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聂蝶把手里的扇子递给了身边服侍的丫鬟,好奇地问叶素素:“郡主是从京城来的?”
“嗯,我是从京城来的。”
“京城好玩吗?我长这么大,一直在西南带着,还没有去过京城,我父亲和娘亲都说不准我随便的跑出来玩,说什么女孩子家金贵。可是,家里的孩子们都能出去玩,只有我不能,真是不公平,就连我的小侄子都可以,却偏偏只有我不可以。”
叶素素听着聂蝶的抱怨,瞬间就明白了,她所谓的家里的小孩子,都是聂家的孩子。聂家五服之内只有聂蝶一个女儿家,自然不能像其他的孩子那般养着了。
她笑了笑道:“谁让你倾国倾城,若是我有你这样的女儿,我也不会放心的。”
说到这里,她想到了上一世她给聂铎怀过的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当年因为她的死,最后没能来到这个世上,叶素素每每想起来就是满腹遗憾。她希望,此生那个孩子还能投生做她的孩子,她会和聂铎一起保护它,让它平平安安地来到这个世上。
想到孩子,叶素素的手不由地抚摸上了她的小腹,这一世她已经跟着聂铎来到了西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会再一次怀上孩子。
聂蝶没有注意到叶素素的小动作,仍然是一脸好奇地问:“郡主,京城真的很好玩吗?比我们西南好玩吗?我听说,京城的冬天会下雪,雪铺在地上厚厚的一层,这时就能打雪仗、堆雪人了。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雪呢。不过,我听那小子说,他是去过京城的,据说他还见过大原国的皇帝。郡主,大原国的皇帝跟我们长得不一样吗?”
不论聂蝶看起来多么的端庄,她也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正是好奇的年纪,对京城那么多的憧憬和向往,一连串问了叶素素那么多的问题,叶素素一时间都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她了。
她想了想,告诉聂蝶:“大原国的皇帝和我们一样,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京城确实会下雪,天冷的时候会下很大的雪。那些雪就像被子一样,厚厚的一层,铺在大地上。冬天里,还可以堆雪人,把雪弄成一大一小的两个球,上下叠在一起,就是身子和脑袋,再分别在左右插.上两根鸡毛掸子,就可以充当手臂了。眼睛就用橘子皮掰成圆形的,埋在上面的球上,在找能用的长条树枝充当鼻子嘴,最后披上斗篷,带上帽子,雪人就弄成了。”
“哇哦,竟然这么有趣!”聂蝶听得两眼冒光。
叶素素笑了笑,承诺她说:“如果有机会,我带你回京城见识见识。”
她说完才意识到,这承诺几近于空谈,她自己如今都是有家归不得,怎么可能还带着聂蝶去京城的。
聂蝶异常高兴,开心地拍着巴掌,欢快地和叶素素说:“好啊好啊,堂嫂,你以后一定要带我去京城。哼,这样,那小子就不会每一次都在我面前吹嘘京城有多么多么好了,还说什么只有他能带我去京城!真以为他自己无所不能吗?”
叶素素已经不止一次在聂蝶这里听到了“那个小子”的称呼,好奇地问她:“你说的是谁?”
聂蝶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但是脸上的表情却不怎么开心:“不是什么特别的人,是堂哥的一个客人,讨厌死了。”
“堂哥的客人?是铎哥哥的客人?”
聂蝶点头,告诉叶素素说:“是的,就是堂哥的客人。只是,我也不明白,堂哥为什么要请他来做客,我也弄不明白堂哥的目的。”
“铎哥哥做事,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叶素素对聂铎一向是信任有加,她觉得既然事情是聂铎做的,必然是聂铎有需要的。
就在她和聂蝶闲聊时,忽然院子门口一阵骚动。叶素素皱了皱眉头,不安地朝着院门方向看过去,不知道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如今,聂铎刚刚立在宅子不久,叶素素身边又没有乐竹明竹几个常在身边的心腹服侍,在西南她人生地不熟的,如果真出了什么乱子,她定然会手忙脚乱,束手无策,而且她更不知道聂铎宅子里的这些人有哪些是能用的,有哪些是不能用的。
不过,很快,叶素素就发现,她的担忧是白担忧了,因为门口已经传来了一道稚嫩的声音,那声音显然也不是来找她的。
“蝶姐姐,你在哪里?蝶姐姐,你是在里面吗?我要过来找你了哦!”
“他是谁?”叶素素好奇地问聂蝶,没想到聂铎的宅子里,竟然还有小孩子。
聂蝶一脸厌烦,用手做扇子朝着脸上扇风,不开心地道:“就是堂哥的那个客人啊!”
“你堂哥的客人,竟然是个小孩子?”叶素素还没有来得及惊讶,就看见有个粉雕玉琢的七八岁的小男孩儿从院子的大门口跑了过来,颈间带着银质的八宝项圈,一身大红,头发束得规规整整,书生气十足。
叶素素看着来人,顿时就惊呆了,把他的名字脱口而出:“李彻!”
来人,正是八岁的李彻,他比叶素素两年间见他时长得更高更壮了,但是稚气未脱,还是个招人喜爱的小孩子。
平郡王的第三子李彻,怎么会出现在西南聂家?甚至还是聂铎的客人?这个小子,就是日后称霸西北的西北小霸王,年仅十岁,就干出了惊天动地抢夺聂家女儿做媳妇儿的壮举!
叶素素掩饰不住内心惊讶,尤其是见到李彻和聂蝶两个人竟然是相熟的,忽然对上一世她听到的那些传闻产生了怀疑。
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聂蝶比李彻大了三岁,但是却也是姻缘良配。如果,上一次这个时候,李彻就已经在西南聂家做客了,那么显然两个人是认识在先的,所谓的李彻抢了聂家女儿做媳妇儿,应该不是真的“抢”了,只是平郡王李家和南郡聂家两家为了想要联姻玩得障眼法吧?
他们一个是大原国皇帝最宠爱的郡王,一个是大原国皇帝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心腹大患,如果两家正常联姻,南郡聂家或许没什么损失,但是一直忠心耿耿的平郡王一家恐怕要惹怒大原国皇帝。
那么,两家要成全这一对小儿女,恐怕只能走一招险棋了,以儿子顽劣任性、称霸西北小霸王的恶名,去“抢”了聂家的女儿,既能平息大原国皇帝的怒火,又能让平郡王一家借此在西北揽夺更多的势力。
当年,李征成为西北大将军时,也是以和平郡王断绝父子关系为由,大肆养私兵,暗中壮大自己的势力。如果,李彻在这里,那么恐怕上一世这个时候,平郡王就已经和南郡聂家联手了,平郡王根本不像看起来的那么老实。
李彻似乎已经不记得叶素素了,两年前,李彻年纪小,又只见过叶素素一两面,对她没有印象很正常。更何况,他此刻的心思完全不在叶素素身上,一脸傻笑地一直望着聂蝶。聂蝶虽然嘴上说讨厌他,可是每当李彻和聂蝶说些什么的时候,聂蝶都会很认真地跟他说话。
虽然,此刻,一个八岁的男娃娃和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站在一起,根本就看不出来男女情愫,可是叶素素却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当年那场轰动京城的西北小霸王“抢媳妇儿”事件,根本就是一场做给大原国皇上看的大戏。
叶素素不由地为大原国皇帝感觉到悲哀,外有强敌如狼似虎,看似忠心的臣子却根本不忠心。
李彻跟聂蝶说了许久的话,直到此刻似乎才注意到叶素素。他悄声问聂蝶:“蝶姐姐,这位姐姐看起来好面善?我是不是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
聂蝶介绍道:“这位是长仪郡主。”
“长仪郡主?”李彻歪着脑袋想了想,忽然就捋顺了关系,惊呼道:“那么,她就是我大嫂的堂妹了?”
叶素素的二堂姐叶思思就是嫁给了平郡王世子做世子妃,正好是李彻的大嫂。叶家和平郡王家可是实打实的姻亲关系。
叶素素和善地朝着李彻笑了笑,上一世她对李彻并不熟悉,甚至都不曾见过,只是后来听说过几次他的大名。不过,叶素素看着李彻和聂蝶之间似有似无的情意,总觉得这孩子要比他二哥李征靠谱多了。至少,人家小小年纪就能对自己心仪的姑娘这么贴心,李征那个混蛋这么大年纪了,却还是在天天捣蛋,像是一个长不大的混蛋似的。
李彻知道了叶素素的身份之后,却并没有像叶素素想的那样,会有礼貌的上前行礼,而是皱了眉头,一脸迷茫地问聂蝶:“蝶姐姐,这位长仪郡主也是来做客的吗?”
聂蝶似乎想要说什么,李彻就转头看向了叶素素,脸上的表情更加疑惑了:“可是蝶姐姐,我想不明白,为什么镇南王要请大原国的长仪郡主到府上做客呢?”
镇南王!
叶素素听到这三个字,忽然浑身一抖,面色大改,不可置信地看向李彻,不由地上前几步,逼近他问:“你刚刚说什么?镇南王?谁是……镇南王?”
李彻似乎没想到他刚刚说完话,叶素素的脸色忽然就变了,也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梗着脖子,不肯服软:“镇南王是谁?这你都不知道?镇南王自然就是南郡聂家的大公子聂铎!他占据西南,把控东南,辖制西北,让身处水深火热的百姓们安居乐业,深受百姓爱戴拥护,自发称他为镇南王。如今镇南王正带着五十万聂家军,三面围攻大原国京城,势必要逼得皇上龙位不稳!大原国皇室江山易主,只在朝夕之间!”
叶素素听完这些,震惊地向后退了几步。
镇南王?
聂铎就是镇南王?
李彻口中的说得那些兵临城下的形势,正是她上一世在京城亲身经历过的啊!
上一世的两年后,南方忽然崛起了一位镇南王,据传说这位镇南王凶神恶煞,面若阎罗,喜好生啖人肉,生饮人血,烧杀掠夺,无恶不作。他率领南叛军,一路从西南逼近中原大国的京城,迫使中原国不得不以十座城池求和,并许诺将皇室公主下嫁。
镇南王不要皇家公主,也不要宗室贵女,只要叶太傅家的幺女长仪郡主叶素素出嫁和亲,当时她是个十八岁还不曾出嫁的老姑娘,根本就不是成亲的首要人选!
叶素素直到重活了一世,也没有明白当初的镇南王为何要娶她这个没人敢娶的老姑娘!
如果聂铎就是镇南王?如果她当初要出嫁和亲的人就是镇南王……那么,她是不是,还忘记了什么?
☆、第一百一十八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两世的圣旨和亲
叶素素意识到聂铎就是镇南王之后, 瞬间浑身一抖, 她知道, 关于上一世,她一定是还忘记了什么!
是啊, 她真是笨的可以, 竟然直到此时此刻才知道,聂铎就是镇南王。
上一世的那些记忆,她记得零零碎碎的, 尤其是关于她和聂铎之间的事情,至今也没有记得完整。
叶素素没有精力继续去搭理聂蝶和李彻两个人, 直接把他们打发之后,自己躲到了屋子里, 谁也不让谁进来。
她抱着膝坐在床角, 把头埋在膝盖上,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淌。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可是似乎只要一想到上一世,她的心里就没来由的一痛,她应该是忘记了什么, 可是她想不起来, 偏偏就想不起来!
她一定是忘了很重要的事情, 就像她曾经忘记了上一世是如何聂铎的初相遇、忘记了他们曾经那么相恋,甚至忘记了她曾经给聂铎怀过一个孩子!
她知道,此刻她一定是忘记了什么,不然她的心也不会这么痛, 她必须要逼着自己想起来。
叶素素吸了吸鼻子,用衣袖胡乱地抹了一把自己眼泪,开始把她记得的事情进行拼凑。
上一世,她因为“墨素牡丹,天命皇后”的命格,直到成了十八岁的老姑娘,都无人敢娶。但是,她在十六岁那年,在山洞里遇到了受伤的聂铎。就像这一世一样,她忘了他是她小时候的铎哥哥,起初对他满身戒备,后来相处之中,他们像是宿命一般,爱上了彼此。她甚至抛弃大家闺秀的矜持,不顾一切地与他的在一起,甚至怀了他的孩子。
叶素素仔细回忆上一世,她被大原国皇室定为与镇南王和亲的贵女身份之后,进宫去见皇后娘娘。
那时,她应该是已经知道自己腹中有孩子的,她记不清当时自己的心情,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上一世那个时候的她,不管是在叶家还是在皇后娘娘面前,似乎都没有撒泼大闹过,甚至当皇后娘娘亲手把那杯毒酒递给她时,她也没有抗拒,只是接过来一饮而尽。
叶素素忽然明白了,她为什么会这样了。虽然,她不记得上一世的那些具体的情节,但是她了解她自己,既然她在怀了孩子的情况下没有那么抗拒那门和亲,那么她一定是知道那个要和亲娶她的男人就是她腹中孩子的父亲,就是她的铎哥哥!
所以,叶素素可以肯定,上一世,至少在她奉旨和亲前,她一定是知道镇南王就是聂铎的!
那么,既然镇南王就是聂铎,那么上一世聂铎之所以会攻打京城求京城贵女和亲,应该就是为了要娶她!
名正言顺,奉圣旨娶她!
那么,上一世聂铎做的,不就是和此刻他做的是同样的事情吗?
他说,要给她一个名正言顺,所以此刻聂铎带着聂家军,三面包抄京城,兵临城下,逼皇上为了求和,不得不为镇南王和长仪郡主赐婚。
这就是,聂铎口中的名正言顺!
只是,这一世与上一世有所不同,上一世所有的事情都是发生在两年后,聂铎肯定比此刻准备的更加充分。上一世,两年后的大原国皇室更加的孱弱,风雨飘摇,几乎一击就垮,镇南王击败大原国皇帝几乎是一蹴而就的,如今皇上正值壮年,恐怕聂铎这一场仗并不好打。
叶素素知道,她一定还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她自己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但是,想明白当今的局势和聂铎所要做的事情,叶素素顿时坐立不安,心里满是担忧。
她把自己的脸颊上的眼泪胡乱地抹了一把,然后跳下床,去找外面服侍的丫鬟,问她们聂铎的消息。
这些丫鬟都是聂铎留给她的人,虽然对她算不上贴心,但是至少是聂铎信得过的人,应该手里会有聂铎的消息。
有个长得有些眼熟的丫鬟,叶素素把她叫到了身边,跟她打听镇南王聂铎此刻的行程。不出所料,这个丫鬟竟然真的知道!
丫鬟回话道:“郡主殿下,镇南王此刻已经渡过了潦河,率领聂家军直逼京城了。镇南王去劫郡主时,就已经把大部分的额聂家军带到了大原国境内,他带着郡主您渡河回到西南时,穆大人即可就以镇南王名义起兵攻打京城,镇南王回到战场时,我们聂家军就已经距离京城不远。这场仗,镇南王的本意就是速战速决。”
叶素素听完之后,立即就明白过来,这个小丫鬟八成就是聂铎留在她身边传递这些消息,让她安心的。如果,她不知道聂铎去打仗了,这丫鬟就会守口如瓶,什么都不说,但是如果她一旦知道聂铎去打仗,追问起来,这丫鬟就会把她知道的前线消息都告诉她。
叶素素拧着眉头,盯着她问:“你叫什么名字?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小丫鬟毕恭毕敬地回道:“郡主,婢子名蓝竹,名字是镇南王赏赐的。郡主之前并没有见过我,但是郡主应该见过我的妹妹,她的叫做明竹,名字据说是郡主赏赐的。”
叶素素听闻后,顿时一惊,急忙问她:“明竹是你妹妹?那么说,你也是死士?”
“回郡主的话,是的,婢子也是死士。镇南王说郡主身边需要伺候的人,所以就先让我留在这边等着服侍郡主,明竹就跟着镇南王去了京城。”
这丫鬟,竟然是明竹的姐姐!
“你是说,你一早就在这边等着服侍我了?”叶素素拧眉。
明竹回道:“回郡主的话,是跟明竹同一个时期。”
叶素素恍然大悟,顿时就明白过来。如此看来,聂铎把明竹、玉竹交给她时,就已经日后把她带到西南生活了,所以才会有了蓝竹这些人。
想到这里,叶素素忽然忽然想起,她曾经在凤梧宫东暖阁借宿那晚,在灯光之下偶然看见明竹的侧脸,那一刻她觉得她似乎在哪里见过明竹。如今想来,如果上一世她和聂铎已经相爱,甚至聂铎愿意攻打京城只为一道和亲圣旨,那么上一世明竹、玉竹两个人也会被聂铎送到她身边服侍她的。
她活了两世,变了许多东西,但是唯独聂铎的做法不会变,不管外面的环境是如何的,聂铎对她的一片真心,让他两世都能做出同样的决定。
叶素素开始想念聂铎,他们不过刚刚分开,她就已经开始想念他。
几日之间,聂铎在前线的消息源源不断地传给叶素素,都是他旗开得胜,一路逼近京城的好消息。聂蝶和李彻两个小家伙也经常跑过来给她作伴,时间过的飞快,思念的日子反而并不算难熬。
一个月后,前方就有好消息传来了。
大原国皇室求和,提划出十座城池给镇南王,并许诺将皇室公主下嫁,从此划界而治,两不相犯。自然,镇南王聂铎并没有提出要大原国公主下嫁,提出将公主下嫁和亲,改成郡主下嫁和亲,才接受了求和。
叶素素听闻时,正是陌暮回来报的喜信:“郡主殿下,铎爷和大原国皇帝的圣旨都已经在回来的路上,铎爷让我给您带句话,他说一切顺利,请郡主殿下勿念,他马上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