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史张继也深知此事行得不妥,忙道:“殿下息怒,他们也是好心——”
话还没说完就被二皇子冷冷的眼神止住了,“好心办坏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赶紧让他们走得远远的,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回京城。”
多瞧他们一眼他就上火,今儿他父皇临去时看向他的冷冷目光好悬没把他吓死,没说父皇以为这事是他主使,就是朝中的大臣哪个不是这样以为的?毕竟只有他有做这事的动机。
可他冤枉啊,他明明没做呀!大哥手上一点势力都没有,就算生下父皇的头一个嫡孙又如何?笑到最后的那个才是真正的赢家,大哥对他来说一点威胁都没有,他又不蠢,动他干吗?相反,他还要善待大哥呢,不然哪看出他的宽厚和友悌?
“是,殿下,下官明白了。”张继恭敬说道,心里明白那几个恐怕这辈子是别想再进京了。
二皇子哼了一声,怒道:“约束好下头的人,没有本殿下的命令不许擅自行动,再出这种纰漏,就别怪本殿下不留情面。”
艳阳天,杏花吹满楼。
负伤的沈太傅一直没有出现在朝堂上,这都半年过去了,听说沈太傅的伤好了大半了,却是再也不能下床了,顶多是坐在轮椅上被奴才推着到外面晒晒太阳。
当然这只是听说,没有谁亲眼瞧见。但大家推测这说法十有**是真的,沈太傅要是痊愈了,能不赶紧归朝吗?有他在朝堂上站着,圣上看在他救驾的功劳上,待沈家自然不会差了。可若他长久不露面,再多的情分也有淡薄的一天,时间一长,圣上还能想起他是谁不?
沈太傅那么精明,自然知道怎样对家族最有利,到现在他都没上朝,看来身体是真的不行了。
像是为了证明大家的猜测似的,没过几天沈太傅就上了致仕的折子,请辞太傅一职。
满朝哗然,那是太傅啊!文臣之首,谁舍得辞?就是爬也得老死在这个职位上。
雍宣帝没批,只说让沈太傅安心养伤,大手一挥,又指了两位太医过去。哎呦喂,这下可让朝臣们嫉妒得不要不要的,可又有什么办法呢?这龙宠是人家沈太傅拿命换来的。
这一日,沈薇心血来潮领着丫鬟在府里做胭脂,沾了满手都是红红的花汁,就瞧见暗卫小迪匆匆而来。
沈薇一瞧她脸色便知道有事,梨花和桃枝对视一眼,立刻领着丫鬟下去了。
沈薇净了手才道:“说吧,什么事?”
小迪上前一步,低声禀报。
刚说了几句,沈薇就猛地抬起头,紧盯着小迪的脸,“你确定没有看错?”
小迪摇头,“没有,郡主,属下在那转悠了好几天,那庄子上确实有个年轻人,长得跟那位挺像。”她的手指了指皇宫的方向。
沈薇点点头,兴奋地手都有些颤抖,本来抱着有鱼没鱼撒上一网的想法,没想到还真捞到了一条大鱼,真是天助我也!哈哈,看来我的运气真好,连老天爷都站在我这一边。
“快去,喊大公子回府,就说有要事相商。”沈薇扬声吩咐道,这事若是真的,那就太大了,她得跟徐佑好好商量一下。
徐佑回来的很快,进屋的时候脚步可匆忙了,“怎么了?”瞧见沈薇好好的,他才放下心来。
沈薇瞅了他一眼,打发江黑江白守在外面,才道:“咱们不是在秦相府密室发现个疑似并肩王的老者吗?这事我跟苏先生提过一嘴,他便跟我说瞧着二皇子不大像圣上,反倒像秦相爷死去的爹,怀疑二皇子的身世。我觉得这不大可能,二皇子跟淑妃还是挺像的,就没把这当一回事。事后我又想了想,为了保险起见,就使人盯着秦相府,没想到还真有所发现。小迪,你接着说。”沈薇对着小迪吩咐。
小迪点点头,肃穆道:“属下接了郡主的指令,就在相府外头布了三班人马,监视了大半个月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可是有一天,属下接到消息,说是有个眼生的管事模样的人从相府后门出来,直奔东大街车马行租了一辆马车出城了,尾随过去的人一路远远的跟着,见那辆马车一直朝东走,最后停在山脚下,那管事下了车进山了,咱们的人也跟了上去。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居然看到了一个村庄,那管事进了村中最大的那个院子,半个时辰后又出来了。咱们的人觉得奇怪,就悄悄的摸过去,发现这院子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年轻后生,另外一个是个老头,喊那年轻后生少爷。咱们的人没敢惊动他们,立刻就回来禀报了。”
瞧了面色凛然的主子一眼,小迪又接着说道:“属下接了消息就悄悄的潜进那个山中的小村子,属下瞧见那位少爷就惊呆了,他的长相跟咱们,嗯,像极了。属下没敢耽搁就赶紧回来禀报了。”
“怎么办?要不咱们把他劫出来?”沈薇瞧向徐佑,眼底满满的跃跃欲试。
徐佑沉吟了一会,却摇了摇头,按住沈薇的手道:“先别妄动,这事太大了,咱俩兜不住,我现在就进宫,这事绝不能瞒着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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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 太子
雍宣帝在金銮殿上申斥了滥用职权的御史,责令他们出京巡察,那意思是不做出点成绩就别回京城了。除了被申斥的那几个,御史台还得出去一批人,不然大雍各路怎么巡察得完?一时间弄得御史台人人自危,那些没后台没背景的小御史都耷拉着脑袋,连当差都提不起精神了。
也不知是不甘心,还是想趁着离京前再行使一把手中的权利,反正雍宣帝御案上弹劾官员的折子多了起来。弹劾的对象上至官员勋贵,下至微末小官,至于罪名,也是千奇百怪。
比如房阁老,就有人弹劾他纵子行凶,他的小儿子在外头跟人争个花娘,大打出手,把人打得吐血。
比如恭王府世子,有人弹劾他宠妾灭妻,内帷不修。为了个花魁出身的宠妾,禁足发妻,还伤到了发妻肚子中的子嗣。
比如御前行走江辰,有人弹劾他身为朝廷命官行商贾之事,与民争利。说南大街上有一家胭脂铺子就是他名下的。
再比如户部的仓部主事,有人弹劾他利用职权之便行受贿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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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喂,朝堂上可热闹了,今儿这事,明儿那事,掐得可厉害了。文武百官眼睛都看直了,觉得御史台这些人莫不是得了失心疯,怎么给疯狗似的到处咬人?纷纷等着瞧圣上震怒。
可让众臣意外的是,这一回圣上的容忍度颇高,每日里高坐上头冷冷的瞧着,一言不发。临退朝前扔下一个字,“查!”这就让朝臣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个个心中暗凛:帝心难测。
若说前头还是小打小闹,那后头的这一桩那可就是晴天霹雳了。御史台的御史李致远弹劾秦相爷京郊的庄子上私藏兵器,企图谋反。
这下朝臣们可炸开了锅了,私藏兵器企图谋反,这可是杀头灭九族的大罪呀!而且秦相爷是谁?那是与圣上相得的臣子,宫中淑妃娘娘的亲父,二皇子殿下的外祖父。你李致远一个小小的御史敢以如此罪名弹劾他,这是不要命的节奏吗?秦相爷分分钟就能捏死你好么?
一时间,众臣瞧李致远的目光跟瞧个疯子似的。偏这位李御史还不自知,还正义凛然地道:“为了大雍江山社稷,臣恳请圣上彻查此事。”
离李致远近的几位朝臣都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退,企图里他远一点。
雍宣帝紧抿着唇,脸上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依然如往日一般,扔下一个“查!”字就退朝了。
同样面无表情的还有被弹劾的秦相爷,一副未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样子。在转身往殿外退的时候他却喊住了李致远,“李大人,本相可曾得罪过你?”语气中满是无奈,好似受了多大的冤屈似的。
还没走出大殿的朝臣闻言纷纷放慢脚步,支起了耳朵。
李致远端着一张方正的脸,不解地道:“秦相何出此言?难道秦相以为下官弹劾你是因为私仇吗?秦相怎能这般污蔑下官的人格?下官身为御史,深受皇恩浩荡,纠察百官乃是下官义不容辞的职责,下官不会信口雌黄,至于有没有冤枉秦相,等着圣上御裁就是!”他冲着秦相爷一拱手,昂首阔步朝殿外走去。
留下怔楞的秦相爷在原地苦笑。有那眼头活的便上前谄媚道:“相爷甭放在心上,御史台那就是一群疯狗。”
秦相爷继续摇头苦笑,“无妄之灾,无妄之灾啊!相信圣上定会还本相一个清白的。”心里是真的觉得好笑,京郊的庄子他是有,但私藏兵器,这可真是没影的事。圣上要查就查呗,反正他没有做过。
不过这个李致远胆子倒挺大,难道他背后有什么人?嗯,回头查查此人的底细,秦相爷一边往外走一边思索着。
被秦相爷惦记的李致远也是一身冷汗,他没有想到嘉慧郡主找上他要他帮着做的第一件事就这般吓人,但他仍是毫不迟疑地去做了,且不说嘉慧郡主言词间的诸多暗示,就冲着她救了自个的妻子女儿,也值得他赴汤蹈火来回报了。
秦相爷回到府里,就招幕僚心腹过来商议了。听到有人弹劾相爷私藏兵器,幕僚们也是目瞪口呆。
许久,任宏书才回过神来,“相爷,属下记得李致远此人是上一科的进士,很受周御史赏识。”作为一个合格的幕僚,任宏书对官场上的盘根错节还是下过一番功夫的。
“难道说这是周大人的意思?”另一位姓杨的幕僚道。
“周泽余!”秦相爷的眼睛一闪,那可不是个简单的,得帝心,还非常有眼色,统领御史台足有十年了,倒在他手底下的大臣不知凡几,可他却没招惹朝臣厌烦,相反大家对他的印象都还不错,觉得他都一把年纪了还干这个得罪人的差事,也挺不容易的。可见此人手段圆滑不一般了。
“若这事背后之人是他的话,那便是——”秦相爷心头一跳,“圣上!”他的声音短而急促。
幕僚们齐齐变色,惊呼,“圣上?这不可能!”圣上怎么会猜疑相爷呢?而且还是因为这莫须有的罪名。
秦相爷也不大相信自己的猜测,昨天圣上在御书房还和颜悦色跟他商谈朝政呢,一点征兆都没有呀!难道真是那个姓李的御史沽名钓誉?
“是不是明天试探一下就知道了。”秦相爷谨慎地道。若不是,那就别怪他翻脸无情了,一个小小的御史都敢在他头上蹦跶,他的威严何在?
一连两天,好几个官员来御史台串门,可却什么也没试探出来,周御史笑眯眯地拉着他们聊天,就连那个弹劾秦相爷的李致远也是该干嘛就干嘛,好似没有过那回事似的。
就在秦相爷松了一口气时,家奴秦川面色慌张地冲了进来,“相爷,少爷不见了,平安少爷不见了。”他跪在地上,整个人都在颤抖。
“什么?”秦相爷的脸色陡然就变了,“怎么会不见的?苍伯呢?”
秦川按捺着心中的惊恐,“不见了,全都不见了,大门锁着,人不见了。”他语无伦次地说着。
“你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秦相爷的眼底满是寒霜,“是不是你不小心被人盯梢了?”
那森然的语气让秦川心惊胆战,他极力控制住心中的恐惧,“没有,奴才发誓绝对没有,奴才每一回出府都很小心,途中还会换两次马车,绝对不会招了人的眼。”
秦川诅咒发誓着,小心的觊觎秦相爷的脸,又道:“今儿本不是进山的日子,上一回奴才去,苍伯说平安少爷咳嗽特别厉害,让奴才给送些药材过去,正好奴才今天有空,就抓了些治咳嗽的药送了过去,可谁知道那院子已经人去屋空了,奴才也没敢停留就赶紧回来了。”说完他哆嗦着跪在地上,脸上满是祈求,只希望相爷能瞧在他这么多年忠心耿耿的份上饶过他一条性命。
打从十年前开始,他就每两个月进一次山,去那个大院子里瞧那个叫平安的少爷,送些米粮。他虽不知道那位平安少爷是个什么身份,但瞧着他那张渐渐长开的脸,他隐约猜到平安少爷的身份肯定不寻常,心底也越来越害怕。现在平安少爷跟苍伯都不见了,相爷能留着他吗?
“原来如此呀!”秦相爷眸中闪过恍然,弹劾他不过是个烟雾弹罢了,原来是平安被人发现了呀!秦相爷此时终于把事情串了起来,是圣上吗?是圣上要对付秦家了吗?设局之人的心思可真是缜密,先是弄个莫须有的罪名弹劾他,让他放松警惕,现在又劫走了平安和苍伯,下一步就该——呵呵,本打算再等一等的,没想到圣上的心这么急,那就别怪他提前动手了。
一想到这,秦相爷心中隐隐兴奋起来,血液都要沸腾了。他的手中可是有十万精兵呢,这么多年的谋划,不仅宫中,就是禁军中也有他的人。哈哈,也是时候提醒圣上册封太子了!
秦相爷恣意地哈哈大笑,眼睛的余光瞧见地上跪着的秦川,“你先下去吧,最近就不要出府了,嘴巴闭紧点,一个字都不许提。”
秦川虽不明白相爷笑什么,但能捡一条小命他就万分庆幸了,赶紧磕了个头麻溜地滚出去了。
第二日早朝,好几位大臣联名奏请圣上册立太子,以固国本。
当雍宣帝轻描淡写地问:“那爱卿们觉得哪位皇子堪当太子啊?”
下头的朝臣对视一眼,礼部尚书首先站了出来,“回圣上,臣推举二皇子殿下。二皇子殿下品性高洁,能力卓著,至纯至孝,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臣附议!”
“臣赞同尚书大人的提议。”
“臣亦觉得二皇子殿下为太子是大雍的福祉。”
一时间竟有大半的朝臣站出来表态,没开口的除了内阁的几位老大人,还有几家勋贵,哦,还有秦相爷。
雍宣帝漫不经心地瞧向秦相,“秦相爷怎么看啊?”这是要秦相表态了。
秦相爷恭敬道:“臣听圣上定夺。”
此言一出,满殿寂静。良久,雍宣帝才嗯了一声,道:“册立太子一事关系重大,还需从长计议。”
朝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声道:“臣遵旨。”心中却盘算着回头再上折子,太子的人选不是明摆着吗?除了二皇子殿下还能是谁?这个时候不出力,还等什么时候呢?
宫中,昭德殿。
秦淑妃正对着雍宣帝抹眼泪呢,“圣上,怎么会有这般歹毒的人呢,臣妾才知道居然有人弹劾父亲意图谋反,真是天大的笑话!臣妾的父亲为大雍兢兢业业操劳了几十年,这些圣上您都是瞧在眼里的,父亲怎么会谋反呢?圣上,您可要替臣妾的父亲做主,可不能让小人奸计得逞。”
雍宣帝道:“淑妃就放心吧,朕不是派人去调查了吗?绝不会冤枉了秦相的。是不是皇儿?”他扭头问立在一旁的二皇子。
二皇子立刻恭敬道:“父皇圣明!儿臣虽相信秦相不会做出这等不臣之事,但到底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还是需要调查一番的好。”
又转头安慰起他的母妃,“母妃不用担心,清者自清,父皇是不会眼睁睁瞧着大臣被冤枉的。”
雍宣帝点头,“是呀,秦相乃国之重臣,朕是不会看着他含冤的。”
“臣妾谢圣上对家父的信任。”秦淑妃擦去眼角的泪,仍是不大放心,在儿子册立太子的当口出现这事,终是不大好啊。“圣上,三人成虎,流言杀人,臣妾不担心圣上会被小人蒙蔽,可臣妾担心家父的名声啊!”
“那淑妃想要如何?不如请秦相入宫自辩吧。”雍宣帝眉梢一挑道,不等淑妃回答就做了决定,“对,就这么办吧!把几位老大人和平郡王一起召来。”
旨意已经传下去了,秦淑妃除了点头也没第二个选择了。
秦相爷等人接了雍宣帝的旨意很快就来到昭德殿,雍宣帝道:“秦相,御史弹劾你私藏兵器,朕瞧在淑妃和二皇子的面子上允你自辩。”
秦相爷面容坦然道:“圣上,臣那京郊的庄子不过就是个普通的院子,绝对没有私藏兵器,臣对大雍,对圣上您都忠心耿耿,臣对天发誓,绝不会做如此不臣之事,还望圣上您莫要被小人谗言所左右啊!”
几位被请过来做见证的老大人对视一下,房阁老站了出来,“圣上,臣与秦相共事了几十年,臣相信秦相所说属实。”另外几位大臣也纷纷点头。
徐佑却冷哼一声,道:“几位大人可别忘了有句话叫‘知人知面不知心’,无风不起浪,秦相若是没做过怎么就传出风声了呢?”
秦相爷沉着以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徐佑眉梢一扬,“本郡王爷看秦相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带进来吧。”他的声音猛地扬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