绪,还是让一滴眼泪滚了下来。
她强忍着呜咽,肩膀轻轻颤抖,大眼睛无辜的一眨一眨。
季渃丞心里一疼。
他走过去,单膝跪在姜谣身前,用手把她的眼泪擦掉,软声软语道:“我出去吓到你了么?”
姜谣立刻摇摇头,努力把眼泪憋回去。
“那是我不该用批评的语气跟你说话。”季渃丞把她贴在脸上的碎发撩到耳后,轻轻揉了揉她的脖颈。
姜谣又猛地摇头。
她终于开始说话,自责道:“季渃丞,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我不应该不耐烦,不应该不听你讲,我脾气好怪......”
她说罢,眉头一蹙,眼睛里又蓄满了水。
她自己也不是太清楚自己的情绪,好像特别没来由的赌气,心里还酸酸的,连给自己找站得住脚的立场都没有。
季渃丞帮她改论文,花时间教她格式,他该做的都做了。
他那么好,自己却那么差。
季渃丞站起来,俯下身安抚似的吻了一下她的唇:“你只是委屈了。”
姜谣揪住季渃丞的腰带,脸上带着纠结,喃喃道:“我没什么好委屈的。”
季渃丞把她从椅子上抱起来,出了书房,将她放到卧室的大床上。
“你当然可以委屈,因为我们不是师生关系,不管做什么事,我得更像个男朋友才对。”
卧室的气氛柔和又旖旎,完全没了书房的严肃,他们也从未在这里做过任何严肃的事。
姜谣被熟悉的安全感笼罩,但她毫无意识。
她疑惑的眨了眨眼,搂着季渃丞的脖子,带着浓重的鼻音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明明是我不对啊。”
季渃丞揉揉她的长发,虚虚的压在她身上,蹭了蹭她的鼻尖。
“你可以不懂,我懂就好。”
他轻轻咬住姜谣的嘴唇,细密的吮吻,直到她不再紧绷,身子彻底软下去。
第71章
姜谣糊里糊涂的被拐带上了床, 始终也没想通季渃丞明白什么了。
她本来还反思,自己越活越回去了, 又变得跟高中时候一样任性,季渃丞肯定不喜欢的。
但等她调整好心态,把改正过的论文拿给他看,一脸忐忑的等着对方的批评时,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季渃丞将论文仔细浏览一遍, 见姜谣已经尽量改掉了错误,就也不精益求精。
姜谣毕竟不是做研究的, 以后也是以演戏为主,不用那么较真。
一边看, 他一边默默给姜谣微调, 起码从外观上看起来,能更占便宜一些。
这些他能做的事情, 也没必要让姜谣全部都学会。
反正还有他呢。
姜谣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小心翼翼问:“还...行么这回?”
季渃丞沉默了片刻,缓缓道:“选题中规中矩, 语言简单直白,难能可贵的是这次讨论了七千多字, 对于本科生来说已经非常厉害了。”
姜谣以为自己听错了。
“非常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