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的灯忽闪了下,转而熄灭。
喻迟笙的手机屏幕亮起,是物业提醒的消息。
西区靠古建筑群近的小区会暂时停电两个小时,让住户不用惊慌。
还有一条周彦的消息。
【阿笙妹妹,沈二是不是去找你了!他烧了两天,要是说了些胡话你就当他在放屁好了!】
黑暗中,只有冷淡的月光是那唯一的光源。
沈靳知身上依旧很烫,喻迟笙还在想这退烧药怎么不管用,借着月光再去辨认一遍退烧贴的效力。
沈靳知闭着眼睛,在月光下一动不动,只有均匀的呼吸声。
他这样子连胡话都不会说,更别提别的。
喻迟笙突然觉出沈靳知之前遇见她的心情,是不是也像这样。
他包容她的一切,也包容她没有任何预兆地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毁灭或是共生,全都交给对方抉择。
沈靳知昏昏沉沉地做了个梦,梦见他去明大校庆当天,因为堵车他去迟了音乐会。
校音乐会演奏内容枯燥,即使他错过了一大部分也感觉不太可惜。
他百无聊赖地坐在台下,任由缭乱的光影晃动。
身边的陪同者时不时问他体验如何。
他斯文又客套地说,很好。
至于是哪样的好,没人会深究。
喻迟笙在梦里问他,那场音乐会怎么样。
他直白地说,自己根本没听。
这样的反应逗得喻迟笙哈哈大笑,她又问那你怎么还是听完了。
他给她解释说,他不是个不给别人面子的人,即便是再无趣的音乐会,他也会耐着性子看完,最后夸奖一句很好。
第一次接到喻迟笙电话那天,他也在听一个枯燥的音乐会。
虽然沈老爷子不把联姻看在眼里,但联姻这手段着实能消减沈靳知的气焰。
百影董事里头有不少沈家交好的世家,那音乐会意在撮合他和某位董事的千金
他如往常一样等待音乐会结束,委婉评价一句很好。
喻迟笙那边有人起哄,问他是不是喻迟笙男朋友。
他忽地沉默,在无趣的音乐会上思考起这样的可能性。
而后,他真的在台风天再遇上喻迟笙。
每每有音乐会或是无趣的应酬,喻迟笙总是巧合地出现,让他一遍一遍地缺席那无趣的场合。
梦里的喻迟笙又问他,分手那天为什么不解释。
他一边沉默,一边发觉这是梦。
他忽地惊醒,恰好喻迟笙在身边。
更觉出这是场不忍破坏的美梦。
看着沈靳知醒来,喻迟笙甚至伸出三根手指,让沈靳知辨认这是几个数。
而沈靳知抓住她的三根手指,失笑地看着她说:“阿笙,我没烧傻。我知道这是数字三。”
喻迟笙沉默了一阵:“沈靳知,那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来找我是什么意思?”
“.知道。”
“阿笙下次可不可以不要去相亲了。”
“沈靳知,你是在用什么身份在跟我说这件事?”
什么身份呢。
沈靳知也不知道。
高烧让沈靳知失了些理智,思考问题也不像平时那样权衡利弊。
他温和寡淡的声音变得沙哑,有种绵长的困顿感,像夜里不安的梦呓:“阿笙,我很想你。”
他声音很轻,轻得几乎飘进风里:“很想很想,也很不甘心,很不情愿。我一直觉得爱、喜欢和占有欲是没有界限的,这些我都不会有,也不用去分辨他们的区别。我没打算过把我爱的人拉入和我同样的境地,所以我也不打算去爱任何人。”
“但在我二十七岁的时候,我有了一个很爱很爱我的人,她比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爱我,她的爱让我的爱在她面前自惭形愧。我知道她迟早会离开。而是这样的原因,还是那样的原因并不重要。”
“可我其实很想留住她,却用我的方式把她越推越远。”
书上说,如果你渴望得到某样东西,你得让它自由。
但他不敢给她自由,怕她再也不回来。
他之前不愿意承认,他带了威逼利诱成分的威胁也是因为不想让她离开。
他像是真的困惑,剩下的话滞留在空气中,无限期延长。
他只是再重复一遍:“阿笙,我很想你,也很爱你。”
生了病的沈靳知连话都直白许多,让喻迟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大可以再说些话遮掩过去,不过骗的只是自己。
她声音发涩,问出那句早就想好的话:“所以沈靳知,你是为我而来吗?”
沈靳知没说话,他只去看喻迟笙。
他沉静的目光在这时被搅乱:“阿笙。”
沈靳知似乎从没这么庆幸过,这是在黑暗里里,连他无处宣泄的心意都能隐藏住。
他的嫉妒,他的不甘心,以及他的胆怯。
他说:“如果我说是呢。”
他不能否认是这个契机,把他推向喻迟笙。
他私心抢夺上天的功劳,只为成全自己。
他不再想着准备周全再来爱她,只是本能地来爱她。
他声音沙哑,眼底如不见天日深海,他抬手用指腹轻轻蹭了蹭喻迟笙的脸颊:“老爷子清醒时要和我做个交易,用沈家继承人的身份来交换我的自由。我说不愿意,现在不愿意,以后也不愿意。”
“阿笙你看,我真的一无所有了。”
沈靳知跟她分享他一无所有的时刻,喻迟笙只觉得心脏钝钝地疼。
她一低头,泪便大颗滚落,落在他的手背上。
沈靳知双臂一揽,把她抱进怀里。
她眼前依旧是带着岩兰草气息的体温,带了点安抚的意味。
他身上满是苦寒的气息,再一次将她包裹。
“阿笙,不要轻易原谅我。”
“我会用一生去偿还伤害你的罪名。”
原来沈靳知一直说的都是真的。
他真的觉着,他对他的阿笙亏欠许多。
而喻迟笙第一次发觉他们分离的时间已比在一起的时间多了。
她突然颤栗地睁眼,去看沈靳知。
再开口时已眼眶湿热。
月光清浅,照得他眉眼温和。
他替她擦眼泪,朝她笑说她是个爱哭鬼。
她不服气地提醒他现在只是个病号,不许笑话她。
沈靳知思忖了会,看着她笑:“阿笙,病号也可以做很多事的。”
喻迟笙说:“哦?哪些事?”
沈靳知一顿,抓住她乱动的手,闷哼了声开始装可怜:“阿笙,我可是个病号。”
计划得逞,喻迟笙才雄赳赳气昂昂地站起来:“沈靳知!让你逗我!”
他笑着抓住她的手腕,一把把她拉倒在怀里。
她胸口贴着他神秘莫测的心跳。
她去亲吻他,而他接受她的亲吻,逐渐反客为主。
她呼吸间都是他清寒的气息,他手扣在她的脑后,克制不住地吻她。
因为整夜发烧,他嘴唇很干燥,碰到她侧颈的皮肤,有微微的颤栗感。
而她在这种颤栗中半闭着眼接受他的吻。
爱没有丈量的单位,近在咫尺甚至负距离。
第六十章 像悬着的一颗星。(双更合一……
生病时候的沈靳知真的比平日粘人许多, 抱着她不肯放,生怕她反悔,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喻迟笙失笑, 去确认沈靳知的高烧有没有退。
她似乎很少见沈靳知生病,一年到头连请病假都难得。
她好奇问起, 沈靳知被她逗笑说,资本家有什么病假需要请。
有时候喻迟笙觉得, 沈靳知天生就是个资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