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审视她一眼,“在御前不敬,不怕朕发怒?”
李丹青突然红了眼眶道:“怕!但再怕,也得跟父皇言明,女儿也是人,不是物事,不是奴婢,不可随便赏人!”
皇帝沉默一下,伸手抚一下她的头,点头道:“行,朕记下你的话。”
李丹青一下又展颜,屈膝谢恩。
谢恩毕,殷勤了起来,亲手泡茶奉给皇帝。
皇帝不由笑了。
晋王府最近门庭若市,晋王夫妇吐气扬眉。
晋王妃戚书婉趁寿辰之机,派了贴子,宴请各府的人赴宴。
李丹青接到贴子的时候,吩咐盈月道:“把上次父皇赏赐给我的那对白玉狮子拿出来,到时送去给晋王妃当寿礼。”
盈月应了,又忙着给李丹青准备赴宴的衣裳和首饰。
说起来,这是公主殿下第一次正式出宫赴王府之宴,定要打扮得妥妥当当,艳压群芳。
李丹青出宫赴晋王府宴席这一天,起了一个大早,任由盈月和蓝玉使劲打扮她。
公主么,自然是有多美就打扮得多美了。 她代表的是皇家,越美越体面。
待打扮好,盈月和蓝玉还要把李丹青送到正殿让郑太后过目。
李丹青今日这一通打扮,越加显得肤白胜雪,眼波盈水,羞煞百花。
郑太后瞧了瞧,笑道:“这才是公主的体面。”
她说着,又交代盈月和蓝玉道:“到了晋王府,一步也不许离开你们主子。”
盈月和蓝玉应了。
一会儿,李丹青便带着盈月和蓝玉并两个侍卫两个内侍出宫。
宫车到了晋王府大门前时,早有人进去禀了戚书婉。
论起身份,戚书婉是嫂子,但论起品级,李丹青是公主,且有封号和封地,品级却比戚书婉高。
戚书婉之前,正是因为这个不快。
李丹青一个在乡间长大的女子,一进宫竟得了封号和封地,如今品级压在她头上。
要以品级论,她甚至要先向李丹青行礼,口称一声殿下。
萧贵妃活着时,戚书婉低调乖顺得很,各府宴会上,她风头甚至不如萧家妇。
本以为萧贵妃没了,此后各府宴会,女眷就以她为首了。
万没料到,李丹青的风头,早早盖过了她。
今日她生辰,各府女眷到了,一坐下就打听起李丹青,问乐阳公主殿下到了没有。
戚书婉微笑回答,心下早不快了。
正说话,人报乐阳公主殿下到,戚书婉忙领着人出去相迎。
没办法,品级比她低。
李丹青下了宫车,就见晋王妃领着一堆人迎出来,笑着道:“大家正念叨,殿下就到了!”
李丹青笑着和她互相行个礼,这才携手进门。
一行人进了府,大厅数位贵妇已是围拢过来行礼道:“给公主殿下请安!”
李丹青忙摆手道:“免礼,都起来!”
各各行礼毕,分宾主落座。
另有侍女献上茶。
李丹青叫盈月拿上礼单,先祝贺戚书婉几句。
戚书婉道了谢。
因适才行礼者众,李丹青认不过来,便又让戚书婉再给她介绍一遍各府夫人。
戚书婉便遂个介绍过去,道:“这位是崔侍郎的夫人。”
李丹青昨晚已做了一点功夫,当下一听崔侍郎夫人,便知道她是礼部侍郎崔诏的夫人。
听闻崔诏和他这位夫人原是表兄妹,素来恩爱。
她当下笑道:“崔夫人是江南人氏?”
崔夫人听得李丹青发问,一时惊喜道:“殿下怎么知道的?”
李丹青便打趣道:“崔夫人如此温婉水秀,瞧着就像江南人氏呀。”
崔夫人掩嘴笑道:“臣妇老了,哪儿当得起温婉水秀四个字?”
李丹青笑道:“谁敢说你当不起了?”
崔夫人又笑,一下就喜欢上了李丹青。
戚书婉又介绍兵部侍郎工部侍郎诸位夫人。
李丹青也能一一报出她们的出身,并打趣两句。
一时厅内全是欢笑声。
正说笑,侍女进来禀道:“王妃,武安侯夫人到!” 戚书婉便吩咐身边的嬷嬷领人出去相迎。
众人此时却是一静。
早前就听闻乐阳公主和武安侯之子齐子蛰有一段,只谢夫人有过誓言,儿子若尚公主,她要短命十年。
关于谢夫人这个誓言,众人其实打听过破解之法。
据闻只要谢夫人到母亲墓前发一个相反的誓言便算破解。
另一个破解之法,是齐子蛰不再认谢夫人为母亲。
后一个法子不可行,前一个法子尚可一试。
乐阳公主真想嫁齐子蛰,只要讨好谢夫人,没准谢夫人就点了头,愿意到母亲墓前发一个相反的誓言。
如今谢夫人来了,乐阳公主会如何应对呢?
会不会为了齐子蛰,礼下谢夫人?
李丹青听得谢夫人来了,却是端坐不动。
别的人还罢了,在谢夫人跟前,她这个公主架子,须要端得足足的。
一会儿,管家娘子诸人引着谢夫人进来了。
其它夫人站起来相迎。
戚府和武安侯府是亲家,以亲戚论,戚书婉是谢夫人的晚辈。
之前晋王被秦王压制时,戚书婉虽贵为王妃,见着谢夫人,有时也会执晚辈礼。
待秦王没了,晋王得势,她再见谢夫人,虽没有执晚辈礼了,却也客气有加。
这当下见着谢夫人,正要站起来,转头见李丹青端坐不动,她只好坐回去了。
谢夫人上前,先朝戚书婉福身行礼,笑道:“给王妃请安,祝王妃芳辰永继,美意延年!”
戚书婉忙伸手虚扶,笑道:“快别多礼!” 谢夫人直起身,让人献上礼单。
这才走到李丹青跟前,福下身行礼道:“给公主殿下请安!”
众人屏息。
乐阳公主想嫁齐子蛰,这当下应该会慌手慌脚站起来扶住谢夫人。
再当着众人之面,把谢夫人扶坐到椅子上,给足谢夫人面子。
众目睽睽,李丹青端坐不动,虚扶也不虚扶一下,只淡淡道:“免礼!”
谢夫人直起身子,神色也淡淡,走到戚书婉下首落座了。
厅内气氛突然一凝,众人面面相觑,忘了说话。
戚书婉忙站起来道:“人来得差不多了,请大家到园子里入席。”
她率先出厅,众人忙跟上。
几位夫人落后一步,窃窃私语。
乐阳公主对谢夫人这位“婆母”不假辞色呢。
是不想嫁齐子蛰,另有驸马人选了么?
还是说,她就要以公主之尊压制“婆母”?
谢夫人则郁闷得要命。
李丹青上京那会,何等狼狈,她是见过的。
本以为她那样的出身,纵成为公主,到得晋王府这个场合,会不由自主谦卑,没料到架子端得这样足。
还有,她不是想嫁子蛰么?
摆这样的谱,还指望当武安侯府媳妇?
自己就不去母亲墓前发誓,就不破解这个誓言,看她怎么嫁子蛰!
李丹青款步进园子入席,见邻席的谢夫人一脸不高兴,一下愉快极了。
啊哟,从前被魏老太欺负,现在成了公主,若还被谢夫人欺负,就不用做人了。
不得不说,看着谢夫人屈膝朝自己低头行礼,感觉好美妙呢。
啊,我一个公主,想要夫婿的话,那也是择驸马,让驸马跟我住进公主府,哪用去你家当什么受气小媳妇?
还有,谁稀罕当你家媳妇了?
可去你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