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了就吃药打针,光哭也不行啊?”老大先前还觉着两人挺腻歪,这会儿完全变了样,嘴上没说什么可心里头直吐槽,这女孩子就是善变,刚进来还笑的挺好,转个眼儿就掉眼泪了,好在是他光棍一根,不用为这种事情费心思,不仅有些可怜简勋。
两个人明摆着在抬梯子给台阶下,生病难受掉眼泪那只是借口,谁都听得出来,纪岩这时候也是心乱如麻,也工夫感激两人的好心和善解人意,只抹了把脸深吸了口气,站起来冲着简第头儿和老大道:“三爷爷,大叔,你们慢慢吃,我——我有些难受就不陪你们了。”
只这一句话就似乎耗尽了她所有气力一样,说完也不待两人做出反应,抬脚就往外走。
“小岩——”
一直怔愣着的简勋猛然间崩发出来大叫了声,变了音的喊叫几乎让包间里另外三人同时吓了一哆嗦,简老头儿和老大就算是再迟钝也意识到了问题严重性,因为简勋不光是失声,那脸色已几近扭曲,扫上去一眼就让人不自觉的心头突跳。
简老头儿感觉不太对,站起身想叫简勋问问清楚两人究竟这是怎么了,可刚想张嘴就被简勋脸上那痛苦的表情给震住了,到嘴边儿的话又咽了回去。
此刻的简勋已经顾不得其他了,纪岩落泪后睁开眼睛那一瞥已经让他心头大骇,那是怎么样死寂一般的眼神,心灰意冷、伤心失望,这些都不足以来形容它,他只知道这一眼看过来,整个人都像是坠入了冰窖,每个毛细汗都往外窜出冷意来,再也感觉不到任何的温度。
特种职业多年,几经生死边缘,再危险的境地都遇到过,却从没有一次像此刻这样恐惧不安,这种感觉只在那个午后高烧不退时感觉过,也是那一天他有了那段记忆。
上辈子的记忆,这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可他却真真切切的拥有了,而且不光是他,还是她!
刚认识时她极力躲避着他的追求,被追的实在没法子了这才说出了原因,她说她害怕曾经做过的那个噩梦,不想跟他有所纠缠。当时他还不能理解,就只是个梦而已,未免太小心谨慎过头了。
直到他拥有了那些记忆,原来这一切并非只是梦,确确实实的都发生过,他同人打赌有预谋的接近她,一起同吃同住了几个月,日日相处,缱绻缠绵,再到那场突如而来的大雨,她横尸街头——
他知道,她记得这些,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初见时对他惊惧憎恨,避之唯恐不及。
他对她说,梦就只是个梦,梦里的人做了什么事不能算在他头上,这样对他实在不公平。
也许就是因为这句不公平,让她想明白了,最终放下那些个顾虑,重新的接受了他,两人也才有了开始。
原谅一个欺骗自己感情,害处自己横死的人,那时他尚且不知道做出这样的决定对她究竟有多难。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想起那些个过去,他越发的害怕,害怕被她发觉,极尽所能的隐藏这一切,尽可能的表现的自然。
可即便是再努力,多出的记忆又怎么可能当它不存在,每每见她时都异常的痛苦,内疚、懊悔、恐惧、不安,种种情绪把他包围住透不过气来。
她也敏感的觉察到了他的不同,表面上看似还一样,可这微妙的变化两人都是心知肚明。好不容易等到关系破冰,又要恢复到从前,却被这一顿饭给打破了。
简勋知道纪岩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却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份细腻最后会用在了这件事情上。仿佛印证了一开始的惶惶不安,在她投来那一眼时,他鬼使神差的看向了手中的筷子,上面正夹着两根香菜,脑子里闪过的那道光亮极快的被抓住了,瞬时间就意识到了什么,被他忽视的日常习惯这一刻俨然成了杀人夺命的刽子手。
对于此刻的简勋而言,被纪岩看穿无疑于要了他的命,因为这背后意味着那些个记忆会被重新翻腾出来,已经在那样的雨天里尝去失去的痛苦,那是比死还要难受的心痛,失魂落魄的活着又比没命好上多少?
这一刹那,巨大的恐惧和心慌将他紧紧掳住,简勋意识到面前的这个人走出去就真的走出去了,从他的视线里走出去,从他的人生走出去,不复再见。
大吼一声,几近惊慌失措的踉跄着扑过去一把抓住她,近乎哀求着忍不住颤抖着喃喃道:“别——不要——”不要什么他说不下去,却是两人都懂。
从桌子前到这里仅仅是几步远,纪岩却像是浑身都被掏空了一样,简勋这一扑过来险险把她扑倒,眼见他摇着头眼里尽是痛苦哀求之色,心头却是一片平静,先前那些个情绪像是纷纷远离,整个人成了空白。
这一刻简勋情愿挨她打骂,任何一种发泄都远比这样的陌生人似的瞅着他要好受。
纪岩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这时候还能笑出来:“不要什么?”
她笑的太平静,以至于让人怀疑之前的那些个表情都只是错觉,只这刹那简勋生出侥幸的心理,或者更确切的说是仅有的期望,期望着她没有发现,期望着什么都没有发生。
“小岩,我——”他想让自己马上冷静下来,有能让她发觉出异样,尽可能的想要挽回些什么。
可这到底只是在自我逃避,事实不可能有所改变。
惶然失措中的简勋此刻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她发现,不能让她离开,不能,不能——
哪怕脑海里一再的重复着这两个字,可再多都顶不过纪岩的一声极淡的轻笑:“简勋,你还想要装到什么时候?欺骗过我一次不够,还要第二次第三次吗?”
极轻的语气,这一刻却犹如泰山之重,狠狠的砸在了简勋的头上,让他两眼发黑浑身剧震,心头陡然被揪住一样,窒息到无法呼息,所有痛苦潮涌般袭来。
可这些个痛苦此刻都不及随之而来的巨大恐慌,不及细想猛然将她抱住,用力的按向自己,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感觉到她的存在一样。
正文 第三百五十章 散了吧
纪岩并没有试图去挣扎,她很清楚两人身形体力的差距,没做无用功只任他大力的搂着,紧紧箍锁的力道勒的骨肉都疼,她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一样,只是极为平淡更接近于喃喃自语般道:“你说过,梦里的人不是你,把那些归结到你的头上并不公平,我认了,也无数遍的告诉自己,你不是他,不能把那些过去让你承担。可是结果呢,你就是你,所有的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个笑话,一场赌注骗局催生出的笑话。不用再为自己感到不平,也不需要再去费力掩饰了,简勋——”无力的轻笑了声,一字一句道:“散了吧!”
或许这个‘散’字早就该说出来,如果她早说出口,也就不用再煎熬这么长时间了。又或是更早一些,在那场大雨来临之前,有勇气对他说出这个字,那她上辈子也许就不用死了。
她可以接受全新一无所知的他,却没办法承受拥有着那些个记忆的他,两者是同一人,却又不是同一人,这听起来别扭饶嘴,却是相当残酷的事实。
“不,不要!”
这话听起来像是个不如意就跟大人发一通脾气的小孩子,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任谁也无法同这样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习惯有时候会是件很可怕的事情,不知不觉着让你沉溺其中,自己都没有发觉某种改变。平时简勋会有孩子气的时候,时不时会撒娇耍赖,让人无语。
纪岩多数时候都是不在意的,或许就是这份纵容让简勋酷冷的性子染上了不为人知的一面,也是不知不觉着两人之间有了特别的相处方式,哪怕在这一刻,自然而然的就做出了这样的反应。
简勋非但没有察觉,反而是越发拥紧了手臂,生怕再留一点空隙让她从手间溜走。
莫名的纪岩竟然有种好笑的冲动,脑海里涌出看过的某偶像剧的片段:女主角对向来嚣张任性的渣男痛斥说,你凭借的不过就是我对你的喜欢,除开这个你就什么都不是了。
好像这句话对此刻他们也同样的适用,他凭什么说不要,又有什么资格来说这句话?在一而再的欺骗了她之后,还有脸站在这里说这样的话?
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两人都知道彼此重新回来了,那段不堪的记忆是抹也抹不掉的,一个要散,一个不要散,就这么拥着杵在那里,浑然忘我似的状态,他们自己没觉着不妥,倒是把另外两人给看的直瞪眼儿。
简老头儿人老成精,可他也没看出来眼前这演的是哪一出,两人一来一往的对话实在是太高杆儿,愣是听了半天都没听明白。什么叫‘你不是他’‘你就是你’明明都是正宗的华国人,说的正经八百的华国语,怎么就是不懂呢?
“老大,他们俩个在说什么,你听明白没有?”
老大摊了摊手,那意思是说你老都没明白,我哪能明白啊?
可不管是明白还是不明白,总归是这小对象俩闹别扭了,知道这一点那就行了。
“行了,这饭也别吃了,让他们俩个单独说说话,咱们走吧。”老头儿自觉着跟不上思维,就是跟着也帮不上忙,还是先撤了的好。
老大过来帮他拿架子上的外套,边帮着套上身边不忘冲着还死死搂住人的简勋道:“有什么话好好说吧,别一个劲儿的搂着,没见她都快喘不上来气儿了吗?”这小子脑袋进水啦,不知道怜香惜玉啊?那就是再激动手上也得留个分寸,小丫头细胳膊细腿儿小细腰儿的哪抗得了这么大力的搂抱,没经验的人都看出来她脸色不对,天天都粘在一块儿的人竟然没发现,那眼睛是怎么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