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景逸难以接受这样的结局,一度差点崩溃。
坐在医院的长廊上,夏景逸沉默地抽着烟,上次偷跑出去见林观砚,虽说碍于他妈的面子,夏鸿卓只是狠狠抽了他几个耳光,但一向皮实的他却感到格外疼,尤其是平日里犹如钢铁一般的父亲含泪朝他怒吼的时候。
“你滚吧!滚出去找你的相好!你妈,你爸,你爷爷在你眼里算个什么东西,值得你千里迢迢地赶回来吗?!”
夏景逸被打的眼冒金星,嘴角边都渗出了血,刚想还嘴,便猛地看到他爸通红的眼眶。
夏景逸顿时呆住了。
在他三十多年的记忆里,他爸脾气暴,性子急,在哪里都是强势不吃亏的,就算受了天大的委屈,也只会借酒消愁,从没有掉眼泪的时候。
男人哭是最没出息的表现,这是他爸的铁血箴言。
夏景逸怔怔地看着夏鸿卓暴怒的模样,目光却不可避免地落到他斑白的两鬓上,猛然惊醒,这个自己最亲近的人,原来已经是一个老头了。
“你滚出去!老子没你这种儿子!”夏鸿卓指着门外大吼,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大颗大颗滑落在地。
夏长青因为孙子连夜出逃一病不起,夏夫人又突然被诊断出乳腺癌晚期,接二连三的噩耗打击的这个原本就年过半百的男人一夜间仿佛老了十岁,他伏在夏夫人的床前,看着妻子痛苦地皱眉,心里针扎一样疼。
夏景逸嘴唇颤抖,踉跄着上前两步,夏鸿卓气得想给他两脚,夏景逸却“扑通”一声跪下了,抱着他爸的腿嚎啕大哭。
“爸,我错了,爸......”
夏鸿卓眼尾通红,举起的大掌最终还是缓缓放下,爷俩抱在一起泣不成声。
夏夫人做了好几次手术,一直在昏迷。夏景逸内疚不已,他知道,他妈身体一直不好,但毕竟是金尊玉贵养着的,一直也没有出现什么大毛病,只不过这次是自己把她气狠了,这才一病不起的。
守在夏夫人床头,夏景逸握着她冰凉的手,眼泪默默顺着脸颊滑落。
“妈,您醒醒啊,小逸回来啦。”
“您起来看看我啊,您心心念念的小逸回来啦!是我错了,我不该一声不吭跑出去,然后把您的联系方式全部拉黑的,是我错了......”
说到最后,夏景逸无助又绝望地埋首在病床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出走那几天,夏家像疯了一样找他,差点都去报警了,他妈每天以泪洗面,一遍又一遍给他发v信、打电话,甚至把之前跟他有一点点联系的朋友都找了个遍,却没有丝毫夏景逸的消息。
一夜之间,夏夫人心里的那根支柱好像塌了,几十年来隐忍、懦弱的她和丈夫大吵了一架,话里话外都在责怪夏鸿卓观念陈旧封建,非要逼着夏景逸像正常男人一样娶妻生子。
“只要儿子开心快乐,他想跟谁在一起就在一起,他喜不喜欢女人、为不为夏季传宗接代又有什么关系呢?”
夏夫人真是忍够了,也实在气狠了,她在夏家这么多年,感觉跟活在古代一样,要以丈夫马首是瞻,为夏家开枝散叶,却因为是女人,在家里没有丝毫地位。
“有没有孩子真的重要吗?夏鸿卓,你摸着良心问问,我和你夫妻这么多年,你有半点把我放在心上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年轻时候嫌弃你爹给你找的媳妇不够漂亮,配不上你,就偷偷出去吃野食,我想起这一切就觉得恶心!却因为你们夏家什么狗屁祖训,必须给你们生儿子,狗屁!”
夏鸿卓被妻子骂的不敢还口,他也是没想到,一向温婉贤惠的夏夫人,居然也有如此泼辣的一面。
“兰馨,你别闹了,我知道你怨我,但我们夫妻俩的事儿,跟小逸有什么关系呢?你想想,他要是给你娶个男的儿媳妇回家,我那些同事朋友会怎么看我?我爸在军队那么多年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温兰馨狠狠啐了他一口,冷笑着说:“夏鸿卓,我很早之前就想说了,我温家的女儿各个优秀,当初不是因为嫁给你,我早就进外交部了!这么多年相夫教子,我是落了个好名声,但是我过得幸福吗?我只觉得累!”
夏鸿卓被她惊得目瞪口呆,黑着脸站在原地不说话。
温兰馨深深吸了一口气,把心里话吐露出来,她觉得松快了不少,“我当然想小逸能像个正常男人那样,娶个媳妇生个孩子,可他就是喜欢男的啊!这是上天给的东西,我为什么一定要他违背本性呢?只要小逸幸福,我愿意承担别人异样的目光。”
“日子都是过给自己看的,不是在别人口里光鲜了,就一定是好的。”
夏鸿卓沉默地听妻子说完,只是冷哼一声,说了句“妇人之见”,便拂袖摔门离去了。
谁料当晚,温兰馨就病倒了。
夏鸿卓几十年来第一次感到慌张,急急忙忙把妻子送到医院,谁料这头刚进手术室,这边夏老爷子又突发中风,在家里险些出了事。
“嘿,你看看你妈,就是太宠你了,宠的脑子不清醒,顺带着把你也惯坏了。”夏鸿卓和夏景逸坐在病床前,看着面色苍白带着呼吸机的温兰馨,有些愤愤不平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