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威刚在外间花厅的地铺上躺好,就听得有故意放轻的脚步靠过来,他坐起身,轻问:“有事?”
“贺兰公子……”沈芳菲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嘬泣的颤抖。
“怎么了?”贺兰威立刻起身,来到她身边。
“是我不好,让公子为难了。”沈芳菲说道,“公子不用再为此费心,明日我自行回去就可。”
“你不要多想。”贺兰威温声哄,“这不关你的事,是我之前考虑欠妥,确实不能就这么将你送回去,总该有个说法的,你不用担心,这些日子你和我……我不会不管你……我……”贺兰威突然语拙的不知该如何表达。
这些日子,两人共处一室,亲密无间,他关怀备至的细心照顾,沈芳菲怎能不为所动?
但是,愿以身相许,愿与之厮守终生的话,她却不能说出口。对方的家室身份都远高于她,她这是妄图高攀了。想到这些,沈芳菲的眼泪忍不住又落了下来。
见她落泪,贺兰威有些无措,情不自禁地再次将她搂进了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2017.1.11
第70章 邢州官宴
贺兰殊说去想办法解决沈芳菲的事, 正在犯愁如何解决的当口,办法来了!
这一日清早,有人快马加鞭送来一封信。
何人来信?好友叶婉柔也!
叶婉柔来西北邢州, 自然是一定要写信提前知会贺兰殊这个好友的。
贺兰殊顿时喜出望外。
几月前,她收到叶婉柔即将大婚的请帖, 虽不便亲身返京赴宴,贺礼却是派人送得及时。万万没想到, 正值新婚燕尔的厉王和厉王妃, 突然来了西北。
不管其它,婉柔来得正好,可以帮忙想办法将沈芳菲大大方方的送回沈府去,王妃的面子,谁敢不给?
展云风此行西北,得了皇帝口谕, 所以太秘密了不妥。
抵达邢州城门时, 驻邢州大将军贺兰洪德、邢州节度使郑远河以及一众当地大小官员, 皆恭候在城门下迎接。
为了避嫌,展云风拒绝了住在州府官邸的请求, 提前命人抵达邢州, 安排了城北的驿馆, 带着一行人住进了驿馆中。
当晚官宴,举行于邢州目前最高行政长官贺兰洪德的府邸。
展云风与一干官员在前厅应酬,叶婉柔在后厅与一众女眷寒暄。
前厅是歌舞酒席,后厅是戏班佳肴。
贺兰洪德早年丧妻, 多年未续,贺兰殊作为贺兰将军的长女,理应是这场宴会的女主人。贺兰殊的性子自然是不屑于这些虚与委蛇,她初时同旁人一同恭敬有礼地称呼叶婉柔为王妃,可不宵片刻,她便想拉叶婉柔到一边说点悄悄话。
贺兰殊想说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便有人过来搭话了,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邢州节度使郑远河的夫人,沈芳菲的未婚夫郑驰的生母,一个穿戴华贵,保养得当的中年妇人,举手投足皆是贵夫人的仪态。
“见过厉王妃。”郑夫人恭敬道。
“免礼。”叶婉柔从容道。
“香绮,快来见过厉王妃。”郑夫人对身旁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说道。
女子施礼道:“臣女穆香绮,见过厉王妃。”明眸皓齿,是个漂亮的姑娘。
刚刚与一众女眷行礼时,叶婉柔已经一一见过她们,这会儿郑夫人特意带这女子过来施礼,想必是另有心思。叶婉柔还没猜想出什么,便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厉王妃可是觉得闷了?”郑夫人笑容可掬地站到准备向一旁走的两人身旁,随行的姿态,并随口遣走了穆香绮。
叶婉柔看眼退去的穆香绮,回道:“稍有疲累而已。”
“厉王妃真是好模样,让人一见便心生爱慕。”郑夫人热络地扶过叶婉柔的手,忽又忧心道:“王妃的手怎这般寒凉?”
叶婉柔抽回手,平淡地笑了笑。
郑夫人却面带微笑地有意压低声音道:“臣妇正好有一样礼物要送予王妃,可解王妃寒疾,确保让王妃和厉王都满意。”
叶婉柔心中不解,面上却未接话。
郑夫人顺着叶婉柔所走的方向说道:“请王妃移步偏厅,这里人多,稍有不便。”
叶婉柔略蹙眉,回道:“郑夫人费心了,心意本宫记下了。”言外之意,礼物就不必了。
郑夫人笑容不变,继续道:“王妃不必和臣妇客气,能为王妃与厉王解忧,是臣妇的荣幸。”
这话虽是说得极恭敬有礼,叶婉柔却听得心中不喜,郑夫人如此说话,倒像是自己请她帮什么了一样,言行这般工于心计,做节度使的夫人怕是屈才了。
贺兰殊在一旁本想帮叶婉柔摆脱纠缠,可是对方一再表示是向厉王妃送礼,她若阻拦,有失大体。
正在贺兰殊准备退出时,郑夫人适时说道:“贺兰小姐也是成了婚的人,不妨一起来,臣妇也为贺兰小姐备了一份。”这话说的没头没脑,叶婉柔与贺兰殊互看一眼,心中不免升起一丝好奇,都有心看看这妇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来到大厅一侧的耳室,待叶婉柔坐下后,郑夫人随身的丫鬟便端上一方锦盒。
郑夫人没有故弄玄虚,直接将锦盒打了开。
叶婉柔瞟了眼,不过是几个小巧精致的彩色琉璃瓶,莫非内里有什么奇药?
果不其然,只听郑夫人介绍道:“此乃西域独特香膏,将其涂于女子小腹处,可益于夫妻房事,增孕生子,故此香膏又名得子膏。将此献予厉王妃与贺兰小姐,保二位早生贵子。”郑夫人一脸仿若慈善般的灿笑。
叶婉柔与贺兰殊闻听此言,心中都有些不自在。奈何对方一副长辈关心晚辈的态度,说的又是这等体己的话,就算是有心拒绝,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更何况她们俩个谁都没生,难不成说自己不想生?
叶婉柔没有出手去接,身后的风遥和花菱察言观色,也没有要替主子接下的意思。
贺兰殊神色有一丝怔松,也没有说什么。
郑夫人对两人的反应只做是羞涩,善解人意地另起话题道:“厉王妃在都城随厉王参加过宫宴,宫宴可是比我们这小地方的宴会热闹的多吧?”
这话说的有些喧宾夺主,问得也是不善,叶婉柔若答是,扫了贺兰殊的面子,若答不是……谁敢说皇家宫宴的不是?
叶婉柔回答了,但却是看着贺兰殊答的:“人多自然热闹就热闹些。”
郑夫人立刻接道:“王妃说的是,我们这男女分席,怎么热闹得起来?以厉王与厉王妃的高贵身份,理应是开合宴大席的。”
大梁有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规定,但仅限于民间,不限于皇亲贵胄。那是当然了,皇后,太后怎么可能不准参加国宴?
郑夫人恭敬地转而问向贺兰殊:“贺兰小姐可是也这么认为?”
贺兰殊只得对叶婉柔说道:“是我考虑不周,望王妃莫怪。”
叶婉柔牵过贺兰殊的手:“同我这样说话,可是见外了。”
郑夫人见厉王妃同贺兰殊如此亲密,高兴道:“那我们现在便去前厅,今晚的宴会也可是一番热闹的。”
叶婉柔都没来得及细想,就已经被请去了前厅。
前厅内,展云风正与一众大小官员边喝酒边闲聊着,场面也有些意兴阑珊。一行女眷的到来,令场面顿时热闹了几分。
贺兰洪德将军坐在厉王左下首,见到女眷们进来,立刻命人添加了席位和餐具,女眷们一一在各自家主身边落坐。
其实,今日的官宴确实是可以男女合席的,之所以没有,也有贺兰大将军的一点私心,他又没有夫人,男女合席?他岂不是落单!
事已如此,大将军胸襟宽广,就不计较落单不落单的了。哎!
女眷们坐定后,不约而同的都看向了主位上的厉王,顿时齐齐看傻了眼。乖乖!天底下居然有如此俊美的男子存在!如此谪仙般的人物,居然还是个位高权重的王爷!女眷们心内不由生出些许别样的心思,夫人们大多想的是自己的女儿若是能嫁个这样的女婿就好了;而未出阁的女子们,看向厉王的目光就有了些幽怨的意味。
叶婉柔缓步向主位上的展云风走去,展云风起身牵过她的手,让她坐到自己的软席上,两人极近的挨着,他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眼中也透着爱怜之情,柔声问她:“可有吃过东西?”
叶婉柔微笑着点头回应,眼中更是充满爱恋。
很美好的一副伉俪情深的画面,旁人皆看得出厉王对厉王妃的宠爱有加。只是这个画面却刺痛了一个人的眼。
楚业扬坐在下首,僵硬的收回自己的视线。当初听说叶婉柔嫁给了厉王的消息时,他震惊得简直无法相信,如今看到这样亲密的画面,只觉自己之前经历的一切,都像是一场笑话。心中一时五味杂陈,只觉胸口憋闷难当。他拿起面前的一壶酒,仰头喝尽。
贺兰殊坐在楚业扬的身旁,看到他的动作,抬手拍了拍他的背,说道:“你不擅酒,少喝些。”
不擅酒?她怎么知道?他现在可与从前大不同,他如今擅酒得很,且难得一醉。
叶婉柔坐下不过片刻,便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异样目光,其中掺杂着各种羡慕嫉妒恨。叶婉柔在心底叹息:今后不知会有多少女子被他的美貌及权势所吸引,奋不顾身想嫁他的女子定是少不了,就连那康平公主都痴迷他痴迷得真出了家,因他成婚而与皇帝大闹,被皇帝压回庵堂永不得出来。
叶婉柔不得不为自己提前做些心里建设,将来若是万一他又娶了别的女子,万一……她竟想不下去。只能暗暗告诫自己要有所保留,将来就算抽身离开,也不至太心痛。
“如此佳宴,怎能无声乐助兴?”节度使郑远河站起身,对厉王说道:“下官有一外甥女,尤擅音律,下官斗胆荐此女为厉王演奏一曲,以兴佳宴。”
厉王看向郑远河,这是个身材高大,颇具风姿的中年男人,可以想见,其年轻时定是个仪表不凡的男子。
厉王征求地看向身边的王妃,得到回应后说道:“好,演奏的好了有赏。”
不稍片刻,两侍者抬上一方七弦琴,一名年轻女子款款而出,女子妆容精致,身着一袭艳色及地长裙,裙摆宽大,彩纱重叠,步履轻盈,仪态万千,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刚刚郑夫人介绍过那个穆香绮。
叶婉柔不由定了定目光,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这穆香绮居然换了身这么隆重的衣装,显然是有备而来,那就奇怪了,她怎么知道会男女合宴?怎么知道自己一定会有演奏?
叶婉柔偏头看向郑夫人,那妇人正眼角含笑的看着穆香绮,一脸得意。
叶婉柔暗道不好,竟神不知鬼不觉的被这妇人算计了,原来刚刚郑夫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这个穆香绮在此刻一展身手,博得重彩。
但这又是为了什么呢?难道是为了吸引厉王的目光吗?
叶婉柔转头看向身边的厉王。
展云风正神色专注的剥着手中的一枚橘子,随后取下一瓣,抬手很自然的喂到她的嘴边,他做得自然而然,叶婉柔却有些不好意思的抬袖挡了挡,不想被旁人瞧见。
展云风这才意识到此刻场合这样做的不合时宜,眉眼含笑的在桌下握了握她的手。
两人默契的相视一笑。
席下穆香绮的琴音已起,如袅袅烟雾在厅内荡漾开来。
叶婉柔留意着穆香绮与郑夫人的神色,穆香绮弹奏得专注,看不出异样,郑夫人的目光却是不时落向贺兰大将军的下首,那里坐的是——贺兰威。
作者有话要说: 2017.1.14
第71章 琴之高低
贺兰威身在宴厅, 心在卧厅。他此刻如坐针毡,只觉时间太慢,这宴会长得不知几时才能结束?他已经在心里编造了数个理由, 只想对一旁的父亲大人说:“孩儿头痛,孩儿腹痛, 孩儿牙痛,孩儿浑身痛, 总之就是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
可惜他看了父亲大人数次, 话到嘴边还是未能说出口。
心虚是病没药医啊!
贺兰威正心焦意燥着,贺兰殊忽然来到了他的身旁,附身对他耳语了几句,只见贺兰威眼神豁然一亮,起身快步退出了宴厅。
贺兰洪德还不待出言制止,贺兰殊又俯身对父亲说了些什么, 贺兰洪德敛目不语, 似在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