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方砚唯说。
明明要去考试的是路执,但路执的东西却不多,只是往箱子里放了两套鹭屿中学的校服。
“你在外地还穿校服吗?”方砚唯问。
“嗯。”路执说,“竞赛拍照,要代表鹭屿中学。”
“那你可得好好表现。”方砚唯说,“路神要给我们学校争光。”
他转学过来还没到一个学期,对鹭屿中学却挺有归属感,这边的老师跟同学他都不讨厌,相处得都还算可以,没有人上赶着要欺负他。
他是不是校霸,似乎……也没那么重要。
方砚唯的行李更是轻松,也就两身衣服,外加一包从何岁岁那里买的狗饼干。
路执把他的衣服压在自己的校服下面,问:“方砚唯,不给家里带些什么吗?”
“不了。”方砚唯说。
他在k市没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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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从鹭屿机场起飞的飞机在k市降落。
方砚唯从路执手里接过箱子,推在手上拦了一辆本地出租车。
说来也巧,路执考试的地点,就在他先前上学的地方附近,靠近k市的郊区。
两人下了车,就直奔附近的酒店。
“两个标间。”方砚唯对前台说。
“小帅哥,不巧。”前台面露难色,“节假日,酒店都被订完了,现在只剩一间大床房了。”
方砚唯:“啊……”
住一间房的话,他会不会打扰到路执?
但这是离考点最近的也是条件最好的酒店。
“要不你住,我回我爸那儿凑合一晚上?”他问路执。
回个屁,他去林与宋家打地铺。
“一间大床房。”他听见路执对前台说。
“你不用回。”路执说,“我今晚不看书。”
方砚唯愣了愣:“好。”
他回了k市,除了林与宋他们,就只有姑姑知道。
当晚,他原本想带路执去逛逛附近的菌市,姑姑给他打了个电话。
“方方啊。”姑姑说,“回来了是吧,姑姑请你吃个饭,让你看看方便面。”
方便面是方砚唯的小柴犬,他转学以后,方便面如今寄养在姑姑家。
“好啊姑姑。”方砚唯说,“我现在出来。”
走到门边,他又有点犹豫了。
他是在k市长大的,可书呆子不是,他把路执扔在这里,路执会不会很孤单?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方砚唯问。
坐在桌边听音乐的路执抬头:“见家长?”
“……算了,我早点回来,方哥给你买附近的小吃。”方砚唯揣上狗饼干,匆匆地走了。
他在公交站等了二十分钟,马路上终于出现了姑姑那辆灰扑扑的桑塔纳。
“方方,上车。”车窗降下来,姑姑冲他招手,“快,这儿停久了要扣分。”
方砚唯拉开车门上车,车后座上,一只赤柴扑进了他怀里。
“方便面?好沉啊你。”方砚唯把狗抱了个满怀,“有没有把姑姑家拆掉?”
狗比人长情,小半年不见,扑得他满身都是抓痕。
他也不在意,揪着方便面的耳朵揉。
“它刚来我们家时,每天都趴在大门口的地上想你,我没告诉你,怕你担心。”姑姑说,“后来就好了,能吃能睡,还得罪了整个小区的狗。”
“逆子,我没白养你。”方砚唯摸了摸狗头。
狗没受委屈,方砚唯也就放心了。
“鹭屿怎么样,听说那边挺热的,我还在想今天会不会看见一个黑乎乎的方砚唯,没想到你还挺耐晒。”姑姑笑着说。
方砚唯:“可热是真的热,空气也够潮湿。”
即便如此,他却不讨厌鹭屿。
姑姑选了家火锅店,给他煮了他最爱的菌汤锅,往他的碗里舀了好几朵菌子。
“今年的菌特别鲜,我们方方多吃一些。”姑姑说。
方砚唯给她看了自己在鹭屿中学的成绩单,还有校庆演出的视频,每一段,他都顺带着夸奖了自己的同桌路执。
“我们方方也有个学生的样子了。”姑姑温声说。
方砚唯:“?”
那不行,他得当令人闻风丧胆的校霸。
他正想反驳,姑姑忽然说:“方方啊,要我说,你爸爸对不起你。这么优秀的孩子,他说丢就丢了。还好,你在鹭屿过得不错,看来你遇到了不错的朋友。”
不错的朋友。
书呆子吗?
回去的路上,方砚唯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k市的大街小巷他还那么熟悉,他在学校附近转了几个弯,买了米线、乳扇还有火腿饼。
路执那么挑剔,他不知道这边的小吃路执会喜欢哪一个,所以他多跑了几家店,每样都买一点,打包在小盒子里,等下让路执自己挑。
“好久没见到你了。”学校边,卖乳扇的阿姨认出了他,“小帅哥,最近不常来啊?”
“转学了。”方砚唯说,“今天回来看看。”
“我给你多加两块。”阿姨说,“你们这些学生啊,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今年走一波,明年又走一些,我就老啦。”
“瞎说,阿姨您就是这边小吃街的街花。”方砚唯信口胡扯。
阿姨却被他逗笑了。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总是很微妙的,有些人不起眼,却时常能见,平常到你以为他是你生命里固有的背景,而有一天他也会消失不见,引得人偶然的惆怅。
而有的人,不管隔多久再出现,脸上都仍写着两个大字“恶心”。
方砚唯就这么隔着一条街,跟程骋对视上了。
程骋比几个月前胖了一点,搂着个女生,正在吹自己家里的车,骤然间抬头,看见街对面的方砚唯,显然是没敢认。
方砚唯站在街灯下,提着几只透明的白色塑料袋,乍一看像是刚放学的学生。
“我不在家,没人收拾你,你过得不错?”方砚唯问。
程骋却如临大敌,揽着女生的腰,转身走进了夜色里。
就对方占了他房间这事,要在先前,方砚唯刚刚完全能冲过去把人按地上打。
但他这次是陪路执来考试的,他不想让他们家里这些破事给路执添麻烦。
他怕小白花吓到掉叶子。
他提着几只塑料袋,回了酒店。
房间里灯光明亮,路执给他开门时,头上还顶着张半湿的毛巾,黑色发丝上凝了水珠,一看就是刚洗完澡。
“路神。”他把小餐盒在桌上摆了两排,“挑你喜欢吃的。”
他在大街小巷里踱了半个晚上,沾了半身的烟火气,可他在路执身边坐下时,路执还是闻到了一点青涩的苹果香。
“这个我以前每天放学都买。”方砚唯把其中一小盒挑出来,“你尝尝,你要是吃不惯,就留给我。”
路执没动,而是问:“脖子怎么了?”
“脖子?”方砚唯露出疑惑的目光。
哦,那会儿方便面扑过来时,他被挠了好几道痕。
“狗抓的,没事。”他说,“我家逆子不懂事。”
他右手抵着下颌,嘴角微微弯着,左手漫不经心地拨着桌上路执因为洗澡取下来的细木珠子。
“好好考啊,路执。”他说,“我可是把最好的,都捧到你眼前了。”
“嗯。”路执说。
“你吃这个……”他刚把鲜花饼推给路执,手机上显示有来电——
是他爸。
“我听你姑父说,你回k市了?”男人的声音传来,“大过节的,不回家,你在外面野什么?”
“那是你家,不是我的。”方砚唯把手机扔桌上,开了免提,扎了串烤蘑菇吃。
还得是路边摊上买的才香。
“你怎么说话的?”男人沉默了半晌,问,“你不在家,房间给程骋用怎么了,你不用对他抱有那么大的敌意,每次我都是见你打他,你好歹在你阿姨眼前给我点面子。”
“你跟面子过后半辈子吧。”方砚唯把电话挂了。
这酒店的床说是大床,但却是个大圆床,只有中原那片儿区好睡。
方砚唯被迫挨着路执躺下,好在他不认床,有块地皮就能睡着。
少年柔软的发丝扫在自己的颈边,双手无意识地攥着自己的睡衣衣角,路执面无表情地看了几秒,把空调的温度打高了些,关了卧室的灯。
房间里刚暗下来,方砚唯就不老实地踢了踢他的小腿。
“学霸,这好像是我们第一次出来旅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