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沉浸在这样暧昧缠绕的黑暗里,彼此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就在这静得可以听到彼此呼吸的环境下,忽然,隔壁的秦可筠被尿憋醒了,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套上他厚重的塑料拖鞋,踉踉跄跄得走出了房间。
兄妹俩的房间连在一起,秦可筠半夜起来上厕所,一定会经过妹妹的房间。
秦可可听到声音的瞬间抖成一团,秦彐森镇定得抓着她的手,然后闲闲得踢出一只脚,将卧室门“啪”得踢了回去。
秦可筠被震耳欲聋的关门声吓了一跳,一边挠着自己身上被蚊子咬的小包,一边睡意朦胧得抱怨道:“晚上风吹这么大,不知道用个东西压一下门么。”
然后顾不上自己半夜起床的目的,秦可筠憋着尿,从书房里拖了一把椅子出来,准备压他妹妹卧室的门。
一只肥手刚搁在门把手上,就听到里面有人喊道:“哥,你别开我的门。”
秦可筠立马停下手中的动作,瞠目咋舌:“我去,你有透视眼的啊。”
秦可可不吭声,因为她的一张嘴都被秦彐森衔在了冰唇下面。呼吸从她的口腔里出来,就会变成暧昧的□□声。她尝试着挣扎,可是深入的湿滑和搅弄都惊得她不敢挣扎出声。她尝试着躲避,可是如影随形的身体牢牢得贴在自己身上,严丝合缝,冰凉得她身上的每个毛孔都在收缩。
秦可可只能压住自己的声音,压住自己呼喊的欲望。因为她觉得自己脸皮再厚,也抵挡不住大门敞开的那一刹那。
好在秦可筠半夜起来没带脑子,或者说,他长了一副可以放火锅里涮的猪脑子。撂下了压门的椅子,没有一点儿疑惑,竟然就这么转身去了洗手间。
一直到他上完洗手间,踉踉跄跄得踩着拖鞋原路返回的时候,秦可筠都不曾怀疑过一次。即便妹妹的叫声尖锐到异常,卧室里还传出了掩盖不了的吱唔声,秦可筠都迷迷糊糊得听而不见。
哼,大半夜的,那个死丫头一定偷偷得在床上啃鸡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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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可可第二天就拎着行李回了学校。因为她一心想拒绝的人不仅堂而皇之得潜入她的房间,而且还堂而皇之得潜入她的身体和心灵。
坐在火车上,秦可可几次三番得落泪。她想不通,自己对于他而言,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她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因为她碰到了新的问题。
而且,这个问题,不容易解决。
开学的第一周,秦可可就觉得浑身犯懒,长长上课上到一半就趴在桌上睡了起来。过去早起锻炼的习惯也没有了,恨不得天天趴在床上睡懒觉。有时候照着镜子,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蛋发圆。明明睡了那么长时间,脸上的气色却灰暗暗的,没有一点儿精神气可言。
开学的第二周,秦可可发现自己已经两个月没有来例假了。她不断得安慰自己,暗示自己,但是闻到一点儿奇怪的味道就跑去洗手间呕吐的时候,她还是确定了:她怀孕了。
她不傻,她知道什么是肠道感染,什么是孕妇孕吐。
开学的第三周,秦可可向学校提出了休学申请。她收拾了所用东西,包括她写了一半的信,辗转颠簸得回到了南京。
她将行李存放在了车站的存件室里,生怕被熟人撞见,戴着一副黑厚的眼镜,找到了白银市桥里面的冤大头——章耀华。
章耀华欠着她的人情,没有多加思索,点头同意了。秦可可就知道他会帮助自己,交代了她一些怀孕的细节,也编了一些真真假假的过往,然后将章耀华领回了家。
不出她的意料,爸爸发了很大的一通火。
一个全家精心呵护的女大学生,居然委身给了一个小学都没毕业的农民工。这样的狗血在民国时期时常发生,大多是家里的小姐和拉黄包车的马夫陷入了爱河。因为小姐缺乏父爱,缺乏别人关心,一来二去得很容易爱上自己身边的马夫。可是现在时代不同了,秦可可既不缺乏父爱,也不是那种眼界小得可以被小恩小惠感动的女孩,完全没有理由爱上这样一个毫无优点的男人。
看着黑皮黑脸只会憨笑的章耀华,秦父气得差点没砸碎家里所有的东西...要不是秦可可肚子里还怀着孩子,秦父也会甩上几个巴掌在她脸上,让她知道什么是礼义廉耻。
暴风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秦可可知道自己赌赢了,她闯了祸,她愿意承担,但是她要保住肚子里的孩子。因为她想象得到,如果她说肚子里的孩子是秦彐森的,爸爸和妈妈一定拎着她去医院,逼她打掉这一胎。
主动打胎,被动流产,她一样都承受不了......
渐渐的,秦父接受了章耀华这样一个虽然蠢笨但胜在憨厚的女婿。毕竟比起自己儿子,章耀华的蠢,算不上真的蠢。
街坊邻居也渐渐得失去了研究他们一家的兴趣,在路上看到章耀华还会热情洋溢得打招呼。毕弛爸爸就是率先接受章耀华是可可丈夫的第一拨邻居,虽然他想不通,但到底能接受。有时候出去采风缺个人打光,他还会敲秦家的门,带着暂住在秦家的章耀华出去干苦力。
没有学历,也没有人脉,章耀华能做的似乎就剩下厨子和五金店营业员这两份工作。较之于前者,章耀华显然更具有做生意的实力。做一个有本有份的生意人,虽然比不上公职人员的稳当,比上不文化学者的体面,但至少有了一份社会担当和一个不错的发展前景。秦父为了女儿的未来,拼拼凑凑了二十多万,毅然决然得投资给了章耀华做本钱。
章耀华捧着这沉甸甸的二十多万,交给了肚子已经像篮球一样圆的秦可可:“你爸爸...太土豪了。”
秦可可的脸上带着孕期特有的忧郁,翻了翻这沓钞票,没有多余的意见:“章鱼哥,你收着吧。”
“......”章耀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为了给我的孩子上户口,特地和老家的嫂子离了婚。这笔恩情,我一直记在心里。等我生出孩子,让她有了一个名义上的爸爸,章鱼哥,你就带着这些钱回家做生意吧。”
两三千还好说,数额小,章耀华可以厚着脸皮收了。但这是二十多万,二十多万在二十年前可以买很多东西,或是盘下几亩地,或是在乡下起个大规模的工厂,或是直接放在银行里利滚利。只要不挥霍,他都可以用这笔本钱撑起一个厚实的产业。
章耀华可以默不作声得吞掉这笔钱,但是他没有这个贼心,也没有这个贼胆。他坚信他如果吞掉这笔钱,他的良心会折磨他一辈子。
秦可可一开始找他帮忙,就是看中了他的忠厚:“章鱼哥,这二十万,就当是我借给你的本钱吧。以后你赚了钱,每年带点儿利润返还给我就成。”
有了第一笔二十万,紧跟着还会有另外一笔二十万。
秦可可不想让她爸爸一再弥补她犯过的错,所以请求章耀华带着这笔钱回老家发展。等到孩子出生,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她会跟爸爸说清楚。
章耀华感恩戴德得同意了,转身找了张纸条,写下了逐年返还本金的欠条。
然后没过多久,便是因为这张欠条,秦父知道了所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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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梦阑嗤笑得看着章耀华,脸上的表情很明显:你编啊,你继续编。
章耀华无奈得叹了口气,实话实说道:“刚回家的那几年,厂子初建,没有什么效益。后来渐渐得步入正轨,一年能赚上个十七八万。大概是你上小学的时候吧,连着六年我还了你妈妈十万块钱。再后来行业整顿,厂子面临倒闭,我没有钱还债了。你妈妈知道情况后,没有催着我还,反而给我指了几条经营工厂的路子。再然后,缓了四五年,长荣化工建成了。我每年都有钱可以还给你妈妈了,可是谁想到...”
“我妈妈出了车祸。”秦梦阑双眼无神得坐在藤椅上,像是想到了那个血腥味扑鼻的车祸现场。
章耀华叹了口气:“我跟你妈妈约法三章过,回了东北之后,不要再回来卷入你们的生活。我遵守承诺,没有来过这里一回。谁能想到这二十几年里,你对我的误会这么深......”
“深吗?”秦梦阑冷冷一笑:“那剩下的十万块钱呢?你是老好人,你遵守承诺。难道我妈妈死了,那些钱你就不用继续偿还了吗?”
章耀华愣了愣,蹙眉道:“我给的啊。自从你妈妈出了车祸,我就怕你没的吃没的穿,每年都会转账五万块钱到你舅舅账户上。”
“......”秦梦阑张了张嘴,不敢置信道:“你说你给了谁?”
“你舅舅啊,”章耀华吃惊得瞪大了眼睛,看着丫头这个反应,不由得开始怀疑起人生:“从2010年开始,每年我都会转账给你舅舅,让他好好得照顾你。对了,去年你舅舅还说要送你去美国留学,多跟我要了十万块。”
生怕秦梦阑觉得他在撒谎,章耀华理了理头绪,愿意给出证据:“钱都是从我私帐上出的,一清二楚。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让厂里的财务整理一下。”
“不用了。”秦梦阑打住了他的话。
这就说得通了,舅舅舅妈的赚得再多,贪得再多,也不可能有那么多闲钱让秦强出国。章耀华从10年开始就转生活费给她,七年下来了,再加上舅舅狮子大开口要的那笔十万块,整整四十五万。
整整四十五万哪,一分都没有进过她的口袋。
果然,什么事牵涉到舅舅一家,都会让梦阑觉得恶心。
在她穷得没钱给外婆治病的时候,在她没钱交学费的时候,在她十顿饭有八顿饭是蹭隔壁邻居家的时候,舅舅一家竟然装得毫不知情。
舅舅和妈妈的兄妹感情是要淡到什么地步,舅舅才可以毫无羞愧之心得做出这些事情!
况且,舅舅还不清楚当年的真相,他知道的跟梦阑知道的差不了多少。可是舅舅的脸皮就是比城墙厚,他能跟骗婚骗财、气死外公的仇人要钱!
秦梦阑喘了几口粗气,指着楼梯口,吩咐道:“章耀华,你可以走了。”
章耀华擦了擦自己的手掌,开心得笑道:“丫头,你弄清楚了吗?你不怪我了?”
陈年旧事如今一件件得撕开了他们的面纱。一向自负的秦梦阑竟然悲剧得发现,自己找错了复仇对象。
想到那些个大雪绵绵的深夜,王珊珊躺在床上打呼,罗静躺在床上磨牙,除了张裕还在熬夜看a片,只有她一个人,打着手电筒研究她并不感兴趣的有机化学、高分子化学...
一想到这里,她的世界都要崩塌了。
她千辛万苦潜入了pcmp,千方百计找到长荣的漏洞。为了整垮长荣,她干了好多偷鸡摸狗的勾当:偷看质量检测报告,发匿名邮件,和陆希安联手搞事...
甚至,为了能够断掉长荣的排污可能,答应不再跟梁成砚碰面...
秦梦阑看着一身轻松得章耀华,觉得自己的肩膀好沉好沉,沉到她双脚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
然而,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
秦梦阑拖了一张椅子,面容惨淡得坐在了秦彐森的对面,红着眼睛问道:“你当年,真得信了吗?”
秦彐森抬起头来,俊朗的脸上只留了几道青痕,还有一两处肿块。
他张了张嘴,费力得去用他颤抖的声音去解释:“我不相信,我一直没有相信。可是你妈妈坚决不肯跟我去美国。她恨我,她看着我的眼睛里都是恨。”
“呵呵。”秦梦阑发出了一声怪笑,还没想好怎么评价他的解释。
“梦阑,你相信我。如果当年我知道你的存在,知道你妈妈担心害怕的是什么,我绝对不会去美国。”秦彐森咬牙道。
秦梦阑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面前这个跟她血脉相通的亲生父亲,眼泪水终于止不住,崩溃决堤般涌出了眼眶。
她任由着泪水划过面颊,然后一把擦过,心平气和得跟她这个亲生父亲交谈起来:“小的时候,别的小姑娘都是幻想着怎么找个白马王子,然后怎么让白马王子在他的房产证上写上自己的名字。秦彐森,秦大教授,你知道我小时候想什么吗?我在想,我要怎么找到那个骗婚骗财、玩弄我妈妈、气死我外公的人渣父亲。找到了之后,我又怎样才能倾吞他的财产,整散他的家庭,让他余生蹲在监狱里反省自己的人生。”
秦彐森的脸色惨淡,如断垣残壁上的灰。原本潇洒倜傥、温文尔雅,在他身上荡然无存。
“今天我知道真相了。我发现我幻想过的那些事情不是毫无作用,最起码,是有的放矢的。”秦梦阑伸出手指,点了点秦彐森颓丧的肩,笑得有些癫狂:“我会一如既往得像报复章耀华那样报复你,倾吞你的家产,整散你的家庭,让你好好尝尝监狱风云里面的桥段。对了,还有你那个脑子进水的养女秦雪梨。她是个什么东西,她妈是个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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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那父女俩越说越不对劲,章耀华连忙跑到楼下找人:“哎,赶紧上来一两个人,拦拦他们父女俩。上面事情都已经说明白了,就是后面收尾不知道怎么收啊。”
梁成砚第一个拉开椅子站了起来,蹙眉道:“什么收尾?”
章耀华眼睛发光得看了梁成砚一眼,兴奋道:“哟,哟,这不是小梁公子么。”
梁成砚抬了抬眼皮:“有屁快放。”
这要章耀华怎么跟他说......
从头到尾说上一遍,从两小无猜到霸占拥有,从孤苦无依到舅舅屯钱,他是不是要说上几个小时......
两人话音刚落,二楼的阳台上就传出来一阵歇斯底里的尖叫声。歇斯底里的恐怖,不是当事人要撕碎别人,就是当事人被人撕碎了。
梁成砚二话不说就冲上了楼,长腿迈步迈得非常的大,几下就蹿到了阳台上。毕弛这个腿短的也赶忙跟上,后面跟着王珊珊罗静一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众人齐齐奔到阳台上,看着秦梦阑激动得拽着秦彐森的衣领,好像要带着他一起从二楼跳下去。
毕弛连忙出声阻止道:“梦阑,有话好好说,别喷了我们家院子一地的血!”
作者有话要说: 啊呀,陈年旧事终于结束了。
☆、尝鲜套餐
二十多年的细心呵护, 因为一个半路杀出的章耀华,变成了二十多年的不闻不问。
谁能想象得到,当年怀着孕的妈妈是怎么过来的?
谁能想象得到,倒在血泊里望着漫天繁星,临死前的妈妈又在想些什么?
秦梦阑凌乱得站在阳台的最边上,微风拂过她红得发烫的脸, 吹出她豆大如珠的眼泪水。她拽着秦彐森的手微微发颤, 眼睛里涨满了因为愤怒而暴突出来的血丝, 冷静和克制像是两件不属于她的东西, 一点点儿得从她的理智中抽离,以至飘散无影。
她要将秦彐森推到楼下,也让他躺在血泊里, 尝一尝绝望一点点覆盖全身的滋味。
时间每过去一秒,秦梦阑的脑海里就涌出一段难堪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