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高大坚固的城墙,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初初交手,就分出了胜负。
他这么想着,也这么嘀咕着。
身边,有早起搭面摊做生意的小贩,听了这么几句嘀咕,不由道:“难道这位客人希望两军僵持数月?”
那人一愣。
小贩又道:“今儿要进城的是太子遗孤,又不是什么西凉鞑子、南蜀蛮夷,说到底,还是赵家的江山。
自己人打自己人,若是打得很厉害,也忒没有意思了。
围城围到最后,倒霉的不还是我们小老百姓?
真被困上一个月,客人还赶来街上,买我一碗面吃吗?
客人不敢来,我也不敢出摊,都得饿肚子。
倒不如速战速决,我今日摆了摊,明儿也出摊,不影响生计。”
那客人听完这番话,挠了挠脑袋,忍不住笑了起来。
可不就是这么个理嘛!
“来碗面,”他道,“多加些辣子,这天寒了,吃点辣的,暖和暖和。”
与这面摊一样,京中各处,随着城防被迅速接手,大军过市,对百姓没有多少影响。
今儿是大朝会,刘献安与两位同知都上朝去了。
京兆衙门里,师爷按着刘献安的吩咐,与一众官吏一起,平稳京中秩序。
作为心腹,师爷太知道刘大人的想法了。
大军已经进城,京兆衙门的衙役难道还能拦得住?
从状况看,京城安稳才是最重要的,至于谁坐龙椅,等皇太孙闯皇城吧。
因着各方配合,秦鸾他们这一路都十分顺利。
直到抵达西宫门外,才受到了御林军与侍卫的阻拦。
与此同时,慈宁宫里,气氛紧张。
内殿里,皇太后绷着下颚,眼中满是怒意。
她的跟前,那李守卫跪在地上,梗着脖子,重复了一遍:“那夜,正好是换班时候,属下等人到的时候,秦家那夫人正与前一班的守卫僵持。
守卫说,时间过了,没有上头指示,不能开宫门。
那老夫人说,常宁宫走水了,皇太后和皇上都要忙着处理,怎么可能为了出宫的事儿去添乱。
若不开门,她夜里只能睡宫道上了。
她上了年纪,又是侯夫人,诰命在身,岂是属下们这样的小侍卫能得罪的?
眼看着她真就一副睡宫道的样子,属下与其他人商量,开了宫门,行了方便。
当时,属下们也不知道秦家要造反,才会如此。
后来知道出了状况,各处来问,属下等人害怕受罚、逼供,就说那时城门未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属下知道,于规矩不合,皇太后罚属下乱了规矩,属下无话可说,但要说属下受了谁的指使,故意放人出宫,属下不认,绝无此事!”
皇太后重重拍了下几子,她一个字都不信。
偏偏,这守卫的话还能站得住脚,不合规矩,但合思路。
说道理,就是皇上一意孤行,被邓国师和那徐六教唆着胡乱行事,把她都瞒在鼓里。
以至于她浑然不知情,被秦杜氏溜了,还无可奈何。
当然,要处理一个守卫,原也不用多少证据。
由头都是现成的,直接发落就是了,罚得多重,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直接砍了,也可以定为杀鸡儆猴,告诉守卫们守宫门不是那么容易的。
可是,一个守卫,又算什么?
皇太后真正的目标是皇后。
程皇后贵为一国之母,没有确凿证据,根本处置不了她。
抬起眼皮子,皇太后阴沉沉看着程皇后。
“哀家早前怀疑过你,却没有深思,”皇太后咬着牙,道,“坐在龙椅上的那个,是你的丈夫!他坐在那儿,你才是皇后,他若失去了位子,你呢?你也就什么都不是了!
你去替赵临的儿子谋算自己的丈夫,愚蠢至极!
哀家虽不喜欢你,但在哀家眼中,你不是那种蠢货,所以哀家没有疑心你到底。
如今看来,是哀家看错了。
你,蠢透了!”
程皇后垂下了眼。
皇太后说的每一句话,她都有无数句可以反驳。
说她根本不想做、也不愿意做皇后,皇后的身份,于她本人是拖累,于她的程氏一族亦是拖累。
就因为她成了皇后,程家那么多有能力有才华的子弟无法在官场上一展抱负,为大周效力,顶多也就是去个贫瘠地、远离京城的小地方,当个小县令。
不是说那些地方不好,小地方也需要好官,需要发展,但他们本来能为大周做得更多。
只因为,不希望有一天,被外戚身份哄抬着,忘记了做人做事的根本。
就像是祁阳颜氏,以外戚身份谋财、谋权,与祁阳衙门狼狈为奸。
那是一条死路。
程家太大了,便是本家,亦是人丁兴盛。
人一多,长辈一个没看住,容易出岔子。
程家有程家的骄傲与自矜,所以宁愿自断前程,以此自束。
至始至终,程家都不屑学那祁阳颜氏一丁半点。
她情愿自己不是皇后,让程家子弟靠能力在官场立足。
她帮助皇太孙,不是因为她蠢,而是她的追求、她的想法,皇太后这样的人根本理解不了。
不理解,想不透,又清高自傲、自诩聪明,才会觉得别人是傻子。
可是,这些话,程皇后一个字都没有出口。
皇太后缺少证据,才会口出狂言。
仅仅是想骂她几句吗?
不是的。
皇太后是在激怒她、刺激她,什么话小瞧她、鄙夷她,皇太后就说什么。
如果她沉不住气,被挑衅着回敬,那就把“证言”明明白白送给皇太后了。
那才是真正的蠢货了。
“母后说的那些,儿臣不曾做过,”皇后抿了下唇,“母后是听了什么人的谗言,无缘无故来冤枉儿臣吗?”
第407章 她都被淑妃骗了
皇太后拧眉。
程皇后这性子,与皇太后一直以来了解到的一样。
平稳。
遇事很少有着急的时候。
做大事的人,必须得沉住气,谋而后动。
这种脾气,但凡皇上能有程皇后的一半,眼下状况都不会是这么一塌糊涂。
思及此处,皇太后忍不住按了按胸口。
她自己也很清楚,这些时日以来,她行事也越来越急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从祁阳出事开始?
从那三府逃出京城开始?
从徐太傅被皇上气得闭门不出开始?
皇太后很难确定一个时间点,但她知道,正因为这些变化接踵而来,她也稳不住了。
谋而后动,也得能谋得动才是。
一摊子烂账,光擦屁股都擦不干净,自身难保。
“让哀家想想,”皇太后没有接程皇后抛出来的话茬,把争论的中心挪去陷害、冤枉上来回拉扯,“你对皇上,颇有怨言吧?
夫妻感情很一般,更要紧的是,源儿病故了。
源儿是你唯一的亲儿子,他走了,独留你在这皇宫里,你也没有什么盼头。
这江山,与其给皇上的其他儿子,不如给赵临的儿子。
你是这么想的吧?
哀家也不是不能理解你。”
提到赵源,程皇后不得不给予皇太后一点反应。
要不然,这沉稳就过头了。
“儿臣心疼源儿,儿臣思念他,儿臣只恨自己没有给他一具康健的身子骨,倘若能以身代之,儿臣毫不犹豫,”程皇后看向皇太后,深吸了一口气,“您说您理解儿臣?
哦,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