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兄妹的身份摆在那,两人更像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这感情…… 比她想象中好得太多。
季筠柔陷入错愕。
难道自己错怪季筠琛了?
这时,季筠琛看了看手表,发现时间也不早了,便道:“我已经联系好游轮,明天凌晨我们早点赶去附近的码头,然后彻底离开这里。你先在这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做午饭。”
“嗯。”
季筠琛宠溺地揉了揉自家小姑娘的脑袋,转身离开。
而季筠柔则继续翻看相册。
不得不说,这世界上最能勾起人情绪的除了文字就是照片。
她虽然对过去并无全部的记忆,但是光靠这相册里的照片,她都能感受出自己过去的幸福和被宠爱。
面庞清冷的女生,嘴角忍不住勾起,周身浮现出和煦的温情。
忽的,她翻阅相册的手顿了顿。
眸光也在看到相册第一张全家福的时候,灵性地颤动了几许。
那是一张很陈旧的照片,大概是二十年前的了,泛黄泛旧,几乎看不清楚任何细节。
上面有两家人,一家是季家,另一家应该是……温家,因为一侧用圆珠笔记录了这张照片的日期和相关事件。 ——流苏花下,00年04月15日,温季两兄弟结为异姓兄弟。
季筠柔循回目光,看向照片里头那个窝在妈妈怀里,不过四五个月大的自己。
只见小季筠柔一脸奶乎乎,那双如黑葡萄大的眼睛正满是疑惑地看着一旁牵着自己手的男童。
而男童已有四五岁,脸上也是肉嘟嘟的。
他不管前方有镜头,固执地看着她,那侧着的脸是没有掩饰的开心。
哪怕季筠柔的脑海里没有关于这张照片的任何记忆,但看着照片里的小男孩,她还是一眼认出了那是……
温砚白。
第23章 下坠
寂静的海面, 浮沉着明月与星辰。
远处灯塔的射灯时不时扫过来,让人无法入睡。
昏昏沉沉的,一直睡到凌晨五点, 季筠柔被季筠琛叫醒了。
她浑浑噩噩地洗漱完毕,吃了早餐后, 又随他上了小型游艇,往码头出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海浪的起伏摇晃,她有些晕头转向的。
不过除了这种感觉, 她还发觉有另一种滋味在身体里蔓延,就好像前路的迷惘将她的心脏完全提起来了, 悬在半空, 防之不下。
理智在告诉她,景城才是她该待的地方, 那里是她的家,但感性在告诉她,她就要离开温砚白了, 她在不舍。
或许这一次离开, 她和温砚白就再也回不去了。
季筠柔沉思之间, 游艇已经稳稳地靠在了码头。
季筠琛扶着她走上岸。
可他们目光所及之处,并没有那辆游轮。
季筠琛心下顿觉不妙,他连忙拿出手机找人。
这时,一侧不知何时停着的黑色布加迪跑车“噌”地打开了大灯, 惨白的灯光照在两人身上, 映出他们苍白的肤色。
刺眼的光线, 让季筠柔不禁眯起眼睛, 用手挡在眼前。
还是季筠琛率先反应过来,牵起她快速往一旁停着的车里跑去。
奔跑的过程里, 季筠柔一直回头看向那辆车,虽然看不清里面坐着的是谁,但她知道,那一定是温砚白。
季筠琛把季筠柔动作利落地塞进车里,而后绕去驾驶座。
与此同时,对面那辆的布加迪被猛踩下油门,轰鸣的声浪响彻海岸。
顷刻间,跑车穿破夜色,疾驰着冲向季筠琛的奔驰。
季筠琛的瞳孔骤然紧缩。
他立马发动汽车,打算和季筠柔转移。
然而车才刚打着火,剧烈的撞击声从他那侧响起。
“砰”的一下,彻底斩断了他们驾车逃离的可能性。
没能系好安全带的季筠柔,在撞击发生后,后脑勺重重撞在了侧面的车窗上。
她只觉一阵剧烈的疼痛在脑海里炸开,眼前几次划开微弱的白光,像是什么再挣扎着蹦出来。
季筠柔求救似地看向季筠琛,却看见他那边的窗户外,走来一个人。
车灯下,温砚白的轮廓被灯光照出,姣好的身形却并不神圣,他更像是在神明的审视下堕落的撒旦,浑身是死寂的气焰。
他大步朝她的方向逼近。
浓厚的眩晕感无法支撑季筠柔坐起。
在温砚白把她抱下车的那一瞬,她在他的怀里彻底晕了过去。
—
记忆的复苏,往往伴随着求死的痛苦。
有关那些年,有关那些少女暗恋的时光,点点滴滴又密密麻麻刺入季筠柔的脑神经里。
哪怕深陷昏迷,但眼泪还是渗出了她的眼眶里。
季筠柔回忆起的第一个画面,是初升高的那年,她住进温家的第一天。
那年,季氏集团开疆拓土,而她缺人照顾,便被父亲寄养在了温家。
在季筠柔的记忆里,温家的女主人墨一芫是个很温柔纯善的阿姨,也很喜欢自己。
从小到大,无论阿姨去什么地方旅游,回来的时候都会给季筠柔带一份礼物。
所以季筠柔很喜欢这个阿姨。
她也喜欢墨阿姨的儿子温择陌哥哥,他总是会送她很多礼物。
嗯……
不过她最喜欢的是那个温家的私生子,温砚白。
他是有一天突然出现在温家的,身份虽被尊称一声大少爷,但温家上到叔叔阿姨,下到佣人管家,没有一个把他当成少爷。
他住的地方也不是温家的主宅,而是花园的一间小房子里。
季筠柔每次到温家住的时候,都会偷偷溜过去看他。
没有别的原因。
只因为温砚白很!漂!亮!
无论是五官身形还是周身气质,温砚白只需要站在那里,周围的风景都像是加了一层柔光的滤镜。
但他很消瘦,像是从未在温家吃过饱饭。
一米八几的身高,却像是风一吹就能倒的柔弱美人。
小时候,季筠柔黏完温择陌,就会去黏温砚白。
在她的认知里,温砚白是大哥,温择陌是二哥。
直到后来有一次,在温家过12岁生日的季筠柔,本想给温砚白也送去一份她的生日蛋糕,却看到温择陌带着几个玩伴在殴打温砚白,嘴里一口一个脏东西,一口一个不配做他的哥哥。
其他人还把带着泥巴的雪球砸在温砚白身上。
而其中一颗雪球里面,被人恶劣地掺杂了块石头,硬生生地砸在温砚白的眉骨处,顿时,有艳红的血顺着他的脸颊流下。
这些,温砚白都忍受着,好像对于他来说被殴打都算家常便饭的事情了。
直到温择陌喊出“你妈妈一个妓丿女”时,温砚白才倏地抬头。
那时,鲜血淌进了他的眼睛里,腾起的杀意足以用眼神刀人。
见温择陌还不停下对自己母亲的言语侮辱,温砚白挣脱束缚,冲向温择陌,一把将他摁在地上,拳头死死地往他的脸上招呼。
每一下,都用了十足的力气。
原本殴打温砚白的人见此情形,顿时惊呼起来。
有人去拉温砚白,有人去叫大人过来。
最后的结果就是温砚白被罚跪在雪地里。
季筠柔想帮温砚白说话,但温择陌警告地看了一眼她。
也就是在那一次,季筠柔才知道温家所有人的和煦都是伪装的。
温俊生叔叔厌恶温砚白这个“污点”,墨一芫阿姨仇恨温砚白这个“赃物”,温择陌鄙夷温砚白这个“哥哥”。
深夜。
季筠柔洗完澡想要入睡,却看见一楼院子的正中央,一身衣着单薄的温砚白还在地上跪着。
白雪皑皑,钻出云层的月光凄冷地在雪地里落下。
景城的冬天,冷得是可以杀人的。
季筠柔在窗前踌躇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披上外套跑下楼,停到了他的面前。
客厅里,暖色的窗户照着他们,好似这是天地之间,温砚白唯一触手可及的温暖。
少年抬起微微泛红的眼,漆黑的双眸前,有些许泪意凝聚。
季筠柔忍不住伸手想要轻抚他脸上已经凝固的血液,但是洁癖起来了,又无法触碰他。
“有事吗?”他哑着声音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