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乐打趣道:“师妹你这话问的, 当着陛下的面, 难道怀文师兄还能说自己无法胜任吗?”
“就算遇到了棘手的事,恐怕也不会在此时说。”
容清棠不自觉悄悄瞥了一眼身旁的卫时舟,轻声说:“也是。”
卫时舟失笑道:“莫非都以为我容不得官员说实话?”
“怀文是在自谦。他在都察院的差事办得很好,是为能臣。”
“微臣惶恐,陛下谬赞了。”怀文适时俯首道。
卫时舟落下一子,结束了这盘棋,温声说:“在家中无需再行君臣之礼。”
怀乐看了看棋盘上的局面,道:“妹夫和师兄明日还要上朝,早些回房歇息吧。”
容清棠神情微变,也知道不能继续耽搁了,便没再说什么。
但两位师兄都离开后,容清棠和卫时舟一起往自己的卧房走去时,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脑海中的思绪太过繁杂,容清棠一时理不清楚,抓住一条线头后便和卫时舟说:“你明日还要上朝,先回房休息吧。我想和柔蓝再聊一会儿,说一说她和群青的婚事。”
若他能先睡,她回房时或许心里能平静一些。
闻言,跟在不远处的柔蓝脚步微顿,不自觉抬眸看了身侧的群青一眼。
卫时舟并未多说什么,只提醒道:“夜里凉,别聊得太晚。”
“好。”容清棠连忙应下。
待卫时舟继续往前走,容清棠对群青和绿沈说:“你们跟着陛下,我和柔蓝单独说会儿话。”
卫时舟没带他身边的宫人来状元府,容清棠便让群青和绿沈跟着他。
“是。”群青和绿沈拱手应下,旋即跟上了陛下。
群青和绿沈已在禁军营入职,今日本不必跟着容清棠回状元府。
但卫时舟提前计划好要带容清棠去郊外游春时,群青和绿沈便主动请命,想做这次的护卫。
卫时舟也清楚,比起别的护卫,由群青和绿沈跟着,容清棠会更自在些,不会下意识一直以皇后的礼仪严格要求她自己。
见群青和绿沈跟了上来,卫时舟知道容清棠应的确有话要与柔蓝说,不只是想暂时支开他。
容清棠和柔蓝慢慢地走在最后面,见卫时舟和群青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容清棠柔声问:“决定好了?”
柔蓝点了点头,轻声说:“嗯,我也想嫁给他的。”
“原本宫中的女官要出宫后才能嫁人,但陛下说你与群青特事特办,只要不耽误每日的差事便好,成婚后还可以在宫外置办自己的宅子。”
容清棠细细地说着。
这些话群青已先从陛下那儿得知了,今日在游春时也告诉了柔蓝。
他们都知道,之所以能特事特办,应也是因为陛下看重娘娘,爱屋及乌,柔蓝才不必嫁了人便离宫去,还能继续陪在娘娘身边。
“多谢娘娘和陛下恩典。”柔蓝认真地说。
容清棠抬起手,轻轻在她脸上捏了捏,故意说:“要嫁人了,就跟我生分了是吧?”
“不是……”柔蓝立即道,“不会的,我们都不会和娘娘生分。”
容清棠眉目柔和地说:“我知道。”
她和柔蓝、群青、绿沈他们一起长大,她从未怀疑过他们待自己的情意。
“我几年前便为你准备好了嫁妆,一定会让你风风光光地出嫁。”
“我们柔蓝到时要做世上最漂亮的新娘子。”
柔蓝摇了摇头,正色道:“娘娘才是世上最漂亮的新娘子,谁都比不上。”
容清棠失笑道:“你总觉得我什么都是最好的。”
柔蓝:“娘娘若不信,可以去问问陛下。陛下肯定也会说您是最美的新娘子。”
前日帝后大婚时柔蓝都看见了,陛下总是看向娘娘,目光温柔似水。
见她提起卫时舟,容清棠神色微滞,有些不自然道:“我问他这个做什么。”
怕较真的柔蓝随即列出几条理由来,容清棠立即提起了些别的,岔开话题。
容清棠一直期盼能看着柔蓝和群青成婚,重活以来她也时不时地便在构思相关的事情,脑海中已有了不少计划和建议。
是以待慢悠悠地走到卧房外时,容清棠已与柔蓝将她成婚的事说得七七八八了。
“你也早些歇息,今晚不必守夜了。”容清棠温声道。
“好。”
柔蓝点了点头,待容清棠走进卧房便在她身后关上了门。
只是柔蓝并未就此离开,而是如以往一样,安静地守在阶前。
进宫以前,上半夜时柔蓝都会守在姑娘屋外,姑娘有任何需要她都能及时进去。进宫后有规矩,轮值时她才能为娘娘守夜。
漆黑的深夜静谧得落针可闻,但柔蓝并不害怕。
她知道,群青就在夜晚中的某一处护卫着娘娘和陛下,也守着她。
*
容清棠走进卧房时,便看见卫时舟已经沐浴完换了一身衣衫,却并未先睡,而是正坐在桌边看书。见她进来,他才将手中的书册放至一旁。
他们今日互赠的桃花与柳枝正插在白玉瓶中,放在桌上。
她状似神色自然地问道:“怎么还没睡?”
卫时舟温声道:“师父借了一本书给我,我很感兴趣,今晚想先看一看,你先睡吧。”
容清棠也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只能下意识往床榻的方向走去,拿上自己的寝衣后说:“我先去沐浴。”
“好。”
在净室沐浴时,容清棠仍忍不住想着些什么。
她进来前没有叫水,但浴桶里已经盛着干净的热水了,水里还放了些带着淡香的花瓣,是她沐浴时喜欢添的。
或许是卫时舟吩咐人提前备好的?
那他方才是淋着洗的,还是说,也用了这浴桶……
容清棠连忙打住思绪,匆匆沐浴完便离开了净室,目不斜视地往床榻边走去。
容清棠在床上躺下后,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见卫时舟的确仍神情专注地在看书,她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书明日再看吧,不能不休息。”
她知道,卫时舟是也想到了屋内只有一张床,才会说他今晚要看书,把床让给她。
但卫时舟明日还要上朝,怎能整夜不睡?
卫时舟看向容清棠,轻声说:“无妨,你先睡吧。”
“是因为只有一张床吗?”容清棠开门见山地问。
卫时舟点了点头。
“既然只是名义夫妻,我不应冒犯你。”
容清棠心里某个地方沉了沉,却又语气如常道:“那一人一床被褥?也算是各睡各的了。”
卫时舟压下手中的书页和心间的滚烫,问:“与我同榻而眠,你不介意吗?”
“无事的,”容清棠摇了摇头,“总还是要休息。”
卫时舟静了几息,才声音清润道:“好。”
似是不曾有过一丝杂念。
得了他的应答,容清棠从悬阁上拿了一床新被褥放在床铺外侧,自己往里面睡了些,给卫时舟让出位置。
卫时舟心底某些见不得光的念头在不断汹涌着,翻滚着,催促他朝她靠近。
她如此信任他,待他毫无防备。
他应抓住这个机会,向她索取更多,满足自己蓬勃的贪念。
似是决定了什么,卫时舟起身朝床铺的方向走去,脱下外衣躺在容清棠为他留出的位置。
他就睡在离自己不过一臂远的位置,容清棠的心跳快得不成样子,耳朵也慢慢泛起热意。
但她仍假作镇定,找了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同卫时舟闲谈,想让两人之间的氛围自然一点。
聊着聊着,容清棠便觉得自己似乎没那么紧张了。
他是君子。
其实原本也没必要紧张什么。
卫时舟一直耐心温和地回应着容清棠的话,容清棠的心也越来越安宁。
只是,随着夜色渐深,容清棠发觉自己竟没有丝毫困意,卫时舟的声音却越来越轻,与她说的句子也越来越短。
她猜测,卫时舟应是已经有些困倦了。
他不像她似的心里满是纷乱的思绪,心无杂念自然也就能照常入眠。
直至一旁的卫时舟彻底静了下来,没再回应她,容清棠便知道,卫时舟睡着了。
她如乱鼓般的心也逐渐平静了下来。
容清棠不再说话,阖着眸子,想让自己也于黑夜中自然而然地入眠,却没能如愿。
身旁躺着另一个人,且还是男子,这种感觉实在难以忽视。
她无声轻叹了一口气,想由平躺转为侧躺,却在不经意间将自己的手伸出了被褥。
随即很意外地,触碰到了卫时舟微凉的长指。
黑暗中,容清棠愣了愣,心里一紧,阖着的美眸也倏地睁开。
但她怔了几息后,却鬼使神差地,没有收回手。
而是将自己的被褥朝他那边拉了一些,与他的连在一起,盖住卫时舟睡着后放在外面的右手。
总不能让他着凉。
容清棠在心底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