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气还没消,就有宫人来禀:“皇上,晋王殿下来了。”
宫人刚禀报了,不等皇帝宣,晋王就大踏步的进了宫殿,行了礼,口称:“父皇,母妃。”
来人正是丽妃之子,晋王彭沛文。
丽妃先开口问:“我儿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晋王在下首坐了,说:“昨日父皇寿诞,今日就有刁民闹出来那么大动静,儿臣担心父皇。”
他说着话,眼中满是孺慕之情的看着皇帝。
皇帝对他的话很是受用,再对上他的眼神,更觉得这个儿子真是没白疼。
还不等他多感慨,又有宫人来禀:“众臣都在御书房外求见陛下。”
皇帝哼了一声:“让他们先等着。”
丽妃却问宫人:“瑞王是否也在?”
宫人回:“是”
丽妃就对皇帝说:“瑞王的风寒刚好,皇上还是赶紧过去吧,免得他在外面站的久了,再受了风!”
皇帝想到瑞王之所以会得风寒,就是因为他得了晋地受灾的消息,求自己赶紧派人去赈灾时,自己让他先回去,他却在外面跪了一夜,这才受了风寒。
瑞王自小聪明伶俐,那时候皇帝还不像现在这样沉迷享乐,闲暇之余总喜欢拿朝中的事逗他,那时小小的瑞王想法虽然稚嫩,看问题的角度却令皇帝满意。
那时的皇帝是想培养他做储君的。
只是后来政事劳累又枯燥,瑞王的母亲又因病去世,皇帝来丽妃这里的次数多了,就更喜欢对他满是孺慕之情的晋王了。
不过对于曾经让他寄予厚望的儿子,皇帝虽然恼他不多为自己这个父皇想一想,却还是舍不得他身子刚好,就在秋风里站着,最后还是起身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外众臣已经吵翻了天,一小部分大臣已经开始商议拨款拨粮。
完丽妃之父蒋启仁却说“陛下昨日刚过了寿诞,今日就出了这件事,绝对是有人故意要触陛下的霉头!”
剩下的大部分人,在听了他的话后,竟然说晋地受灾情况不明,又有游侠闹事,其中一定有人想浑水摸鱼,应先派钦差前去查看情况,然后再做结论。
皇帝到的时候,两方差点没打起来!
务实大臣请求皇帝赶紧下旨赈灾,以蒋家为首的官员,就是各种心疼皇帝,什么有人想趁机闹事,目无尊上……
最后皇帝问瑞王:“盛儿怎么说?”
瑞王彭沛盛出列,晋地的灾情让他夜不能寐,白日却又说服不了纸醉金迷的父亲,深深的无力感让他食不下咽,迅速显瘦下去的脸上,满是坚定的神色:“父皇,儿臣觉得不管灾情是否严重,都应该立刻派人前去赈灾!”
皇帝对他只注意灾情,却对自己这个父亲寿诞刚过,就受次挑衅一点也不关心,心里觉得这个儿子不如文儿贴心。
想到文儿面对自己时,那崇拜孺慕之情,再想到丽妃的小意温柔,他终于下了某个决定。
“既然盛儿认为应该立刻派人去赈灾,朕也不派别人去了,你现在也长大了,该到了为父分忧的时候了。”
瑞王立即应下:“儿臣领旨!”
皇帝就摆手,道:“赈灾的人已经有了,你们都下去吧。”
瑞王:“……父皇还没下旨着户部下拨赈灾的粮食!”
皇帝一直认为晋地受灾并不严重:“晋地官员无旨不敢开仓放粮,你是钦差,又是皇子,到了灾区直接组织开仓放粮就是。”
……
百姓们只听说,皇上已经下旨让瑞王前去赈灾。
杜钰竹看过瑞王传过来的消息,却知道皇帝只派人赈灾,没有拨粮!
刚放下信,迎香就过来请了。
沈安筠一直关注着晋地的灾情,得到皇帝下旨派瑞王赈灾的消息,第一时间让迎香请了杜钰竹回来,准备商议捐款的事。
杜钰竹进了客厅,外人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同,沈安筠却能看出他的心情其实并不好。
伺候的人都知机的出去了,沈安筠以为他还没听到京城的消息,就道:“皇上已经下旨让瑞王去赈灾了!”
杜钰竹:“嗯”了一声。
沈安筠看他这反应,好奇的问:“你怎么一点也不开心呢?”
杜钰竹看向神采奕奕的媳妇,虽然不想,却又不得不告诉她事实:“皇上是下了赈灾的旨,却没有拨赈灾的粮!”
沈安筠脸上的欢喜被惊讶代替。
杜钰竹接着道:“不过却给了瑞王可以开仓放粮的权利。”
沈安筠可不是那什么都不懂的人:“农家人大多都有存粮的习惯,现在百姓手里已经没了存粮和存银,可见晋地去年的收成也不会太好,农民手里没粮,官府的粮仓里,就真的能存下粮食么?难道皇上对各地粮仓的情况,真的就一点不知!”
杜钰竹第一次对妻子说出了对朝廷的评价:“为君者注重享乐,朝廷也没什么好风气,朝中清白的官员,早已十不存一!上行下效,各地官员不贪的,更是少之又少,在这种情况下,各地的粮仓,若有一半的存粮,就算是最好的结果了!更何况,皇上应该觉得晋地的灾情并不严重。”
听完他的话,沈安筠的心情也跟着沉重了起来,心里期盼着这不是真的,可是当初在延通买地的经历,却提醒着她,在那些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当地的官员,真的可以做出吃空粮仓的事情!皇帝,可能是被官员蒙蔽了双眼,也可能是……根本不在乎那百姓的死活。
相比沈安筠自己猜想的,好像杜钰竹说的帝王认为灾情并不严重,能让人心里能舒服一些。
可是,他是天下之君啊!他的这种认为,本身就代表着一种不在意!细纠起来,更是让人心底发寒。
但是不屈的性格,又让她迅速打起精神,继续问杜钰竹:“你可知瑞王是个怎么样的人?”
杜钰竹:“一个心中装着百姓的人!”
沈安筠深出一口气,庆幸道:“只要主事之人一心为公,晋地的百姓也能多出两分希望!”
这种庆幸也只是一瞬间,内心又因为另一件事而重新沉重起来。
她抬头看向杜钰竹,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那句:无米难为炊!
两人都在心里开始思量,怎么样才能弄到粮食。
杜钰竹在想晋地周围的几个州府,都有哪些粮仓是充盈的,准备回头给瑞王写信,让他先开了晋地的粮仓,若是朝廷的赈灾粮不能及时到位,可以直接去开其他州府的粮仓!
他正在想具体的操作细节,毕竟哪怕瑞王是钦差又是皇子,可是非晋地的粮仓,也不是他想开就能开的!
沈安筠却先开了口:“咱们可以成立一个丰漳车马行,把丰漳县所有参与车道的人家都加入进来,让大家自愿捐款捐粮,再以支持晋地灾区为由,拉了物资从丰漳县出发,一路宣传到晋地。相信路经之地的很多商家,都听到过咱们县里车道已经成功,他们会非常愿意和咱们合作的,只要合作了,就没有不对晋地捐赠的道理,如此一地一批的捐赠,应该能凑到不少的钱粮!”
第61章 捐赠
杜钰竹一把抱住沈安筠:“媳妇, 你怎么那么聪明!”
这个主意可比自己想到的,开别的州府的粮仓,救晋地的灾, 要好的太多太多了!
只要动了别人的利益,做再充分的准备,也会被别人记恨的!
而媳妇的主意就不同了,她是让别人心甘情愿的捐赠出去,因为今日捐赠, 明日就能合作一个只赚不赔的生意,这种捐赠, 甚至于是竞争捐赠!
有了这些钱粮,就不再需要强硬的手段开其他州府的粮仓了,而是……
如果运作得当, 瑞王将会由原来预计的四面为敌,变成众人拥护!
因为清楚媳妇的主意, 会带来怎样的效果,杜钰竹激动不已。
被他拥在怀里, 感受着他激烈跳动的心脏, 和压制不住的喜悦, 沈安筠好笑的问:“怎么就激动成这样了?”
杜钰竹低头看她,眼中是怎么也化不开的浓情:“安筠,你知道么,你这个主意能救很多很多人!”
沈安筠以为他说的是晋地百姓:“你也觉得这个主意可行?”
杜钰竹:“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主意了!”
既然主意可行,两个人就坐下来, 开始谈论起具体事项。
想要捐赠物资顺利到达灾区, 首先要做的, 就是要掌握捐赠物资的话语权。
杜钰竹就道:“由我来出面成立车马行会, 直接担任行会的会长,一开始的基调定在这,别人想抢权,也要看看他们有没有那个资历和能力!”
从资历来说,车道的开通原本就是从杜家车马行开始的,现在不说丰漳县,整个阳兰城的车道的话语权,都在杜家手里,可以说在车道这块,再没有比杜家资历更深的了!
排除资历再说能力,时下不管做任何事情,首先看的就是他有什么功名,杜钰竹的功名,目前在年轻一代无人出其右。
两方相加,只要他自己想,成立了车马行会,会长的位置别人绝对抢不走!
两人内心感慨,任何时候,只要权利在自己手里,规矩才能由自己说了算。
保证捐赠物资不会被别人轻易的染指,两个这才谈起了具体的细节……
车马行会顺利成立,首先响应对晋地捐赠的,是蒲原县的孙家,和阳兰城的叶家。
孙成是斩玄司的成员,自然是以杜钰竹马首是瞻。
叶易真的发家史,可以说离不开沈安筠,杜钰竹成立车马行会之前,沈安筠就写信告诉了他原因。叶易真原本就是重义之人,就算没有沈安筠的提前告知,在听到要为晋地捐赠,他也会慷慨解囊。
所以在杜钰竹提出对晋地的捐赠时,叶易真直接就表态支持。
其他人家大多都在观望,不过在听到捐赠物资所过之县,会按着每家捐赠的先后,和当地展开合作。
也就是说,第一个捐赠的人家,物资出了阳兰城,就可以和路经的第一个县合作,第二家和第二县合作,以此类推,所有人家都轮完,再开始第二轮。
听到这个决定,谁还能坐的住!晚应一会,说不定第二轮就轮不到自家了!
只用了两天,杜钰竹就带着各家所筹的第一批物资,向晋地出发。
……
晋地受灾,该支援的支援了,自己的生活,该继续还是要继续。
秋收过后,炫彩布莊的大红布料卖的格外好,无他,只因大家手里有了钱粮,才可以操办儿女的嫁娶。
沈安筠二伯家的堂妹,婚期也定在了秋后。
沈安筠身为堂姐,家里姐妹要成亲了,婚前是要回去添箱的。
虽然堂妹成亲的衣料都是沈安筠送的,不过在众亲眷都来添箱的日子,沈安筠又去给添了一次。
因为晋地受灾,沈胜洲担心丰漳县会有宵小趁机作乱,刚用过午饭,就催着沈安筠回去。
沈安筠知道,越是经常出门的人,越是知道出门的危险。
就好像她今天出门,除了车夫,身边不止有两个丫鬟,另外还带了四个护卫,还有杜钰竹特意留下的观棋。
虽然知道自己在人员配备上属于绝对的安全,不过为了安父亲的心,沈安筠就没多留,只嘱咐父母多注意身体,就上了马车回丰漳县。
一辆马车,四个护卫,一个护卫骑马在前方开路,另外三人和观棋放慢了马速,和马车保持同速,守卫在马车两旁。
这样的配置,在丰漳县内可以说是真的很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