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只是直面着它,那股不能明言究竟是震撼还是畏惧的情感就已经洗刷了她的大脑,让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这时,身旁的尤拉诺维奇也惊醒了,他醒来的第一件事是找寻缪苗的身影,在看见她就在他身侧时,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下。
“尤拉。”缪苗叫了叫他的名字。
“我在。”他回应着,狼狈地从地上站起,回到了舰船控制台前,衣阿华的波震防御壁已经在先前的撞击中到达了极限,三门主炮的炮膛全部因为之前的强行二次轰击化成了铁水,推进器也由于过度损耗处于瘫痪状态,只剩下雷达盘还在尽职地工作着,在那上面,属于衣阿华的绿点镶嵌在巨型红点的正中心。
缪苗看着那个悬挂在不远处上方的球体,问:“那就是核么?”
“嗯。”他肯定了她的猜测。
如同他们先前的猜测,如今的巢穴级内部就好比一个派空了工蜂的蜂巢,里面空无一物,只剩下尚未孵化的虫卵附着在那些“血管”上方。
但很快的,残酷现实不再允许他们继续踌躇,先前派出的工蜂们在女王的示意下纷纷回巢,密集的膜翅振动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舰船内探敌的警告也开始大作。
一阵死寂在两人之间蔓延。
这是绝对绝命的情况,弹尽粮绝的他们已经没有任何攻击的手段了,这也是绝佳的机会,如今他们就在它的心脏旁边,还有最后一条路……
启动自爆程序,这一次它没有逃避的机会了,只要他们愿意,现在就能和它同归于尽。
尤拉诺维奇率先走向了缪苗,拉住她的手就往战舰尾部的机库走。
两人最后站定在银白的机甲前。缪苗温声向身前的青年提出了自己已经知道了答案的问题:“你想干什么?”
尤拉诺维奇声音强硬,“你坐上这个逃出去。”
缪苗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现在后悔不觉得太晚了么?”
而且他们闯进时的轨迹已经在巢穴级的自我修复下合上了,她要怎么出去?顺着那些自己也不知道方向的孔洞么?
“听我说,活下去。”他略微暴躁地将她塞进了驾驶舱里,最后语气竟然软弱起来,“算我求你,你得活下去。”
“我会保护你的。”缪苗却反而抓住了他的衣领,拉向了自己,然后将额头抵在了他的额头上,彼此的呼吸几乎缠绕在了一起,“相信我。”
尤拉诺维奇愣神,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缪苗用力一推,跌落在地上。
缪苗利落地关闭了驾驶舱,银白的机甲被她启动,她走上了升降装置,然后从弹射器上起飞,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挡在了已经被层层虫群围住的战列舰前。
***
这是尤拉诺维奇第一次看见缪苗以那样的战斗方式厮杀在虫群之中。
比豹还要迅捷,比鹰还要精准,手中的光刃就像是死神的镰刀,扑杀着一切试图扑向她的敌人。
犹如在战场上盛开的鬼百合一样,被敌人的鲜血浇灌,美得令人惊心动魄。
已经有数次,他看见四面扑来的虫潮将她淹没,接着层层虫群下亮起了光辉,将它们悉数弹开。缪苗就像一颗小型炸/弹,一次又一次在一片由虫组成的海洋中引起了堪比惊涛骇浪的爆炸,接着踩着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杀出了一条血路。
鬼百合迟早会凋零,他清楚这一点——返回保卫它们心脏的虫群越来越多,她坚持不了多久。
他只能在在舰桥中试图寻找自己能够做到的事情,最后发现衣阿华右舷还剩下一座防空高角炮没有损坏,其仅存的能量也已不多,顶多只够他打出最后一轮攻击。
但这样就足够了,所幸衣阿华正好陷落在那颗核的左侧,右舷的高角炮此时几乎是正对着它的面门。
尤拉诺维奇在操纵屏上找到了火力控制面板,将高角炮的控制改成手动模式,满头大汗地回忆着椎名有栖这一年来在他身边进行的火控调整步骤。他需要将高角炮的指向正对着那颗心脏,确保这一击能百分之一百击中它,决不能有任何偏差。
在高脚炮塔刚刚向右偏转两度时,所有虫族都停止了继续向缪苗攻击,集体转向了衣阿华,似乎已经隐隐感受到了潜在其中的危机。
缪苗也注意到了,她当即停下了斩杀的动作,手指飞快地敲下几个指令,机甲上搭载最后的空对空导/弹全部发射,只是这一次不再是用于广域轰击来帮助自己摆脱虫潮的包围,而是只瞄准了一个方位——高角炮前的上空。
在导弹抵达的同时,虫群也扑至了她预判的位置,双方在半空中相撞,产生了巨大的爆炸,火光迸裂,在浓厚的烟尘下,有光在汇集。
下一刻,那道光束冲破了灰烟,直捣向悬挂在半空中的那颗“心脏”。
这个怪物的外壳坚硬无比,内里却极为脆弱,由膜一样质地肉壁构筑的核心就如同它看上去一般的柔软,在脉冲炮的轰击下,瞬间就被洞穿了一个巨洞,里面泛着淡黄色的血浆像是瀑布一样涌出。
周围的虫群集体发出了悲鸣声,尖锐得几乎刺穿了她的耳膜,但是它们却依然保持着行动的能力,在一片悲鸣声中,附着在那些树突状管道上的虫卵也逐一破裂,里面孕育的生物有了破壳的迹象。
缪苗咬牙,翼甲处聚集的光粒子密度上升,她将机枪横在了胸甲前,藉由着还没被虫潮填补的脉冲炮轨迹,将自身化作了穿/甲/弹,一头扎进了那个巨洞中。
突破了那层肉壁,缪苗发现原先充盈在内核里的血浆已经流干了,而在它的正中央,居然还悬挂着一个酷似茧一样的球体,大小跟她的机甲差不多,通体纯白,散发着淡淡的微光,毫无疑问,那下面的就是他们真正的敌人。
女王蜂。
有什么东西在那个茧中游走。她能感受到“它”要从其中挣扎而出,心中隐隐有个声音告诉她,绝对不能让它从中破壳,否则一切都会变得无可挽回。
终于到这一刻了。
缪苗抬抢对准了它。在她扣动扳机的前一刻,由茧的中心朝她荡开了一阵让她的脑髓都在跟着颤抖的波动,她在这最后关头竟然眼前一黑,还没将最后一击献上,意识被从身体中剥夺了。
……
……
……
“你在干什么?”
缪苗回神时,映入眼帘的是碧蓝的天空,上面是飘着比薄纱还要轻盈缥缈的云雾,她一惊,低下头四处看看,自己竟然站在一片干涸的大地上,这里的场景太过熟悉,她似乎在哪看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而刚刚发声的人,那个声音——
她捂着嘴转过了头。一个个子不高,黑色头发的亚细亚人出现在了她面前,他嘴角还叼着根燃到一半的香烟,眼声中带着调侃的意味,和被掩藏在其下的担忧。
“发什么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