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炎烈扫了下面的人一眼。随后从龙椅旁的桌案上拿过一摞的卷宗。又从那一大叠卷宗中挑拣出一份。转手递给身旁的老太监。
老太监躬身接过来,展开扫了一眼,然后挺直了背高声念。
还没念完三句,下面一个大臣便跌跪到了地上。
卷宗上记录的,是那大臣某年某月某日霸占他人良田,其子某年某月某日强娶民女,甚至还有他府上家仆赊欠店家酒钱不还闹事……事无巨细,一样样的列成了册。
不待老太监念完,那大臣已经冷汗涔涔的不停叩首求饶了。
周炎烈大手一挥,将那大臣全府发配充军。
在那大臣被侍卫拖走的惨呼求饶的背景音下,龙椅上的皇帝阴森森,不紧不慢地说道:“皇后,不过就是个女人,就是朕后宫的家事。各位爱卿若诚心为朕分忧,就管好自己各自府中的家事。然后替朕操心些国事。若是有谁再盯着朕后宫鸡毛蒜皮的小事操心个没完。朕就给他找些实事做。”
众臣看着皇帝身边那一大摞的卷宗。谁还敢多一句废话。
单是掌握这些个朝臣的小辫子还不够。没几日,周炎烈就改革了北梁现存的官吏制度。取消了原有的一些官职,启用了一些新的官职。明明是换汤不换药,却将一些不得心的朝臣撤换成了自己的人。
稳朝刚,何用得着皇后家世?没听说过外戚干政,祸乱朝刚吗?
周炎烈坐稳北梁皇位的同时,展云风也占据了潭云十三州,并在梁桐的里应外合下,开始大举进攻东陵国的都城——盾城。
云州内。
窗外天色微亮,房内床幔低垂。
叶婉柔睁开眼,侧头看了看枕畔的人。
展云风闭着眼,仍在睡着。
叶婉柔小心的掀起被子,慢慢的挪动身体。做势要起床。
动作太慢太轻,好一会儿才坐直身子,正准备撩开床幔的当口。身子一把被人揽了回去,跌进男人的怀抱里。
“柔儿……”展云风的声音沉沉的,带着一丝慵懒与依恋。
叶婉柔抱住他,疼惜地说:“是不是吵醒你了?你几个日夜没有好好休息了,要多睡会儿才好。”
展云风抱着她,也不睁眼。“嗯,柔儿陪我。”
叶婉柔为难:“我今日需早起,前日得报,大姐李玉与沈芳菲应是今日到。我需多备几样菜品点心才是。”
“这些杂事何需柔儿来做?”
“这里的下人毛手毛脚的,我还是看着些的好。”
近来连日作战,收整战俘,很多事情都来不及安排。为了稳妥,仆人没有续用州府官吏家中的,皆是从自己军中挑选的伙夫小卒,眼下这云州刺史的府邸也确实不太像样。
“辛苦柔儿了。”展云风轻声说,手依旧搂着人不放。
正午十分,一列马车顶着烈日匆匆驶来。
因来的是女眷,所以全由叶婉柔出面迎接。
叶婉柔闻讯便赶到了府邸门口。
同程赶来的,还有原本因伤留在邢州养伤的一众属下。邓知轩与花菱站在一处,花菱一只手臂包扎固定在身前。邓知轩的伤在背部,表面看不出。施俊脸上带着少年人的神采奕奕,他与陈雄都恢复的很好。这足以见薛百草的妙手回春。也正因如此,薛百草被施俊等人软硬兼施,硬带来了云州。薛百草心不甘情不愿,一路气得没少拿一众人撒气。这会儿还没气消,坐在马车里不肯出来。
叶婉柔亲自去迎赵玉下马车。
赵玉对于厉王是自己亲弟弟一事,尚不知晓。所以,见厉王妃如此亲和相待,心中微诧。同时又十分不好意思,因为她不只是和女儿沈芳菲一同前来,途中还捡了个人带来。
叶婉柔看着被沈芳菲小心扶下马车的女子,心中不解,这女子是谁?女子小心护着自己的腹部,像是……有了身孕。
赵玉在一旁恳求般地说道:“我知道眼下时局不稳,本不该给王妃添麻烦,可这女子孤身一人,流落在外,又身怀有孕,实在是……不能将她弃之不管。”
叶婉柔对此助人于危难之事,自然不会有异议。热情的请她们进府,并在食宿上皆细心安排妥当。
事后方知,此女名叫孟乔,因受家中大夫人迫害,不得不逃出府门。一个弱女子,大着肚子,忍受着颠沛流离之苦,想想都让人生难免出怜悯之心。
叶婉柔当即做主,孟姑娘尽管在此安心住下,并以王妃的名义保她衣食无忧。
孟乔感激,跪地叩首。即便如今落魄如斯,她的身上依旧不见半点卑怯。整个人都是安静的,仿若空谷幽兰。
这样一个美好的女子,却受到了这样的遭遇,真是让人叹息扼腕。
潭云十三州被东陵占具十余年,所幸这十三州的百姓尚且多为大梁子民,沦为奴地,内心自是憋屈至极。如今被厉王收复,很是乐见其为。所以整治十三州的民生倒是费时不多。
话说,周炎烈怎么可能不知道展云风在此期间收复了潭云十三州!
他在梁都刚一坐稳皇位,就立刻下诏全国,表彰厉王收复失地,将赏赐其黄金万量。同时派了手下大将前往云州,收归十三州的兵权。
作者有话要说: 2017.4.6
第83章 灭陵建晋
周炎烈的先礼后兵, 展云风怎么可能看不出!
事态终究是发展到了最危机的时刻。
周炎烈派了三千轻骑先行,调动三十万大军压后。倘若前方骑兵传来厉王拒交兵权的消息。那么,后方将立刻以厉王谋反为由, 出兵讨伐。
论脚力,骑兵将于五日后抵达云州。这就意味着, 需在五日内拿下盾城。否则,腹背受敌, 必将受到梁陵两军左右夹攻, 区区潭云十三州,被攻破只是弹指间的事。
事不宜迟,展云风留下宋卫、向思、以及一直在此带军的将领等驻守云州。自己则带着施俊、陈雄、唐烨、唐煊等人,率十万精锐兵马直击盾城。
东陵国目前的状况:群龙无首,国无君,一盘撒沙。太子发疯, 政-局不稳, 稍有一丁点儿势力的地方官吏便敢借机称雄。强盗更是肆意横行, 到处是农民起义,民众趁乱打砸抢, 内乱四起。眼看着就要演变成各自割据的一群诸侯国。
梁桐适时散出言论, 天地突变, 必降瑞星,斩妖魔,定乾坤。
待展云风几日后赶到盾城时,他发现自己居然是纵横无阻, 一路直接挺-进盾城。沿途所遇的零星抵抗,根本不值一提。
进-入盾城了,发现事态更严峻。
东陵国本就有三、四十几的不同民族组成,你即便穿得和人家服饰风格不一样,人家也只当你是又一个少数民族而已。整个盾城乱糟糟一片,谁在乎谁?顶多是你人多,我不抢你。
这局势,就仿佛是一记重拳打在了棉花上,更让人头痛。
云州城内的局势,却是实打实的紧迫。
周炎烈的先行骑兵比预计的早到了一日,竟是骑五百匹汗血宝马率先赶到,驻扎在云州城外二十里处。派了主将进城收厉王的兵符,接管十三州。
众所周知,周炎烈手下有五名虎将,英勇善战,有勇有谋,每个在战场上都是所向披靡的上将军。这五人分别是严容、韩云、洪异、铁闫、吕篱。有这五人在,周炎烈的江山想坐的不稳都难。
此次前来收厉王的兵权,由严容率骑兵打头阵,由吕篱、韩云率大军压后。
此刻,严容率五百骑兵抵达云州城下。
城中三位主将却出现了意见分歧。宋卫主张将严容迎进来,留住他,为厉王争取时间。卫英主张不让人入城,死守云州城,等厉王消息。向思素来少言寡语,几日前同人潜去梁都探查消息,回来后就更是不言不语的。宋卫和卫英知道他是厉王从南渝国收来的人,怪兮兮的,也不多去问他的意见。
叶婉柔这些日子没有闲着,吩咐风遥、雪莹、月亭四处打探消息。极力的了解着东陵国内的情况。
对于眼下严容的到来,她觉得有一计,可以冒险一试。
叶婉柔出面,支持将严容迎进城,否则处境会变得被动难测。
王妃说话了,向思自然站出来支持。好在宋卫也并非一意孤行之人。就这样,严容一行人很快被大张旗鼓的迎接进了云州城,住进了原云州刺史的府邸。
宋卫等三人设宴,款待严容,言明厉王不在府中,不过差不多三两日就回,关于兵权交接一事,他们做属下的做不得主,还请严将军静待厉王归来,再说不迟。
严容对于眼前几人的计量也是心知肚明。不过他也确实是不急于一时。韩云与吕篱率领的三十万大军本就不会这么快赶到。他提前和厉王的人撕破脸也没有意义。他提前快马赶来,要看的就是个态度,眼下的态度就是迟早一战。严容在心中估算战机,作战的时机很重要。
入夜。云州刺史府厢房内。
严容负手立于窗前,窗外残月如勾,房内一灯如豆。一片凉意。
严容眉头紧锁,神情冷峻中带着忧绪与不易察觉的落寞。
孟乔失踪多日,生死未卜,他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回越州去。说到底,终究是辜负了她。
其实原本都挺好的,她住在他的府中,他事事顾全她。她是妻是妾,都没什么大不了。直到那个女人非要嫁进门。他试图退过婚的,但那女人执意。又仗着她父亲的权势和皇帝的赐婚。
事情是从新婚那夜真正开始的。那是他与那个女人的新婚之夜。
他怎么能甘心情愿的与别的女人洞房?孟乔心里也一定是不愿的,应该是,或许是的吧。
于是那夜,他进了孟乔的房间,与孟乔圆了房。他心里是极高兴的,他那么喜欢她,一直都喜欢。她当时并没有说什么,如今想来,突然觉得她那时的眼中,竟像是含着哀怨与无奈。
难道她心里不喜欢他?难道她早知他会负了她?不!严容心里突然憋屈的要爆炸,他从没想过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安王突然率兵返京,所有部将都不得携带家眷。都怪他匆匆离开时没有将她安顿好,明知她无依无靠……他真是后悔莫及。
他一抵达梁都就安排了人回去接孟乔前来。但是万万想不到,孟乔居然会在路上摔下山谷失踪。那个女人说孟乔死了,他不信,一日见不到她的尸骨,他一日不信。
严容无声叹息,不管说什么,他都是负了她。没能照顾好她。
严容突然难过得想流泪,可他从记事起就不曾流过泪,此刻眼前模糊朦胧得他有些恍惚。
就在那恍惚之间——一个身影自他窗前走过。
女人的身影,纤细婀娜,聘聘婷婷。
那分明是——孟乔的身影。
严容不及细想,一个挺身,自窗口飞身而出。
孟乔吓了一跳,惊呼着向后退,本能的护住自己的腹部。
严容听到她的声音,心神俱震,竟真的是他的孟乔。
有府仆闻声赶过来。孟乔认出严容的一刻心中也是一惊,但是她立刻低头垂眸,掩饰住内心的情绪。退到仆人的后面去。有丫鬟赶紧扶住她,两人转身欲离开。
严容从难以置信的震惊中醒过神。
“孟乔……”他不管不顾的就想过去拦人。
孟乔却不再看他,只是一味的躲。仆人们上前护着孟乔,被严容推开。响动引来了护卫,一夕间就动起了手。
“都住手!”凌空一声暴喝。
众人立刻停了动作。
宋卫走过来,扫视一眼四周,沉声道:“严将军英明在外,怎么会如此非礼府中女眷!”
卫英在一旁适时唱红脸:“宋将军言重了,严将军绝非那样的人,定是误会,误会。”
严容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向宋卫和卫英拱手,说道:“让二位见笑了,严某在这里见到自己失踪的爱妻,一时情难自控。”他的双眼一直锁着孟乔,“不知严某的爱妻为何会在这里。”
宋卫和卫英一同看向站在廊下的温婉女子。
孟乔垂眸,不疾不徐地说道:“民妇不认识这位将军,也并非将军口中的家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