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背了一堆东西,似乎没有注意到山洞里多出的叶素素,一边从背上放东西,一边道:“铎爷,你知道我刚刚去找药材时看到了谁?叶家的马车和何家的马车。这郡主和何家的婚期马上就到了,恐怕是两家家长要小辈见面,哼!”
那人一开口,叶素素就听出来他的声音,是陌暮。可是,他说的那些话,让叶素素恨不得去撞墙,急忙跟身边的聂铎摆手,摇头解释:“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别听他瞎说……我们,我们就是巧合碰上的。”
叶素素说完恨不得咬自己的嘴唇,这种烂借口她自己都不相信,竟然还指望聂铎相信,真是……真是无脸见人了。
☆、第一百一十章
陌暮说完才发现山洞里多了一个人, 还正是他八卦的女主角。
他吓了一跳, 反应了好半天才想到要给叶素素行礼:“郡主安。”
叶素素头低的很低, 几乎要压到膝盖了,只胡乱地点头说:“无须多礼, 无须多礼。”
聂铎似乎心情大好, 戏谑着问叶素素:“真的只是巧合?”
叶素素抿着唇不说话了,她根本不知道要解释什么,恼羞成怒地瞪了一眼聂铎, 急忙跟陌暮说:“你快点来帮铎哥哥处理伤口。”
聂铎忍不住笑了起来,捏了捏叶素素的手, 无奈摇头:“知道我吃醋了?嗯?”
他这么一笑,立即牵扯到了伤口, 疼得呲牙裂嘴, 叶素素心疼不已,想要上前去搀扶他,聂铎却忽然伸手覆盖住了她的眼睛,压低声音,温柔地与她说:“素素, 乖, 不要看, 好不好?”
叶素素忽然鼻尖一酸,又想起上一世,聂铎也是这么捂着她的双眼不让她看。如果不是她不配合,乱动扯了他的伤口, 让聂铎疼的太难受半途松了手,叶素素才看到他的伤口有多深。
今生再来一次,叶素素是一点都不敢乱动了,任由聂铎的手捂着她的眼睛,小手紧张不安地抓着聂铎的袖口,一动不敢动,生怕给聂铎和陌暮添麻烦。
她的心揪揪地疼,不安地小声唤他的名字:“铎哥哥,铎哥哥……”
她想问他疼吗?可是话到嘴边,她又问不出口,那么大一个伤口,怎么可能会不疼?她问了岂不是白问?
或许是她脸上的表情太过痛苦辛酸了,聂铎虽然正在被陌暮处理伤口,但还是咬着牙忍着痛哄她:“素素,别怕,我没事的,乖……”
“铎哥哥,你不要说话,你好好的不要动!”叶素素吓得立即去安抚聂铎,生怕聂铎因为她分心。
她哭着说:“铎哥哥,你不要管我,你好好的让陌暮处理伤口。我手笨,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帮你的忙,但是我也不希望自己给你添麻烦……”
“嗯,好,乖,不哭……”大概是由于伤口太疼了,聂铎一直在不停地安抚着叶素素,只是说出的话并不连贯。
叶素素都要恨死她自己了,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这么没用,她今天出现在这里完全就是给聂铎添麻烦的,还让他忍着伤口不停地安抚她,叶素素觉得自己简直要笨死了,她怎么这么没用!
聂铎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捂着她的眼睛,柔声哄她:“素素,不要自责,这不关你的事,乖啊!”
叶素素吸了吸鼻子,热滚滚的眼泪还是不停地往下淌。
很快,乐竹和明竹回来了,两个人上前帮着陌暮一起给聂铎处理伤口,叶素素也躲到了一边,远远地看着聂铎。既然他不舍得让她看见伤口,叶素素就不看,反正上一世,她也已经看够了。
聂铎的伤口被处理好之后,他身体就开始发热了,也不知道陌暮从哪里弄来了凉水,用帛布沾了一些,帮着聂铎降体温。叶素素凑了过去,小声跟陌暮说:“我可以来。”
陌暮满目怀疑地打量叶素素,表情一点都不收敛,显然那表情的意思是“你会吗”,叶素素被陌暮这么看着也没觉得他过分,郑重地朝陌暮点头:“我可以的。”
陌暮半信半疑地把帕子放到了叶素素手里,见她做的还有模有样,这才放心转身去整理其他东西。整理好之后,他和乐竹交代:“乐竹姑娘,你们在这里帮我照顾我们铎爷,我去门口守着。这里虽然是大明寺边缘,人迹罕至,但是既然你们几个姑娘家都能找到这里,恐怕这里也不是什么安全地方了,铎爷现在的伤口比较严重,不适合移动,我去洞外守着,免得被人发现铎爷的踪迹。”
乐竹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她赖床叶素素身边,帮叶素素洗帛布,洗好就递给叶素素让她给聂铎降温。
叶素素此刻已经不哭了,吸了吸鼻子,说:“一直以来,都是铎哥哥在为我做事情,我从来都没有能为他做过什么。就算是答应过给他做荷包,却也总是做得那么难看,拿都拿不出手。”
她和聂铎之前的那些事情一直历历在目,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一直都是聂铎在付出,她上一世背负着“墨素牡丹,天命皇后”的命格,这一世又被皇上圣旨赐婚,两世加起来,她竟然总是给聂铎带来无尽的麻烦。
“铎哥哥,我该怎么办啊?你一定要好起来啊,你一定要好起来啊……只要你醒过来,只要你好起来,我就跟你去西南,我就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跟你去西南。”叶素素抱着膝盖缩成了一团,眼泪汪汪的,嘴里不停地呢喃着。
她决定了,只要聂铎平安健康,她就跟他走。
他们两个已经错过了上一世,她好不容易多活了一世,她不想再错过聂铎。
“铎哥哥,只要你好起来,我跟你走,这一次,我一定跟你走。”她说的坚定而决绝,可是聂铎却闭着眼睛,什么也听不见。
叶素素微微俯身,趴在他的耳侧,又把那些话重复了一遍:“铎哥哥,只要你好起来,我跟你走,这一次,我一定跟你走。”
她一句一句,坚定有力,并没有注意到,原本应该昏迷的聂铎已经缓缓地睁开眼睛,把她说的话全都听到了耳里。
聂铎无声叹气,却最终闭上了眼睛,什么都没说。
夕阳西斜,叶夫人在大明寺内礼佛也差不多结束了,叶素素不可能一直留在山洞里。她吩咐乐竹留在山洞里照顾聂铎,她先带着明竹回去替他们备一些饭食。
说来也巧,回去的途中正好遇到了何恩新。
何恩新见到叶素素后,原本紧张的表情瞬间松懈了,他几步上前,迎向了叶素素,道:“郡主下午去了哪里?我送月儿回家之后,回来就寻不到郡主的身影了。”
叶素素一顿,下午她只顾着关心聂铎了,完全把何恩新忘得一干二净。她顿了顿,胡乱地扯了个借口说:“我去大明寺西侧湖边走了走,原来是想去看看那边的鱼的,或许如今山上还冷,那些鱼没有出来。”
她记得上一世,她确实是去过大明寺的西侧,当时那边的鱼也确实没有出来,这种说法应该不会有破绽。
果然,何恩新没有多想,还有执意送叶素素会厢房。
既然心中已经有了决定要跟聂铎走,叶素素不想再跟何恩新有牵扯,也不想再给他希望,婉言拒绝了何恩新,头也不回地回了厢房。
她命人寻了小炉子,她亲自淘米煮粥,装了食盒要给聂铎送去,出门时正好遇到了回来的乐竹。
乐竹眼眶红红的,见到叶素素立即就跪了下去,低声道:“郡主,婢子无能。”
叶素素吓了一跳,急忙问:“乐竹,出了什么事情?是不是铎哥哥出了事情?”
乐竹摇头:“聂公子没有出事,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乐竹,你快说啊!”叶素素急了,她真担心是聂铎出了什么事情。
乐竹带着哭腔说:“郡主走后,陌暮就要带着聂公子离开,我说等郡主回来再让他们离开,陌暮就把我打晕了。等我醒来之后,山洞里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收拾的很干净,像是没有人曾经呆过似的。我后来发现身上有一个纸条,应该是给郡主的。”
乐竹提到纸条,哭得更加厉害了。
“纸条上写了什么?”叶素素心头顿时不安,她倒是明白了,乐竹刚刚哭并不是因为被陌暮打晕,而是因那张纸条。
乐竹从怀里掏出纸条,迟疑地望着叶素素,哭得更厉害了。
果然是纸条的原因。
叶素素伸手接过来,乐竹却哭着说:“郡主,您千万不要伤心,千万不要伤心……”
纸条是对折的,没有信封,所以乐竹才能看到。叶素素颤抖着双手拿过纸条,看到上面只写了几个字,是聂铎的笔迹,或许因为他受了伤,所以字迹看起来有些潦草,却不难辨认。
纸条上面只写了六个字:“素素,安心嫁人。”
简简单单六个字,叶素素只觉得眼前一黑,口中一甜,一口血吐了出来。
聂铎是听到了她那时候的承诺吧?
她说:“铎哥哥,只要你好起来,我跟你走,这一次,我一定跟你走。”
聂铎听到了,确确实实地听到了。
但是,他没有答应她,却不辞而别,只给了她这样一张纸条,告诉她安心嫁人。
叶素素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只觉得有许多人过来搀扶她,身边围着的人好像是乐竹,又好像是明竹,她看不清谁是谁,眼前只有六个字:“素素,好好嫁人。”
这一次,不是她愿不愿意跟他去西南的问题了,而是他……不要她了。
☆、第一百一一章
从大明寺回去之后, 叶素素又是一病不起, 整个人了无生机。
叶夫人一直想知道叶素素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她记得礼佛之前,何恩新和叶素素之间的气氛还很好, 可是后来忽然听说叶素素昏倒在大明寺的厢房, 吓得叶夫人当夜带着叶素素回了叶宅,请了大夫来看,只说是气血攻心, 并无大碍。
可是叶素素却一直在哭,手里还攥着什么, 怎么拿也拿不出来。
后来,叶素素的身体已无大碍, 她却一直都不笑, 整天坐在屋子里望着窗子发呆,叶夫人心疼不已,又找不到问题症结。何恩新那边她也派人去查了,只知道当天在大明寺,何恩新和叶素素并没有说几句话, 后来叶素素回厢房时, 也没有让何恩新出来送人。
至于乐竹几个丫鬟, 那是口风极紧,一点都不肯透露。虽然杨处这样忠心的婢子是件好事,可是还急坏了叶夫人。
时光如梭飞逝,在叶夫人还没有弄明白叶素素究竟是为何这般大伤元气时, 叶素素和何恩新的婚期已经迫在眉睫了。
许多人与叶素素在闺中有过往来之人都给她过来添妆,其中最瞩目的两份,一份是太子妃陈瑛儿从太子东宫送来的添妆,另一份就是来自于公主府的大公主长乐的添妆。
两份添妆都是极其贵重的,天下闺阁中的姑娘们都无不羡慕。
皇宫里也来了添妆,自然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手笔要比太子妃和大公主更阔绰,但是长辈的添妆与同辈的添妆终究是没有办法相比。
叶素素盯着陈瑛儿和大公主长乐的添妆怏怏不乐,嫁给自己不爱的人,她是真的已经知道这种难受的滋味了。陈瑛儿和大公主长乐当时嫁人,是不是也是她如今的滋味?
聂铎的那张纸条她压在了小匣子里,上面的六个字宛如一把刀一般时刻地戳在她的胸口,每每想到就异常无比的疼痛。
她难过,她自责,她知道此生她与聂铎已经无缘了。
她甚至还幻想过,或许聂铎心里还惦念着她,知道她要成亲,借别人之手给她添妆。可是,如今想来,聂铎既然已经放下,就不会再让彼此牵扯上。
铎哥哥不要她了,在她三番五次拒绝之后,聂铎不要她了,再也不给她机会了。
叶素素看着陈瑛儿和大公主的添妆,又哭了起来。
叶夫人进了屋子,叹气道:“素素啊,你这马上就要嫁人了,千万别哭坏了身子。哎,别人家毕竟不是自己家,你想怎么舒服怎么来。何恩新也不算是个无能之辈,他如今在朝廷之上崭露头角,连圣上都称赞他是可用之才,将来等他年岁再大一些,皇上应该会更抬举他的。”
叶夫人把周围伺候的人打发下去之后,拉了叶素素说私房话:“素素,娘亲知道你心里现在还惦念着那个人,不过既然已经不可能了,你可不能犯糊涂。明日就是送嫁妆,后日就是你们成亲之日,热热闹闹的,可不适合哭。”
“娘亲,女儿知道。”叶素素拿着帕子擦干了自己脸上的眼泪,终于忍不住问道:“娘亲,铎哥哥那边……真的一点动静都没有吗?”
“动静?”叶夫人眉头一皱,顿时就不乐意了:“素素啊,你清醒一点,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想着聂铎那边的动静,你莫不是还期望聂铎会做些什么吗?素素啊,你一向不是个糊涂孩子,怎么……怎么事到如今还不清醒呢?”
叶素素木讷地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说:“娘亲,我知道了。”
是啊,聂铎曾经和她说过,这不是最后的结局。但是,那一次,聂铎已经给她写了纸条,告诉她“好好嫁人”。
嫁人,嫁给别人,就是她的结局了。
结局已经来了,她还有什么好挣扎的。
叶夫人拍着胸口走出了亭如院,迫不及待地去书房等叶太傅下衙。等叶太傅回来之后,叶夫人也不等他喝一口茶水,就推了他进书房说悄悄话:“夫君,你说,你说我们强加了叶家防备,不让聂铎的人靠近素素,是不是……是不是不太好啊?”
“有什么不好的?素素马上就要嫁人了,她嫁的是何家,是何恩新,我们防着聂铎,难道不对吗?何况,眼看着素素就要嫁人了,聂铎也没有什么表示啊!以前玩夜探香闺玩的极其溜,现在呢,知道不可能就当缩头乌龟了。”
“聂铎这些时日真的没有任何表示?”
叶太傅摇头:“没有,不仅如此,西南那边丝毫没有动静。”
“可是,聂铎这是什么意思?”叶夫人忧心忡忡,不安地说:“难道他对素素的心思都是假的吗?”
“那小子对素素的心思应该是真的,只是我也弄不明白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夫妻对视,双双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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