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开这些理智层面的利益权衡,安乐侯对和他一样父母早亡,寄人篱下长大,经历了不知多少战战兢兢的日日夜夜,承受了不知多少不足为外人道的委屈憋屈的杨欣彤,有着相当强烈的情绪共鸣。
他觉得自己能够理解杨欣彤的委曲求全,他也希望杨欣彤以后可以对他生出同样的理解和认同。
这些考量他没有一一说给裴怀玉听,但他却拜托了裴怀玉帮忙暗中保护杨欣彤。
他怕杨欣彤的婶娘,会因为杨欣彤有可能脱离她的掌控,有可能带走家里的田庄铺面而对杨欣彤下手。
裴怀玉非常痛快地答应了派人护着杨欣彤,他知道,安乐侯的顾虑并不是没有可能变成现实。
经历过吃人的乱世,裴怀玉已经学会了尽可能把事情往坏处想。
在他看来,把所有坏的可能全都预料到,尽己所能提前做好应对,然后对事态发展抱最好的期待,这才是最稳妥的生存之道。
两人这边谈妥了安乐侯与三位姑娘择日彼此相看的事,安乐侯就由裴怀玉亲自送出了公主府。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的昭庆长公主也已经心情甚好的和人说起了包括她和裴怀玉在内的四对皇室夫妻捐钱修路的事儿。
有她打配合,难得出席一次女眷之间宴会的叶安澜,得到了足够的时间怂恿众人乐捐。
因为把握住了众人想要扬名的心理,此后数日,她以功德碑为诱饵,筹集到了来自勋贵、官员、世家、富商、乡绅的大笔物资。
这些物资包括了木材、石材、粮食、布匹、棉花、珠宝、首饰、银钱等,总价值折合白银八十三万五千多两。
这么大的一笔钱,要说没人眼热那是不可能的。很多想要分一杯羹的朝廷官员,打着为了江山社稷、黎民百姓着想的旗号,上折子建议谢渊把众人乐捐的这批物资直接收归国库。
国库由户部管着,钱财入库,户部的官吏就有机会伸手了。
修桥铺路的事儿工部也可以做,只要工程到手,工部的管理就也能伸手揩油了。
除了这两个能够名正言顺往里伸手的部门,其他四部的官员也看着这笔钱各种心痒痒。
不过和能够借着职务之便打擦边球、合情合理揩油的户部、工部不同,其他四部只能等着这笔物资进了国库,再去磨着谢渊准许他们先行挪用。
他们想的倒挺美,奈何叶安澜打从一开始就压根儿没想过要给这群人污蔑自己的机会。
他们怀疑她中饱私囊,她就二话不说亮出账本,让这些贼喊捉贼的家伙亲自过目。
铺路修桥的所有材料,她全部都是用一点儿也没掺水的最低价购入的,参与铺路修桥的工匠、百姓,她给的工钱也都是市场最低水平。
她把自家的账册一箱箱抬上金銮殿,顺带还跟谢渊申请,要用自己的账册去对比工部的账册。
工部那些跳出来搞事儿的官员被她吓出了一身白毛儿汗,他们和叶安澜不一样,他们的账册没有叶安澜的清楚,购买材料时给出的价格也远不如叶安澜的低廉,给工头的银子也远远高于市场平均水平。
因为这样的揩油手段并未违背律法,且他们所占的便宜也在谢渊的可接受范围内,所以平时谢渊一直都对他们损公肥私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这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前提条件乃是他们的小动作并没有被人检举揭发到谢渊面前。
现在他们想坑叶安澜没坑成不说,还被叶安澜反手把他们按进了他们自个儿好不容易挖出的大坑里,这谜一样的记吃不记打属性就让人相当服气了。
谢渊一边感慨着,一边一脸严肃的准了叶安澜所请。
一直眼观鼻、鼻观心的工部尚书和工部左侍郎一言不发,仿佛没有看见右侍郎投来的求助视线。
两人宁可被牵连,跟着一起吃挂落,也不想蠢的和右侍郎站同一战线。
他们就想不明白了,都是和叶安澜做了多年同僚的人,为什么有些蠢货就是始终心怀侥幸,认为自己能够扳倒叶安澜呢?
且不说叶安澜为大齐立了多少战功,平时有多受谢渊这位开国皇帝的信任、器重,也不说她做事儿是如何的谨慎周全,对大齐律法又是如何的一心维护,就只说她这个不图利也不图名的奇葩性格,难道不是就已经注定了,她天生就没有多少短处可以给人抓吗?
居然异想天开到想要靠着莫须有的罪名,在他们大齐的开国皇帝这里搞垮一个一心为国为民为君的人,这群人可真是会做梦!
朝堂上的聪明人不止这两位,其他真正的聪明人也和他们似的,个个都一言不发的只做壁上观,仿佛突然集体修了闭口禅。
而那些迫不及待跳出来、很蠢却还要自作聪明的家伙,则是直接被叶安澜用充足的人证物证打击得毫无还手之力。
不仅他们看好的肉没能捞到碗里,已经被他们吃下去的,谢渊也让他们加倍吐了出来。
那些眼热叶安澜有大笔银钱入账,但却聪明的没有采取任何举动的朝廷官员也是直到这时候才知道,原来叶安澜早就防着有人泼她脏水了。
她铺路修桥用掉的每一笔钱,她全都写清楚了来路和去向不说,那些她从别人手中得来,而非她自己赚到的银钱,她甚至还会把明细账目抄送一份给银钱原本的主人。
第460章 叶·怼怼·澜
未雨绸缪,做好充足准备的结果就是,谁也别想通过这件事往叶安澜身上泼脏水。
但凡是不信邪的,全都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反观叶安澜,人家不仅全身而退了,而且还因为账目做得好被谢渊赏赐了。
顺带的,谢渊还亲口说了,让六部官员都去读半年叶安澜的新式学堂,跟她学堂里的夫子学学算账记账。
开国皇帝的金口玉言,没有哪个官员敢当成耳边风,偏叶安澜头铁的很,为了不伤钱,她拒绝和任何同僚谈交情。
每一个入学的朝廷官员,叶安澜都一文不少的收了学费。
学费不多,即使只是八九品的基层小官也能在不影响自己生活的前提下轻轻松松交一笔,但在很多想占便宜的官员看来,她的这个态度就很气人。
他们觉得,这才几个钱?大家同朝为官,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就这点钱你都不舍得给我们免了,还要让我们一个不少的“交学费”,你这也太抠了些!
这些人可不会去想既然大家同朝为官,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为什么他们就不能大方一些,多给叶安澜的新式学堂捐点钱。
他们的所谓同僚情分,一向都只在这所谓的“情分”对他们有利时,才会突然冒出来刷存在感。
每次他们贪念上来,挖空心思算计叶安澜的时候,他们可从来不会去考虑他们口中的所谓同僚情分。
叶安澜前后两辈子加起来不知道见了多少这种宽于待己,严以律人的家伙,对他们的奇葩脑回路可谓了然于心。
她也无所谓这些人背后是怎么看她的,反正在那些朝廷官员过来之前,谢渊就把太子也给丢到了叶安澜的新式学堂上学。
有第一时间就交了学费的太子比着,他们这些“利己”已经成了本能的家伙,哪个还敢当面背后的随便歪嘴?
她把官员速成班的事情交给戚泓灵张罗,她自己则是开始推广她记忆中那些可可爱爱的小孩儿玩具。
木头的、竹子的、布和棉花的......各种各样现代常见、古代罕见的小孩儿玩具被同时推向市场,且推出的时间和地点还都格外特别。
推出的时间,叶安澜选在了二皇子的生辰宴,推出的地点,叶安澜选在了皇后娘娘的坤宁宫里。
二皇子是太子的同母弟弟,四周岁的胖娃娃虎头虎脑的格外可爱。
再加上他皇帝嫡次子的身份,叶安澜觉得他一定可以帮自己赚的盆满钵满。
她胆子很大的直接找上了皇后娘娘,表示自己想送一份特别的礼物给皇后娘娘的宝贝小儿子。
皇后娘娘很好奇,但叶安澜又表示,礼物的真面目她需要暂时保密。
然后,她带着杨小桃等数名女卫,在皇后娘娘的坤宁宫叮叮咣咣忙了几天时间。
她把坤宁宫的其中一间偏殿改成了儿童游乐场,里面有组合滑梯、摇摇椅、跷跷板、九连环、七巧板、华容道、竹蜻蜓、陶响球、会动的小木马、色彩斑斓的拼图、小巧精致的积木、造型可爱的大量玩偶......
就连墙壁和地板,她都做了适当的改动,使之变得既安全又能与这间屋子的画风统一。
当二皇子迎来他的四周岁生辰,皇后娘娘这才和儿子一起,很有仪式感的亲手打开了这间神神秘秘的偏殿。
偏殿里的玩具有很多,且基本都是新鲜玩意儿,紧随在皇后娘娘身侧的叶安澜于是主动担当起了示范和讲解的角色,二皇子喜欢哪个,她就走过去陪他一起尝试。
小家伙高兴的就没消停过,跟着他一起进来的太子和官家公子,也很快就被吸引着,不知不觉和二皇子一起玩上了。
孩子们玩的开心,叶安澜一边看顾他们,一边再三叮嘱在场的各位娃儿他娘,一定要在孩子玩儿的时候保护好他们。
听到她说这个也危险,那个也危险,有那丈夫和叶安澜或者李璟不对付的官夫人,没忍住到底还是站出来找事儿了。
对方捂着嘴,一脸惊恐的质问叶安澜,“英国公既然知道这些东西有危险,为何还要把它们制作出来?为何还要送进宫来?你就不怕二皇子殿下......”
皇后一个眼刀刺过去,那人讪讪闭上了嘴。是她大意了,她不该拿二皇子举例的。
叶安澜先是看了眼皇后,然后才笑眯眯的问那人:
“喝水可能被呛到,你家孩子是不是从来没有喝过水?”
“吃饭可能被噎到,你家孩子是不是从来没有吃过饭?”
“走路、跑跳可能会摔跤,你家孩子是不是从来没走过、没跑过、没跳过?”
“走出屋门可能被寒风吹、被雨水淋,你家孩子是不是一次都没出过门?”
“走出府门可能被马车撞、被惊马踩、被歹人拐,你家孩子是不是这辈子都准备做个家里蹲?”
众人:……
被叶安澜怼的官夫人:!!!
“我这还没说完呢。”叶安澜斜睨着那位官夫人,“据我所知,贵府没出娘胎就遭遇‘危险’的孩子,可比平安生出来的多多了,按你的这个逻辑,他们是不是打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排着队投胎?”
“还有贵府女眷当眼珠子一样好好捧着供着,一步都没出过家门的孩子,他们难道也是因为贪玩儿才会遭遇你所谓的‘危险’?”
那位官夫人又是心虚又是畏惧,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叶安澜对他们府内的事情居然能够做到张口就来。
难道叶安澜刻意调查了?
再不然叶安澜往她家府邸安插人手了?
叶安澜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要对付她公公,还是要对付她男人?
自己吓自己的官夫人不知道的是,叶安澜可没那个米国时间关注他们府里发生的那些肮脏事儿。
她之所以能够一蒙一个准,是因为这些自诩传承久远的士族,十个里面起码得有九个半都是表面清贵出尘,暗里藏污纳垢。
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只要你认真去查,你保证能查出一大堆刷新你三观的乌糟事儿。
第461章 会哄孩子
叶安澜虽然对他们藏着掖着的那些烂事儿没兴趣,但是这却并不妨碍她用他们的那些烂事儿对找茬的家伙反唇相讥。
她轻飘飘睨了一眼惊疑不定的那位官夫人,“人活着干什么没危险?去哪里没危险?你不是自诩出身高贵、腹有诗书吗?怎么这会儿又连‘人有旦夕祸福’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了?”
想给她扣帽子,也不看看她是不是那种好捏的软柿子。
叶安澜一顿嘴炮,哄得所有蠢蠢欲动的女眷全都咽回了自己差点儿冲口而出的话,她们这时候无比庆幸自己胆子小,没有做那个出头鸟。
而那个直面炮火的官夫人则是直接被叶安澜给喷自闭了,她不敢哭,因为害怕会触了二皇子的霉头,从而惹怒皇后娘娘。
硬憋着的后果就是,她直接把自个儿怄的开始心口疼了。
偏她为了不丢脸,还不敢在这种场合哎呦哎呦,请大夫就更是想都别想了,她要是敢说自己不舒服,需要看大夫,皇后娘娘就敢直接把她赶出坤宁宫。
被皇后娘娘赶走,她以后还怎么出来走动?这京城的官夫人,谁还会继续和她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