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金邑宴再次冷笑一声,双手负于身后,避开苏娇欲扯他宽袖的手。
“你,你莫生气了,我不过与他说了几句话……”有些尴尬的收回自己的手,苏娇绞着一双素白手指怯怯的看了一眼金邑宴。
“那狗眼睛哪处好看了?”打断苏娇的话,金邑宴眼角微微下垂看向苏娇,轻嗤道。
“狗,狗眼睛?”想起那小奴湿漉漉的乌黑双眸,苏娇略微思索之后点了点头道:“确实好像……还挺像的……”
“呵,记得倒是清楚……”一边说着话,金邑宴一边细细抚过身侧的宽袖,双眸一片阴沉晦暗神色。
看到金邑宴的表情,苏娇一下便僵直了小脸,片刻之后,她气呼呼的鼓起两颊,声音细细道:“你,你无理取闹……”
“你无情无义……”金邑宴轻瞥了苏娇一眼,慢条斯理道。
“你,你……哼……”被金邑宴一句话堵得慌,苏娇猛地跺了一下脚,提着裙摆就气冲冲的出了内室,正巧与端着安胎药进来的秀珠撞了个对脸。
“王,王妃,这是怎么了?”秀珠看到苏娇那一副气冲冲的小模样,有些奇怪的开口道。
“你问他,哼,就会无理取闹……”苏娇一撇小脑袋,一屁股坐在绣墩上不说话了。
秀锦顺着苏娇的目光看去,只见那净室门口金邑宴拢着宽袖靠在那处,一双黑眸晦暗深沉,面色阴测。
默默的咽了一口口水,秀珠扭头看了一眼身侧的苏娇,脑子里上上下下的回荡着“无理取闹”这四个字,却奈何怎么都对不上金邑宴那张充斥着阴沉戾气的面色,反倒是觉得她们家王妃一贯是无理取闹惯了的,这会子也不知道又在闹什么别扭呢。
小心翼翼的放下手里的安胎药,秀珠拿过一碟子酸梅干放到苏娇手边道:“王妃,新熬好的安胎药,奴婢看了小半个时辰了,您趁热喝了吧。”
苏娇垂首看了一眼那乌漆漆的安胎药,刚才被金邑宴激出来的小性子还没下去,直接便扭过了脑袋,拉长了声音冲着金邑宴的方向喊道:“我不喝……”
听到苏娇的话,秀珠着急的将那一小碟子酸梅干往苏娇的方向推了推道:“王妃,这酸梅干是新腌制的,酸酸甜甜的汁水足的很,待您喝了这安胎药吃些便好,一点都不会苦的。”
以前苏娇吃安胎药的时候虽然抗拒,但是大多数时候还是皱着小脸二话不说直接便喝下去的,只今日秀珠也不知为何,这人就是不吃,任凭让那安胎药冷了碗,就是不肯张嘴,秀珠左哄右哄的就是不管用。
看着那渐冷下来的安胎药,秀珠无奈只好将它重新端了起来道:“奴婢,奴婢再去给王妃热热吧?”
苏娇没有答话,一双水渍杏眸远远的瞥着金邑宴,掩在宽袖之下的素手狠狠绞在一处。
若是换做往常,这人定是要过来哄着她了……
没有听到苏娇的回答,秀珠皱着一张圆脸,捧着手里的安胎药转身出了内室。
苏娇坐在绣墩上,偷偷看了一眼金邑宴,却见那人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心中一下气急,抓了一把酸梅干狠狠塞进嘴里,那酸梅干在苏娇口中被挤出浓郁汁水,一股难言的酸涩味道一下便充斥在她的口中,差点酸倒苏娇的牙。
皱着一张白嫩小脸,苏娇努力的想将嘴里的酸梅干咽下去,但是却被一个混杂在酸梅干之中,未剔除干净的酸梅核呛进了喉咙里。
涨红着一张白嫩小脸,苏娇掐着自己的脖子,被噎的直哼哼,伸手努力的往嘴里头扣去。
后背猛地被拍了一下,苏娇响咳一声,从嘴里吐出一颗半个小指指甲盖大小的酸梅干核。
“没吃过这东西吗?一下塞这么多?”金邑宴掐着苏娇的下颚,一边说着话,一边伸手掰开她的嘴道:“张嘴,我看看。”
苏娇泪眼汪汪的看着面前的金邑宴,委屈的张开了嘴。
金邑宴捏着苏娇的下颚上下看了一番,然后阴着一张脸道:“里头破了皮。”
“嗯?什么……”听到金邑宴的话,苏娇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她张嘴只说了几个字,便感觉自己喉咙里疼的厉害,就好似有什么东西咯着一样难受。
第164章 164第164章
“伤了喉咙,别说话。”金邑宴一把捂住苏娇的嘴,然后转身从绣桌上端了一碗热茶递到她的手边道:“喝口热茶。”
伸手接过金邑宴手中的茶碗,苏娇轻抿了一口。
口中酸涩的酸梅干味道一下便被那温热的茶水给冲散了不少,喉咙处的刺痛感觉也减缓了许多,就是总感觉有什么东西梗在那处一样。
苏娇低垂着脑袋捧着手中的茶碗,片刻之后扭着小脑袋呐呐道:“我才不谢你呢……”
金邑宴没有说话,只伸手拿过苏娇手中的茶碗重新放回绣桌上,然后又替她舀了一碗瓷盅里头尚带着余温的鲫鱼汤端到她的面前道:“喝点汤再食午膳。”
看着被金邑宴托在手中的那碗奶白色的鲫鱼汤,苏娇犹豫着伸手接过之后,声音细细道:“不过我已经不生气了……”顿了顿话,苏娇抬首看向面前的金邑宴,一双水渍杏眸泛着涟漪水雾,声音细软糯气道:“你也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金邑宴垂首,定定的看着面前一副讨好模样的苏娇,嘴角轻勾道:“我是那性喜无理取闹之人,可不敢让你来哄我。”
“你,我……”被金邑宴的话堵得一噎,苏娇张了张嘴,却是半天吐不出什么话来,她垂首看到自己手中捧着的鲫鱼汤,那乳白色的汤汁看上去稠稠腻腻的散发着一股清淡鱼香,上头漂浮着几颗红色的枸杞子,艳丽的瑰色在乳白色的汤汁中十分显眼。
咽了一口口水,苏娇将手里的鲫鱼汤往金邑宴的面前递了递道:“你,吃汤吗?”
金邑宴还未回答,内室门口便出现了两个躬身的奴才,战战兢兢的朝里头俯身跪安道:“王爷,净室之中的热汤已经备好了。”
金邑宴侧头微睨了那两人一眼,淡淡的道:“下去吧。”
“……是。”那两人颤颤巍巍的退了下去,金邑宴转身看向身侧手里还捧着一碗鲫鱼汤,眼巴巴的看着他的苏娇,暗黑双眸之中闪过一抹戏谑神色,声音低哑暧昧道:“我想吃什么,娇儿应该比我更清楚。”
说罢,金邑宴也不等苏娇反应,直接便转身进了净室之中。
看到金邑宴那消失在净室之中的高大身影,苏娇收回酸胀的胳膊,暗暗噘了噘嘴。
他想吃什么,她哪里知道……
放下手中的鲫鱼汤,苏娇托着腮帮子撑在绣桌上,一双水渍杏眸轻眨,目光在面前一桌子的热荤菜食上一一略过。
八宝鸭?好像没见他吃过……奶汁鱼片?这是她欢喜食的……茯苓糕?菊花酥?藕粉圆子?青梅羹?金丝燕窝?火茸酥?怎么好像都是一些她欢喜食的东西……
“王妃……”一道怯懦的声音自内室门口响起,苏娇寻声看去,就见刚才那小奴才正跪在内室门口往里头张望。
“小奴?”苏娇歪着小脑袋叫了一声,那细细糯糯的声音一出,就见那小奴才笑眯了眼,看向苏娇时那双湿漉漉的黑眸之中显出一抹明显的喜悦之情。
小奴见到苏娇往这处看来,紧张的搓了搓自己沾满污泥的手,结结巴巴的开口道:“我,我们将军府里头没有一直备着的烫水,所以要用热汤的话还要细烧起来,没有小半个时辰怕是洗不上热汤的……”
“原来如此吗?那定是怪不得你的,你莫害怕……”苏娇端着身子朝小奴的方向看去,声音轻柔道:“你过来些,我与你说说话……”
但是这话一出口,苏娇却是立马想到了净室里头那人,便无奈的皱了皱细眉,柔柔的目光看向小心翼翼的从内室门口缓慢走到自己身边的小奴道:“今日……怕是不太方便,改日我再来寻你说话,可好?”
“……好,好。”近看到苏娇那张娇美白细的小脸,小奴呆站在那处痴痴的直盯着看,似乎完全没听到苏娇的话。
“小奴?你先下去吧。”对上小奴那双痴迷双眸,苏娇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宽袖,看到他回神之后才道:“今日本也无什么大事,你莫放心上,安稳回去便可。”
“……是。”痴痴的应了,小奴一步一回头的走出了内室,那依依不舍如小奶狗一般的小眼神看的苏娇忍不住发笑。
注意到苏娇嘴角勾出的一抹浅淡笑意,小奴踩着门槛的脚一顿,差点便摔个狗啃屎。
稳住身子从内室之中走出,小奴慢吞吞的步出外室。
外面日头正高,小奴怔怔的站在那处,额角上冒出一片又一片的细汗,片刻之后,他从宽袖之中掏出一只白瓷调羹,小心翼翼的用宽袖擦了擦上头沾到的污渍,干涸的嘴唇缓缓蠕动,清晰的冒出四个字,“仙女……姐姐……”
内室之中,金邑宴换好了衣裳从净室之中步出,便看到苏娇坐在绣墩上吃的正欢,秀珠站在一旁,手里端着的安胎药给早已被喝光了。
“王妃,这个软炸元宵是奴婢最近新学的,您尝尝?”放下手里的药碗,秀珠拿过一旁的玉箸夹了一个软炸元宵递到苏娇的嘴边道:“有些烫口,王妃小心。”
苏娇张嘴吹了吹那软炸元宵,然后一口便咬进了嘴里。
轻炸过的软炸元宵外皮酥脆里头软糯,一口下去,那浓浓的芝麻糊如糖浆一般稠腻的细流出来,与软糯的白皮混杂在一处,黏在苏娇的口中,软软糯糯的分外好吃。
“王妃,这个是玫瑰馅的……”看到苏娇那一脸享受的表情,秀珠又赶紧夹了一个软炸元宵递到苏娇的嘴边,却是不想半途伸出一只白皙手掌,阻住了那玉箸。
秀珠抬首看去,就见自家王爷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那双漆黑暗眸之中戾气乍现。
犹如看到恶鬼罗刹一般的秀珠“扑通”一声就跪倒在了地上,手中的玉箸给落了地,那颗圆滚滚的软炸元宵咕噜噜的滚到金邑宴的脚边,被踩出了一地的玫瑰馅汁。
那玫瑰汁水还带着蕴热的温度,被金邑宴一脚踩烂,喷洒在秀珠跪趴着的面颊上,瞬间脸颊黏稠的滴落,乍看之下好似鲜血一般的吓人。
眼角处细细流淌着那玫瑰汁水,秀珠瑟瑟发抖的跪在原地,身子僵直的连动都不敢动一下,甚至连那玫瑰汁水淌进眼角,她连眨眼都不敢,只敢暗暗的流着泪珠子。
“下去吧……”金邑宴撩起长袍落座于苏娇身侧,眼角微瞥了一眼伏跪于地的秀珠,声音冷淡道。
“……是。”秀珠颤颤巍巍的应了,赶紧躬身身子退了出去。
外头日头正烈,秀珠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抚了一把自己的脸,只见那浓稠的玫瑰汁水被擦下,顺着指缝渐渐流淌进她宽大的袖口之中。
“吓死我了……”粗鲁的抹了一把脸,秀珠暗暗嘟囔了一句之后转身欲走,转头却是看到一个蜷缩在一侧房廊角落处的瘦小身子,正探头探脑的从窗户口小心翼翼的往内室里头张望。
“哎,你是做什么的?”秀珠的脸上和手上还带着那艳色如血的玫瑰汁水,小奴乍一看到满脸血色的秀珠,吓得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然后惊惶着一张面孔,三步一摔的逃跑了。
看着那奴才忙不迭逃跑的身影,秀珠皱了皱眉,却也没有细想,只伸手又擦了一把脸,那浓厚的玫瑰汁水浸入她的唇缝之中,甜蜜蜜的带着玫瑰香气,细糯非常。
“还挺好吃的……”舔了舔自己手上的玫瑰汁水,秀珠晃着脑袋往一旁走去。
内室之中,苏娇看着金邑宴抢走她手中的玉箸,拿走她面前的吃食,只留了一碗寡淡的莲心薄荷汤给她。
苏娇垂首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莲心薄荷汤,又看了一眼金邑宴面前的八宝鸭,有些气闷的噘起了嘴,伸手就要去抓金邑宴面前的八宝鸭。
一把握住苏娇偷摸过来的手,金邑宴将其往一旁一拨,声音低哑道:“不能再吃了。”
听到金邑宴的话,苏娇气呼呼的鼓起了脸颊,一双水渍杏眸定定的看着面前的金邑宴,那委屈的声音在清净的内室之中十分清晰道:“你生气就罢了,怎的还不让我吃东西。”
说罢,苏娇一把甩开金邑宴的手,就要去抓那八宝鸭,“我就要吃,就要吃……”
再次握住苏娇挪到八宝鸭上头的手,金邑宴轻叹一声,放下手中玉箸,将一旁的白瓷小勺塞到苏娇手里道:“若是有孕多食,十月之后,孩子太大,堵在肚子里头出不来,到时候受苦的可还是你自己……”
仰着一张委屈小脸看向身侧的金邑宴,苏娇眨巴一下眼,捏了捏手里被硬塞过来的白瓷小勺,声音细细道:“谁,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是真是假,那便要看娇儿怎么理解了……”说罢,金邑宴也不再掬着苏娇,直接便放开的她的手,自顾自的开始吃起了面前的吃食。
苏娇呐呐的收回自己的手,静默片刻之后偷偷看了一眼金邑宴,然后装模作样的扭了扭身子,探头往面前的莲心薄荷汤里头看了看。
白色的莲心去了苦核,圆滚滚的泡在薄荷汤里头,那莲心薄荷汤闻上去味道清凉干净,不知加了什么之后粘稠的乳白色汤汁上头,还沾着几片干净的翠绿色薄荷叶子,隐隐散出一股子甜腻的奶香气,更加细闻之下还带着一点香甜细感。
暗暗咽了咽口水,苏娇又偷偷觑了一眼身侧的金邑宴,发现那人根本就没有看自己一眼,这才端着手里的白瓷小勺舀了一勺面前的莲心薄荷汤放进口中。
清冽爽口的莲心薄荷汤加入了腥甜的奶汁,变的稠腻而香甜,这奇怪的味道混杂在苏娇的口中,她却觉得自己分外欢喜。
低着小脑袋,苏娇又闷闷吃了一口,然后再吃了一口……一小碗莲心薄荷汤只几口便被她给吃光了。
吃完之后的苏娇抬首,舔了舔沾在嘴唇上的奶渍,眼睁睁的看着身侧的金邑宴朝自己嘴里放入一个奶汁角。
暗暗咽了咽口水,苏娇绞着自己的手指,目不转睛的盯着金邑宴用午膳,一双水渍杏眸随着那玉箸上上下下的挪动,里头满满都是渴望神色,甚至不自觉的将那白嫩手指咬进了嘴里,粉嫩的指尖嵌在贝齿之中,被咬出一条深痕。
注意到苏娇的目光,金邑宴微微侧头,嘴角轻勾道:“去绕着那处的屏风转三十圈再回来。”
听罢金邑宴的话,苏娇下意识的放下咬在嘴里的手指,声音细细道:“绕屏风……做什么?”
“绕完回来,你便能吃了……”说罢,金邑宴又往嘴里放了一只奶汁角,那奶汁角外酥里嫩,一口下去挤压出来的粘稠香甜奶香,让苏娇看的直嘴馋,也不管金邑宴有什么目的,赶紧提着裙摆走到那屏风处开始绕圈圈。
一边急切的绕着圈,苏娇一边往金邑宴的方向张望着,可因为这屏风与那绣桌之间隔着的距离太长,所以苏娇就算是伸长了脖子也不能看到那绣桌上的吃食,无奈只能心急的一圈又一圈的绕着屏风走,那小碎步甩的裙裾直漾,飘飘荡荡的脚底生莲。
气喘吁吁的走了好几十圈,苏娇提着裙摆快步走回金邑宴身侧,声音细软道:“我,我好了。”
金邑宴慢条斯理的夹了一筷子红油茭白放入口中,声音轻缓道:“还有十三圈。”
“我……”听到金邑宴的话,苏娇正欲反驳,但是一对上他那双漆黑暗沉的双眸,便心虚的垂下了眼,又灰溜溜的回去绕着那屏风转了起来。
转完十三圈,苏娇提着裙摆坐回到那绣墩上喘了半天的气,这才回缓过来,声音娇糯的冲着金邑宴噘嘴道:“这回总算是可以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