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人相见,侯律师坐下后打开公文包,拿出档案来摊在桌子上,扶一扶眼镜道:“刘子光,我是你的辩护律师,现在有几个情况想问你请你配合回答。”
刘子光瞄瞄他:“我什么时候聘请你的?难道我穷的需要法院帮我找律师了?”
侯振业皮笑肉不笑:“那我就不知道了,总之我是法院安排的辩护律师,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有什么问题找法院去,你的案卷我看了,罪证清楚,打赢的希望不大,现在只能争取缓刑……”
“滚”刘子光说。
“你说什么?”侯振业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滚蛋!”刘子光作势要站起来,侯振业吓坏了,慌忙收起东西塞进包里,转脸就走,走到门口回头来了一句:“三天后开庭,咱们法庭上见。”
一般来说,这种故意杀人案从立案侦查到提起公诉时间是很久的,没有几个月时间无法完成准备工作,不过刘子光并不惊讶,因为他知道,再过几天就是西萨达摩亚大选开始的日子,某些人一定要抢在大选结束前把案子落实了。
算起来,途径香港回国的李建国也该到了,现在刘子光唯一担心的就是李建国闹得动静太大……
12-78 转移亲人
江北市立医院,方霏心事重重的走在去食堂的路上,她已经回忆起所有的事情,小舅舅判刑,母亲双规,自己被大学清退,刘子光被捕,未来的公公患上白血病,千头万绪全都压在了她的肩头。
今天上午刚去过公安局了解情况,人家说这案子早就送检了,现在不归他们管,想去看守所探望刘子光,却被告知非直系亲属不许探望,她一个柔弱女孩,父亲又在美国讲学,身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忽然有个声音响起:“小方。”
方霏疑惑的站住,那个声音继续说:“我是刘子光的朋友,你别站住,继续走,到食堂里找一张角落里的桌子坐下。”
方霏听出这个声音有些熟悉,没有迟疑便走进食堂,打了一份饭找了个角落坐下,不大工夫,一个穿白大褂,医生模样的男子坐到了她对面,方霏认出这个人正是刘子光的好兄弟李建国。
“你先看这个……”李建国压低声音,将一张写着字的纸条推了过去,方霏看完,说道:“能行么?”
……
方霏吃完饭回到急诊科,照例去给观察室的病号挂水,挂上一瓶药水后回到护士站,这会儿急诊病人不多,她拿起一本专业书开始看,半个月后医院有个业务考核,护士们现在都在抽空学习。
走廊的长椅上,两个年轻人坐着看报纸,这俩人已经在急诊科呆了好几天了,医院保卫科说他们是有关部门的人,不用理会就行,这俩人也无聊的很,一张报纸看来看去,轮流去院子里抽烟,上厕所。
静静的过了十分钟左右,忽然护士站的灯亮了,方霏赶紧过去查看,原来是刘大爷突感不适,于是方霏紧急通知医生,一个穿白大褂戴口罩的男医生过来搭了脉搏,翻了眼皮,说:“送手术室。”
急诊科的病床脚底下都是带轮子的,推了就走,见方霏推着病床出来,两个年轻人放下报纸远远的跟着,乘电梯上了楼,进了一扇门,两人正要跟进去,却发现门被反锁,抬头一看,三个字“手术室。”
俩人无奈,只好找张椅子坐下,继续看报纸。
过了一会儿,“手术室”的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清洁工,小推车上放着沾血的衣服,一个年轻人上前问道:“大姐,刚才送进去的病人怎么样了?”
清洁工狐疑的看了看他:“什么病人,这就是个过道,送病人不从这里走啊。”
两人立刻醒悟过来,冲进这扇门一看,果然,这只是一个不常用的通道门而已,门后面直通医院杂物间,他们负责监视的对象早已不见了踪影。
其中一人赶紧拿出对讲机,正要报告,忽然一人出现在面前,两人猝不及防,被三下五除二撂倒在地,身上的配枪和手机都被搜了出来,瞬间拆成零件丢进了垃圾桶。
直到三个小时后,他俩才被清洁工发现,两人捆得象粽子一样丢在杂物间的最里面,嘴上贴着胶带纸,别提多狼狈了。
两个年轻干警受到了严厉的批评!在医院看病人都能看丢,事先居然不仔细了解医院的布局,两个人被一个人瞬间放倒,毫无还手之力,甚至连对方长什么样都看不清,公安局的面子全被他们丢光了。
韩局长紧急报告了专案组,自从刘子光被捕后,专案组的大批精干特工已经撤离江北,现在只有徐纪元和几个文职人员在,他们立刻召开会议,展开部署,三个小时的时间,两个行动不便的老人,最远也就是到省城一线。
“不,要紧急调查三小时内江北机场的航班起降情况。”徐纪元说。
资料很快反馈回来,两小时前有一架飞机经停江北机场,飞往香港。
“马上协调总部,派人在香港机场守着!”徐纪元下令道。
“报告组长,登机口的录像调来了,似乎没有我们要找的人。”有人报告道。
一个组员过来和徐纪元耳语了几句,徐纪元起身来到另外一间办公室,桌子后面坐着的正是协助病人潜逃的护士方霏。
徐纪元坐了下来,没有说话,紧紧盯着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小护士,她居然敢在有关部门面前耍花枪,现在被调查还心不跳脸不红的,心理素质果然过硬。
“人去哪里了?”徐纪元心平气和的问道。
“去国外治疗了。”方霏表现的比他还要心平气和,而且语气里居然带有略微的讥讽。
徐纪元深吸一口气,暗暗告诉自己不要被这个小女孩激怒,他微微一笑,以居高临下的态势说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罪行有多严重。”
方霏毫不畏惧的和徐纪元对视:“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刘子光的父母一生勤俭、乐于助人,从未做过坏事,更没触犯过法律,他们是守法公民,受国家法律保护,有权利选择医院治疗,并且无需通知任何单位和个人。”
“小姑娘,你以为法律可以当挡箭牌么?告诉你,我不是警察,为国家安全,我有权利扣押、审查、监视、监听任何人,包括现在将你拘留,任何人都无法帮你,甚至找不到你的下落,你想这样么?现在告诉我,是谁让你这样做的。”
“没有谁,既然你调查的很清楚,那你一定知道我是刘子光的未婚妻,病人是我未来的公婆,我有义务帮他们寻找合适的医院,就这样。”
“你不说是吧,那就在这里住几天。”徐纪元的话语虽然并不严厉,但透着不可抗拒的权威,说完起身就走。
……
玄武集团,穆连恒坐在大班台后面批阅着文件,经过一段时间的整合,他已经把自己的一帮亲信提拔成集团的中层领导,这伙少壮派平均年龄不到三十岁,基本都有mba学历,是个很排外的小圈子,由于他们只对穆连恒效忠,所以被称作穆家班。
陈玄武几乎从不插手公司管理,只知道伸手要钱,他对穆连恒的信任达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当然穆连恒也没让他失望,在江东省房地产这一块,玄武集团基本上是一统天下,昔日的大开发被玄武兼并,至诚也放弃了省内业务,转战国际建筑市场,玄武集团虽经总裁暴亡之变故,但很快就挺了过来,而且业务蒸蒸日上,陈少爷不管是要飞机还是游艇亦或是小明星之类,穆连恒都会全方位的满足他。
今天有个好消息,省电视台的财经与民生栏目通过关系向穆连恒提出要做一个专访,这个栏目的制片人是江雪晴,她老公可是省里的重量级人物,将来前途未必低于陈玄武的舅舅麦省长,所以穆连恒不敢怠慢,亲自准备材料,应对专访。
江雪晴是江北电视台起家的,主持风格走的是亲民路线,收视率位居省台榜首,她的节目向来随和通俗,就像拉家常一样,穆连恒大致准备了一份发言稿,挑了一套时髦的衣服,特地做了个头发,通知办公室,可以出发了。
玄武集团的老总出门排场很大,穆连恒摒弃了陈汝宁低调的传统,搞了一辆迈巴赫作为自己的专车,随行的助理、秘书、保镖、私人医生、翻译、司机等足有十余人,前后四辆车。
车队驶出了玄武集团,一辆黑色悍马开道,走高速公路直奔省城而去,玄武集团的总部本来就在省城,办事很是方便,为了明天的访谈,穆连恒先找到江雪晴进行预热,两人约了一个档次很高的饭店吃饭,穆连恒带着自己的一帮干将,江雪晴也带着助理和明天参加访谈的一位女嘉宾,双方欢聚一堂,中国人的传统是酒桌上谈事情,大家一来二去的就把明天的访谈内容确定下来了,基本上是以穆连恒的个人发展和玄武集团的光辉事迹为主,说白了就是一次软广告。
江雪晴也委婉的提出,栏目初建,资金短缺,希望穆总大力支持,穆连恒一听这话,心里明镜似的,在酒桌上就大笔一挥,批了十万块的赞助,另外承诺在省台上几个广告,估计合同起码几百万,当然,给江制片个人的红包也是少不了的,这个就不用在席面上说了,业内规则,大家心照即可。
这场酒喝的非常尽兴,第二天,穆连恒打扮停当,坐着他的迈巴赫来到电视台,一番寒暄后进入化妆间,简单修饰了一下,江雪晴的助理告诉他,这个节目是录播,不用紧张,放松就行。
穆连恒以成熟男子的微笑应对这个年轻的小助理,堂堂玄武集团的总裁什么场面没见过,别说是访谈了,就是和巴菲特共进午餐他都不带打怵的,当然这些话他没有说出口,待会上了节目他们就会知道自己的成熟稳重睿智大方。
节目开始,穆连恒进入了直播间,这是一个很大的屋子,布置的很温馨,沙发、壁炉、书橱、名画,古色古香的欧陆风情味道,主持人和嘉宾坐在椅子上,留给穆连恒的是一张宽大松软的沙发。
直播间里弥漫着一股特殊的香味,沁人心脾,穆连恒精神抖擞,很绅士的和女士握手道:“主持人好,嘉宾好。”
江雪晴看了看手表说:“再过一分钟咱们就开始,穆总,就按照咱们昨晚说的那样来。”
穆连恒点头微笑:“没问题。
江雪晴做了个手势,摄像打开了摄影机的镜头盖,开始录像。
12-79 现场直播
节目开始录了,穆连恒倚靠在宽大的沙发中,背后是柔软的靠垫,面对两位美女,他的心情确实很放松。
制片人江雪晴同时也是主持人,另外一位特邀嘉宾是曾留学美国哈佛大学的上官谨女士,两人都是干练的职业女装打扮,谈笑间就展开了节目。
今天节目的主题是对话年轻总裁的成长史,没有什么固定的模式,就是三人随意畅谈,从玄武集团的丰功伟业谈起,然后谈到了穆连恒的发展历程。
“穆总,听说您出身贫寒,上大学的时候要靠勤工俭学来维持生活,每次去食堂都排在最后,只吃咸菜和馒头,您能不能回忆一下当初的事情?”江雪晴问道。
穆连恒早已打好了腹稿,侃侃而谈道:“我生在一个贫瘠的小山村,家里有一亩三分地,每年种庄稼的收入不到一千元,还要缴纳各种税,买化肥,买农药,交学费,我每天走一个半小时的山路去上学,午饭在学校吃,萝卜干和窝窝头,还不一定管饱,那时候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每星期吃一顿肉菜。”
“那么,这个理想在什么时候实现的呢?”主持人含笑问道。
穆连恒也笑了:“早就实现了,不过我现在经常吃萝卜干和窝窝头,为的就是怀念当年,可以说这两样食物给了我永恒的动力。”
一阵笑声,上官谨开始发问:“您有这样的毅力和拼搏精神,和家里的教育应该分不开关系,能不能讲讲您的父亲。”
穆连恒一愣,这可是昨晚没提到的话题,不过他随机应变的本领很强,马上怀着深深的感情讲起了父亲的故事,谈到父亲背着破麻袋到大学来探望自己的时候,他竟然一度哽咽了,主持人和特邀嘉宾的眼圈似乎也红了。
“今天我们还请到了一位嘉宾,是穆总大学时期的同班同学,张颂,现在我们有请张颂,让他来给我们讲述一个不一样的穆连恒。”
说着一阵预录好的掌声响起,张颂走上台来,在穆连恒错愕的眼神中和他握了握手,坐在了沙发上:“主持人好,嘉宾好,穆总好。”
“张颂先生,你来给我们讲一下大学时期的穆连恒吧,呵呵,可以说一些糗事哦。”江雪晴半开玩笑的说道。
张颂果然不客气,简明扼要的讲述了穆连恒大学时期那些故事,这些不加掩饰的原汁原味的叙说让穆连恒的思绪回到了当年,那些帮同学洗袜子内裤赚小钱,帮陈玄武写情书追女同学的不堪往事是他一直回避的,今天却在这直播间里直面了。
上官谨一直在注意着穆连恒的细微动作,任何细节都瞒不过她的眼睛,等张颂说的差不多的时候,她对穆连恒说:“穆总,听说当初你们大学有个叫凌燕的女生跳湖自杀,在她抽屉里发现了一些遗物,那些情书似乎出自你的手笔。”
穆连恒猛抬头,就看到上官谨对自己做了一个孔雀开屏的手势,顿时他的瞳孔缩了一下,整个人呆了几秒钟后,语气都变了。
“凌燕,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穆连恒无比沉痛的说道。
“看到自己喜欢的女孩被人玩弄,然后自杀,而且你在这件事中也充当了不光彩的角色,你觉得一句对不起就能解决么?”
“不能!但我没有办法,我只能忍辱负重,苟且偷生,你知道我有多痛苦么,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一闭眼就看到你的样子,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这么不公平,我哪一点比他们差,只是生错了地方而已,只要给我机会,我会证明给全天下的人看,我!穆连恒,不会比任何人差!”
穆连恒额头上的青筋都绽现出来,眼神也变得极其陌生,凶残,节目到这儿,已经算出现特殊情况了,江雪晴朝摄影师做了个手势,示意继续,不用停。
节目并不是录播,而是现场直播,导播他们早已得到江雪晴的指示,这个片子要做个大噱头,无论出现任何情况都不要停。
于是,几十万电视观众亲眼目睹了穆连恒的真情流露。
“那么,你现在证明了么?”上官谨诱导道。
穆连恒狂笑:“玄武集团已经是我囊中之物,这还不够证明么?”
“可是,玄武集团是陈汝宁一手创办并且做大做强的,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助理,而且还是靠着和陈玄武的关系才上位的,这恐怕不能说明问题吧。”
穆连恒大怒,语气有些歇斯底里了:“陈汝宁,他算什么玩意,早年做什么亏什么,要不是姓麦的挺他,他能有今天?玄武集团其实早就亏空了,就因为他不知天高地厚,在伦敦贵金属市场炒白银,亏了几十个亿!玄武集团早就是个空壳了,陈玄武这个纨绔子弟花花大少为什么买布加迪威航,那是打肿脸充胖子,给银行看的!现在的玄武集团,是靠我在维持!是我拆东墙补西墙,维持这个烂摊子!”
上官谨准备插话,被穆连恒粗暴的打断:“你不要说话,听我说,你们都觉得陈汝宁是个人物,其实他那些招数简单的很,就拿南泰县工业园项目来说,乡下五千亩土地,基本上不花一分钱就搞到手,他靠的是什么,还不是姓麦的一句话,然后兼并红钢,靠的是什么,还不是姓麦的一句话,什么腾笼换鸟,淘汰落后产能,那么多小煤窑他们怎么不去淘汰,还不是看中地皮了想空手套白狼,红钢人硬气,卫淑敏刚烈,我服她!是她协助我打垮了陈汝宁。”
“你是想说,其实打败陈汝宁的是你。”上官谨找准机会问了一句。
穆连恒眼中闪着激动的几乎变态的光芒:“当然是我,我布了那么久的局,就是为了那一天,看到陈汝宁的尸体飘在游泳池里的时候,我有一种别样的解脱。”
江雪晴瞪大了眼睛,问道:“陈汝宁死的时候,你在现场?”
“我当然在现场,是我把电线绕在游泳池的扶手上,陈汝宁游完上岸的时候,握住扶手的时候的那副样子你不知道有多激动人心,他是横在我面前的一座山,为了我的目标,我必须除掉他。”
上官谨冷静的总结道:“所以你杀了陈汝宁,对不对?”
“我是替他解脱,他有这么一个丑老婆和不成器的儿子,活的有什么意思,”穆连恒咆哮道,张牙舞爪好像凶神。
张颂早就惊呆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摄影师倒还淡定,一丝不苟的录着像,捕捉着最精彩的画面。
设备间里,所有工作人员也惊讶的无以复加,原来江制片说的大噱头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大啊。
穆连恒的助理和保镖发现了苗头不对,慌忙往直播间冲,企图中断录像,刚跑到门口,一个英姿飒爽的女警官就拦住了他们。
“谁都不许乱动!”胡蓉直接拔出了手枪,她可不是虚张声势,枪是上膛的,为了给刘子光昭雪伸冤,她可不在乎在省台开枪打人。
此时在电视机前的观众也全都震惊了,原来玄武集团的老总是被他的助理害死的啊,这个消息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传播开去。
……
直播间,“叮” 的一声,上官谨敲响了一个小银铃,穆连恒从狂暴中醒来,宛如做了一场噩梦,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埋藏心底最深处的秘密,竟然就这样说了出来。
没有给他留反应的时间,江雪晴对着镜头说:“今天出了点小意外,我们的节目现场失控,访谈过程中嘉宾的情绪比较激动,我想后面的事情应该交给公安部门处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