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长晏稍有放心,那就说明她脑袋上没别的伤了,没别的就好。
搂了搂她,哑声:“我找到你时, 你鬓角那块出了血。”
“嬷嬷给你撒了止血药散, 这会儿已经止住了。但一时半会儿不会全好,你还会疼上一阵。”
嬿央的声音跟着也哑了, 是因为这样她才觉得疼的?她还以为,以为她是被重击了下脑袋……眨眨眼睛,回忆了下当时的场景。
手臂下意识一挡把那东西挡开一下时手臂和侧脸就骤然间非常的疼, 然后她没有意识了。
没有意识……这导致她现在对自己的情况还没祁长晏来的清楚。
不禁看看男人,张了张嘴, 有些干涩的问:“我,我流了很多血?”
祁长晏薄唇抿了,沉默。
还好,不算多吧……起码侯嬷嬷是这样和他说得,胥临也是这样和他说得。
说好在她未失血过多。
但真不算吗?就算不算也只是对比那些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场面才算不上多而已!当时看到她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一条血痕直接从她的额角流到脖子那块时,他的眼睛就像定格了一样,连眨一下都费劲。那一刻是他此生最怕的一回,怕她出事,怕她再也睁不了眼。
怕的抱起她的手掌都有些颤。
可他不能颤,那时也不是他心急如焚一味焦急害怕的时候,唯有先让她的情况稳妥了,他才不会面对自己最不想面对的那个局面,她才不会真的有事。
所以他也只是小心翼翼一直抱着她,未泄露心底一分一毫的恐惧。但好像当时压抑的越深,随后爆发的就越彻底。
在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全处理了一遍,只等她醒过来时,这段时间他没了耐心。
她一直没有醒。
他知道这段时间还不算长,此时也仅仅才是中午而已,她不会那么快就醒。
知道归知道,却还是把侯嬷嬷和胥临都叫来问了一声。
得到的结果是还得继续等,继续观察情况。
祁长晏危险的眯了眯眼,但冷漠颔一颔首,尚且还能压制住心底已经一阵一阵擂鼓似的戾气。
不久后,随着时间推移,他又问了第二回 ,第三回。
这期间也注视她不知注视了多久,可无一例外,她还是昏迷着的。
祁长晏觉得时间已经够久了,他耐心尽失。
但耐心尽失前,瞥了眼胥临,声音平静的厉害,“她会无事,是吧?”
这一句是他说得,此后他也只说了这一句话。
胥临:“以把脉的情况,夫人的情况已经稳定,按理来说是已经无事了的。”
按理,按理……祁长晏闭闭眼,对于按理这两个字他已经听烦了。
胥临和侯嬷嬷谁也没给他一个确切时间,也谁……都没有真正给他一颗定心丸。
是,两人是已经给嬿央看过伤口,此时也一再说嬿央的情况不会继续危险,可两人在说这句话时没有一个是十成十笃定的,都说按理按理,所以还有那一分的不可能。
仅仅这一分,在足足问了侯嬷嬷三次后,已经够他心里的惶怕再也压制不住。
握了握手掌,骤然,手掌一挥,忍不住摔开了跟前桌面上的杯盏。
刹那屋里一静。
祁长晏的神情冷似彻骨。
胥临在安静的氛围里心里惊了惊。
惊了之后就是叹气,默不作声。他明白二爷心里是着急,此时等得也已经有些没耐心了,二爷迫切希望夫人醒过来。
但醒不醒他也无能为力,这事只能靠夫人自己。
不过这到也不是说他什么也做不了,而且他是大夫,在这事上确实该他尽可能的想办法。想了想,胥临想说要不他再诊诊脉?总归脉象是不会骗人的,只要脉象稳定,夫人总归是能醒的。
可这句话他没能有机会说出来,二爷在那猛地伸手一挥之后,此时冷冷背过了身,无声让他出去。
胥临遵循,默默往下退。
只他一个人往下退,侯嬷嬷在答过二爷的话就亲眼去盯着小火慢熬的药去了,此时并不在这。
在胥临才下去关上门的不久,祁长晏背着的手紧了紧,眼底一冷,又踹翻了一张凳子。
心里的戾气到这就够了吗?不够,远远不止!
可这腔戾气对谁发也不是!
胥临?侯嬷嬷?还是别人?不是,都不是!这事与他们无关,真发火也发不到他们头上,更不该发到他们头上,所以祁长晏让胥临出去了,此时他脸色再差,到底也未牵扯其余人。
他现在满心的肃杀,也只有这时沉沉倒地的凳子能显示出一两分。
祁长晏神情绷了又绷,一言不发一直盯着那条凳子看。直到好半晌后,那种越来越压制不住的感觉好像好了些,才沉了沉眼睛终于挪动脚步。
挪动脚步是快步走向嬿央。
走到嬿央跟前时,驻足良久。
他凝着她看,看得眼睛都快有些干涩了,才又动了动。
这回他动是在她榻前坐下了,同时,忍不住伸手小心摸了摸她已经包好的伤口边缘。
她今日流了这么多的血……
祁长晏又看看自己的手掌。
最初抱起嬿央时手上沾染的血迹早已被清洗干净,他身上带了她血的衣裳也早已换掉了,从回来那刻起就换掉了。
她需要一个干净的环境清理伤口,同样的,接触她的人也都不能是灰头土脸的。
所以他一早就换下了。
换下了,此时看着掌心却仿佛还能感受到上面那层腥热的触感。
祁长晏握起手掌,僵硬抿了薄唇。
他继续等,一直等,等她从昏迷中醒过来。
好在她终于醒了。
此前侯嬷嬷和胥临说再多的话也未能让他安下的心,此时终于能稳稳落地。
神情深了深,把她抱紧了。
收紧了手臂时,凝一凝睁开眼睛会与他说话又会喊疼的她,不知不觉黑眸凝的更紧,连她的话也忘了回。
他没回,嬿央望着他又重复一遍,“流了很多血吗?”
祁长晏眯了眯眼睛,而后,是轻轻安抚她,“还好,侯嬷嬷和胥临说还好,不是太多。”
嬿央松一口气。
才松一口气,听他问她冷不冷。
嬿央摇头说不冷,“就是疼。”
“手疼,腿也疼。”
“嬷嬷看了有没有说我伤没伤着骨头?”
这是嬿央最担心的。
担心已经表现在了脸上,面对祁长晏的神情都有了些忧色。
伤到骨头那她这场伤得养好久好久。
祁长晏摸摸她还有些白的脸,让她安心,“没有伤着骨头,就是当时塌的太快,你身上有好几块伤。”
她和环枝当初到底没走到斜了的那片墙根下,乍然坍塌之下,她们这边不是情况最严重的地方,情况最严重的那块地方当时没站人。
嬿央长吁一口气,没伤到骨头就好,其他的只要慢慢养养就行。
可,嬿央又想,没伤到骨头她怎么又这样的疼呢?
不禁靠着他说:“我其他地方也流血了?手上腿上都又酸又胀的疼。”
祁长晏搂紧她,“没有,手上和腿上是淤青较多,还有些小口子的伤,没有其他的。”
“淤青也已经都揉开了。”
“嬷嬷揉的?”嬿央看他。
“之前是嬷嬷揉的,稍后……”男人声音顿了下,低一低头,忽然亲了亲她,才接着说,“稍后是我揉的。”
他揉的,嬿央点点头,点了头眼睛轻轻弯了。
可弯了一下后她又闭上了眼睛。
祁长晏忍不住碰碰她闭了的眼睛。
眼睛里的担心一闪而过,但被他压住,他想了想,哑声问:“精神还没缓过来,要再睡一睡是不是?”
“嗯。”
祁长晏搂搂她,行,是这样便好,只要不是疼得难受硬扛什么的……轻轻松了松手臂,祁长晏放她躺下歇息。她现在的情况和大病一场差不多,身体又虚又弱,是该该好好休息。
放她躺下后,祁长晏未走,他仍然坐在榻边。且还把手探进了被子里,握住她的手。
她也回握了他的,两人一个躺着闭着眼,一个如山一般身形稳稳坐着,一直在看躺着的那个人。如此一直到夕阳落下,天又转黑,嬿央才再次醒。
醒来手心才动了动,就发觉自己的指尖被一个手掌握住了。
他的手竟然一直放在这,从未缩回去。
嬿央顺着他的手臂又看向他。
未能一眼看到他,屋里的光线太暗,只能看清他的轮廓。看不清他,但在手掌被他一拢已经包住时,不用看清心里也好像有说不完的话想说。
嘴巴动了动,一动是身形也跟着动了,他知道她已经醒了,这会儿把她抱了起来。
抱了起来她还完全没有说话的机会时,听到他已经问:“醒了是不是?这回可好受些了?”
又停了下,说:“你一共睡了有一个多时辰。”
一个多时辰……说出来也不明白是觉得她睡得长了还是太短了。
说了这话的祁长晏自己不知道,他说出后听了的嬿央也不怎么知道,但她的重点倒是放在了他说得时辰上。
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