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
客串戏份,至此杀青。
夏新然迫不及待跑到监视器后面,想看看自己演得如何。
冉霖被他勾得也起了好奇,跟着走过去,却发现夏新然愣在监视器旁边,瞪着大眼睛看导演。
冉霖疑惑,待走近发现,让夏新然直勾勾盯着的不是导演,而是坐在导演旁边的人,这位一身休闲服,戴个渔夫帽,也煞有介事盯着监视器。
“陆老师?!”夏新然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冉霖今天已经收获太多惊喜,到这时候,反而淡定了,但面上淡定,不影响心里开花,哪儿哪儿都是香的,还好多蜜蜂嗡嗡嗡地来花蕊里采蜜。
陆以尧摘下帽子,大方抬头。
夏新然一巴掌拍他肩膀:“你藏得太深了!”拍完好像觉出对方的身份已经不一样了,又有点后悔,毕竟当着这么多人呢,总要给陆老板留些面子,于是那手又飞快缩回来,假装刚才拍拍打打的完全不是自己。
陆以尧看透他的心思,哑然失笑,然后缓缓地,看向冉霖。
冉霖心里开了花园,特给面子道:“陆总……”
陆以尧第一次听见冉霖这么叫自己,莫名悦耳,撩得他整个人都有点飘飘然。
“陆老师,你一进来我就发现你了,但我没戳破,够意思吧!”顾杰人还没来到跟前,声音就破空而入。
很好,什么飘啊苏啊撩人啊都没了,陆老板咣当落回坚实大地。
……
出柜这件事,虽然陆以尧在和霍云滔说的时候,坚定不移,甚至还带着点自信和笃定,可回到别墅之后,当他自己一个人在略显空荡的房间里反复琢磨,预设,脑补可能出现的结果,他得承认,还是有忐忑在的。
这种忐忑和当年背着父母选择戏剧与表演专业不同,那样的选择再不让父母满意,也只是成长道路上的一次叛逆,何况他原本的目的就是想让亲爹不痛快,所以陆国明越暴跳如雷,他越觉得痛快。
可这次不同。
选择和冉霖共度余生,或者说选择和一个男人结合,那就是整个后半辈子拐了个急转弯的事。父母对他婚姻甚至人生的一切预设都要推倒重来。但“重来”不是最难的,难的是让父母能接受这样的“推倒”。
而对于他来讲,最难面对的永远都不是父母的“生气”,是他们的“伤心”。所以每次脑补进行到爹妈的失望和伤心,都让陆以尧喘不过气。
人在面对已预知的困难时,总会下意识选择逃避或者拖延,陆以尧没有,该过生日还是要过,该在生日上出柜还是要出,但为了让自己安心,他将原本计划在下个月的探班,包括顾杰和夏新然的客串,一并打包提前了——如果出柜之后真是艰难岁月,那先把快乐时光度过了,也好在持久战的时候多个能汲取力量的美好回忆。
不过这些与冉霖,与今天来客串的兄弟们都无关。
所以当晚上五个人聚餐时,顾杰问他怎么一声不吭就过来的时候,他说的是:“给你们一个惊喜。”
“是给冉霖一个惊喜吧,”夏新然揶揄,“先让我和顾杰惊喜他一次,然后你再过来给个追击,层层递进,喜上加喜……高,当了老板之后就是不一样。”
“是不是后悔没签我公司了?”陆以尧打趣。
“幸亏没有,”夏新然想想都后怕,“你这都快把冉霖捧上天了。”
“陆老板,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唐晓遇自告奋勇,特真诚,“我合同大后年就到期!”
顾杰一口茶水喷出,受不了道:“那你后年再提也不晚!”
唐晓遇摊手:“打个提前量嘛,我觉得这家公司特有前途,不早点预订容易没位置。”
“这点我还是承认的,”夏新然难得给个正面评价,“这部戏一看就砸了不少钱。”
陆以尧乐,连揶揄都照单全收。
他享受这样无负担的欢聚,偶尔看看冉霖,心里就更踏实。
冉霖总觉得今天的陆以尧有点奇怪,突然来探班当然让人很惊喜,但恋人眼里似乎还闪着其他东西。冉霖分不出那是什么,甚至都不确定究竟是对方真的有事,还只是自己的第六感乱报警。
甩甩头,冉霖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晚上独处的时候再问就好了。
思及此,他便想起了在来餐厅的路上,听夏新然说的难得来这边不是为了赶通告,所以明天要和顾杰当一回正经游客,后天再飞机回京。
冉霖很好奇什么才算是正经游客:“对了,你们明天怎么安排的?”
夏新然正在跟唐晓遇打听剧组的衣食住行,包括拍摄的计划和各种取景地什么的,想深度了解一下陆老师究竟有多壕。
于是回答这个问题的就成了顾杰:“早上肉夹馍配凉皮,中午羊肉泡馍再吃一屉灌汤包,晚上还没定,油泼面和臊子面很难抉择,还想喝肉丸糊辣汤,夜宵溜达看,顺便买点柿子饼……”
冉霖:“……有餐饮领域以外的活动吗?咔咔吃一天?”
顾杰:“这不是先和你说三餐吗,不走景点能叫正经游客?我俩准备一早就先去兵马俑、秦皇陵、骊山、华清池,下午再去碑林、小雁塔、大雁塔,如果看完大雁塔喷泉还有时间就去一下大唐芙蓉园……”
“没时间了,”冉霖残忍打断友人,“我个人认为你俩从华清池回来应该就可以吃夜宵买柿子饼了……”
第97章
翌日清晨, 陆以尧就走了。
这次探班来得突然, 走得仓促,又因在酒店, 不方便彻夜独处, 所以两个人的温存时光简直少到要按分钟算。
不过对于有过两年异地恋的冉霖来讲, 这些都不算什么,等杀青回京以后, 他想怎么和陆以尧亲热都行, 又不急在这一朝片刻。故而虽不舍,还是在送走陆以尧后, 摒除杂念, 全身心投入拍摄。
那厢陆以尧则在返京的第二天, 回了家。
当天刚下过一场雨,气温骤降,风里带上了瑟瑟寒意,陆以尧正点下班, 待回到亲妈别墅时, 天色才刚暗下来。
“哥——”听见他车声的陆以萌直接开了大门, 朝外面呼唤。
停好车的陆以尧带笑走过去,本想摸摸妹子的头,不料刚抬手,就被亲妹熊抱了。
陆以尧已经习惯了,就这么挂着妹子进了玄关,一边带上门, 一边问:“妈呢?”
没等亲妹回答,客厅里就传来樊女士一声咳嗽,陆以尧莞尔,道:“妈,我回来了。”
“知道都在家里等你,就不能早点。”樊莉说着话走过来,嘴里的埋怨和眼里的疼爱画风极不统一。
陆以萌终于松开亲哥,回头帮着说话:“妈,我哥要是再提前,就算早退了。”
陆以尧笑而不语,弯腰换鞋。
樊莉也就是念叨念叨,儿子能回家,看得出她是很高兴的。
陆以尧一进屋,就发现餐厅已经摆了半桌子菜,都是冷盘,估计那半桌子热菜等他回来才会上桌。
然而遍寻不到蛋糕,于是他一边脱外套,一边好奇地问亲妹:“你的作品呢?”
陆以萌甜甜一笑:“当然得压轴出场。”
二十分钟后,热菜全部上桌,早已换好衣服洗好手的陆以尧,帮着亲妈把盘子往桌上端。
今天阿姨放假,所有菜都是樊莉做的。樊莉在烹饪上其实很有一手,陆以尧记得很小的时候,能经常吃到她做的饭,不过后来她也忙了,下厨的次数就越来越少。再后来父母离婚,陆以尧被送到国外,等回国之后重新和亲妈亲妹聚上,就很难再见到亲妈下厨了。
“哥,你真是太有面子了,”陆以萌闻着菜香,不无羡慕,“能让咱妈心甘情愿放下文件下厨房的,这世上只有你了。”
“说得跟我虐待你似的,”樊莉把最后一盘菜端上来,没好气看了女儿一眼,“我就是没下厨,不也把你养这么高。”
陆以萌黑线:“人家养闺女都水灵灵,白嫩嫩,养这么高是哪门子追求!”
“你到底还吃不吃饭?”
“吃。”
“那就赶紧推出你的压轴大作。”
“来了——”
亲妹一阵风去取大作,陆以尧静静地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出神。
“想什么呢?”樊莉发现儿子今天从进门之后话就有点少。
陆以尧回过神,看向自己亲妈,淡淡笑:“在想等会儿许什么愿。”
樊莉没想到儿子给出这么个答案,难得也被勾起些许浪漫情怀,温柔道:“这还有什么好想的,你现在演艺事业有个圆满收尾,公司也稳定起步了,就差婚姻大事没着落,你说该许什么愿。”
婚姻大事四个字让陆以尧心头一动,差点就顺势出了口,结果陆以萌更快一步,已经推着精致的翻糖蛋糕过来了。
那是一个三层蛋糕,通体撒着金粉,一道阶梯螺旋而上,直抵顶端,而一个穿着西服的小人就站在最顶上,手里拿着漂亮的奖杯。
“从你得最佳男主角那天开始,我和妈就等着帮你庆祝,现在好了,跟生日合并,来个双喜宴。”陆以萌的解释里,带着对亲哥多日不归家的怨念。
“不过话说回来,”陆以萌话锋一转,“你要是得完奖就回家,我这个蛋糕也做不出来。”
话都让亲妹说了,陆以尧只能无奈地笑:“我现在能许愿了吗?”
“当然。”陆以萌说着就用打火机点燃了蜡烛,然后把灯关掉,只蛋糕和餐桌四周,被摇曳的烛光映亮。
陆以尧不是第一次跟亲妈亲妹三口人坐在一起过生日,却是第一次这么认真许愿。往常都是走走过场,闭一下眼睛,立刻睁开,吹灭就行,弄得陆以萌总吐槽他敷衍。
终于,陆以尧缓缓睁眼,深吸口气,一下子吹灭了蜡烛。
陆以萌起身开灯,重新大亮的灯光照得她脸上的疑惑分外清晰:“哥,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陆以尧歪头看妹妹,一副“愿闻其详”的架势。
“以前许愿的时候感觉你都没想什么正经的,特敷衍,但刚才不一样……”陆以萌说着忽然凑近他的脸,“你心里肯定有事!”
陆以尧推开她脑袋,语气却是宠溺的:“吃你的饭。”
樊莉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快到让人来不及察觉。
一顿饭吃得阖家欢乐,但只有陆以萌是真的没心没肺。陆以尧惦记着后面的事,时不时走神,樊莉知道儿子有事,可儿子都不愿当着妹妹的面说,显然就是准备私下谈,那她只能耐心等着。
吃完饭,难得一聚的一家三口又在客厅吃吃水果,看看电视,聊聊天,终于陆以萌开始打哈欠,樊莉才不失时机开口,说不早了,赶紧休息吧。
陆以萌不疑有他,哈欠连连回了房。
樊莉也跟着回了自己房间,但在临进卧室的时候,回头看了仍坐下下面沙发里的陆以尧一眼。
陆以尧原本就目送着她,这一看,视线就对了个正着,陆以尧也终于彻底确定,亲妈看出了他的有话要说。
随着樊莉关上房门,整幢房子静谧下来,陆以尧起身关掉客厅的灯,月光一下子就从落地窗外照进来,和角落里仅留的一盏夜灯的光融在一起,融出一片浅淡朦胧。
陆以尧深吸口气,仿佛下定决心似的上了楼梯,来到樊莉卧室门前,没敲门,直接轻声开门进了房。
卧室里亮着灯,亲妈就坐在床边,见他进来,无点半意外,或者说,本就是坐在这里等他。
“什么事,还非避着你妹不可。”樊莉开门见山,毕竟这一晚上她已经脑补了太多事情,再没耐心慢悠悠等儿子绕,兴许还半天绕不到重点。
“不是避着萌萌,是担心她一惊一乍的,话没谈完,就让她闹哄偏了。”陆以尧低声开口。
樊莉点点头:“那现在这里只有我们母子,你说吧,到底什么天大的事,给我儿子愁得心事重重。”
“还记得刚才许愿的时候萌萌说我今年特别认真吗?”陆以尧笑了下,“因为我是真的希望接下来要说的事情能顺利。”
“别铺垫了,说吧。”樊莉嘴上这样讲,心里却隐隐有不太好的预感,能让一向不喜欢绕弯子的儿子做这么多辅助开场白,事情或许超出她的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