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前几日派来伺候的小宫女都没得他青睐,许是他府上美人太多,看不上眼。
而她相貌平平,只因性子温润,做事耐心,被挑了进来伺候。
娘亲还有病在身,若她得了宠幸,必有奖赏,说不定靠奖赏治好娘亲的病。
来之前心怀几分希望,看见秦国二皇子时,希望破灭。
他那样的人怎么会看得上姿色平平的自己,更惶恐她什么也不会,没有一样拿得出手讨人开心的。
本以为会被打发走,不想他却将她留在这里,还问她姓名。
夕蕊看着轻笑的男子,感觉到自己下巴被捏紧了一瞬,不由更羞涩,脸上的红像抹了腮红。
眼前的人一笑就让人移不开眼,夕蕊紧张地攥着袖子,屏息跟他对视,一刻也不敢松懈。
“可跟过什么人?”
“没有。”
“可愿跟着我去秦国?”
他只不过看她了几眼,就决定要带走她,夕蕊不可置信地呆愣住。
她生平无大志,被这样的贵人看上,一时间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敢问二皇子为何挑了奴婢?”
秦温瑜松手,倚靠回椅背上,三分醉意从眼角泄出,眸光带情地略过小宫女的面容。
他转了转另一只手里的玉石,凉凉的声音传进夕蕊的耳朵里。
“合眼缘罢了,不愿?”
窗帘被风吹动,他就那样坐着,传闻里花心的贵公子此时显得落寞,不如传闻里那样洒脱,夕蕊被他看得心上一跳,慌乱垂眸。
“奴婢……”
话音未落,门外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响亮地随风送进屋里。
“秦温瑜——”
第68章 送别听过便不算遗憾,人生中偶遇一明……
来人一身水蓝色素衣,面容姣好,冰雪肌肤,乌发红唇,抬眸那瞬只让夕蕊觉周围一切都黯然无色。
见她头发简单地低挽,簪子上的朱红色的珠花是仅有的雕饰,即便如此也挡不住她通身的贵气。
夕蕊未曾见过她,怔然在原地,跪坐在秦温瑜的身侧仰头看向她,不知如何自处。
“这是打扰到你了?”
姜昭昭哑然,她似有愧疚地咳嗽一声,迈进屋里的步子抬也不是,落也不是,站在门边顿住。
夕蕊听她声音也觉悦耳,心想这位姑娘同秦二皇子什么关系,竟然能入夜拜访。
这声打破屋里的气氛,夕蕊回神后不由低头,捏着袖子的手指微微发白。
她明显察觉到秦二皇子自这位姑娘出现后,漫不经心的随意消失了一半,她悄悄侧眸看他,见他眼里多了几分认真。
秦温瑜把玩玉石的动作停下,他一挑眉,没否认也没肯定,待姜昭昭看向夕蕊后,他才把目光一同落在夕蕊身上。
不介意姜昭昭在此,他俯身在夕蕊耳边道:“明天等你的答复,先退下吧。”
说罢,又从袖中拿出一袋沉甸甸的钱袋放在她手里。
夕蕊脸更红了,手指的白消散,小手上稳稳拖着钱袋,娇羞地看了一眼秦温瑜又匆忙低头,而后轻轻“嗯”了一声,起身行礼绕开姜昭昭退下了。
“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秦温瑜宽松的衣袍堪堪搭在肩上,一抬手就是泄出大片的墨绿竹色,衣袖挥斥间溢出风流的姿态。
他拎起酒壶,给桌边的空酒杯里斟上满满一杯酒,笑着示意姜昭昭坐下。
姜昭昭毫不客气地坐下,她感叹道:“如此文人墨客的衣服到你身上,也能显出你的气质来,不愧是秦国名声四扬的人。”
酒杯被放在自己眼前,酒面荡出的水纹马上平静,她手捏住了酒杯。
“就当你是在夸我。”
两人面对面坐着,秦温瑜正了身子,眼里兴致盎然,“本以为今夜也很无聊,还好你来了,明日走也不算遗憾。”
姜昭昭不信,“刚才那个小宫女不是要陪你,这也让你无聊?”
要不是她知道这人府中一堆美妾,就差点给刚刚的场景提名郎情妾意了。
秦温瑜长叹一声,“不是所求,自当无聊。”
他感觉到姜昭昭的愉悦,心上几分了然,眼神也多了怅然。
姜昭昭没接话,她问:“我记得你这里是有好琴的,在哪里?”
她一说,秦温瑜就明白她来干什么了,一笑道:“难为你记得清楚,也记在心上。”
他起身走向内室,不一会儿抱着琴出来,搁置在桌案上。
窗户一直是半开着的,屋里凉,虽然不如外面冷,也叫姜昭昭不自觉抱臂搓手。
她疑惑地看着秦温瑜的背影,想这人不是还没完全伤好,不冷吗?
怪不得看他今日气色不好,该不会被冷的吧。
一转身对上她的目光,看见她的动作,秦温瑜走到窗边关了窗子,他又找人点了炭火,淡淡说:“冷了不如直接跟我说,我开窗是习惯。”
有几分窘迫浮上姜昭昭的脸庞,她被人轻易看破心思只能干巴巴的点头,喝了点酒等屋里暖起来后,她坐在琴前,两手随意拨弄琴弦调音。
琴声铮铮,清脆如铃,秦温瑜端着酒坐在不远处依靠在椅子上,神色不明地看着琴前的女子。
“以前你说要我弹琴作为谢礼,还得多谢悠月告诉我你们要走了,让我还来得及能还礼。”
琴声话声一同响在屋里,姜昭昭抬头认真询问秦温瑜道:“你想听什么?”
秦温瑜看着她不说话,只是默默又饮了一口酒。
“我琴艺算不得最好,懂得也不多,不过只要我知道,我就能弹得出来。”
她说着自己懂得不多,可眼睛里的自信表明了她也不差。
“既然作礼,自然要你拿主意,再问我,岂不是失了心意。”
轻轻松松的一句话,秦温瑜看着她低头皱眉沉思,笑起来。
他起身,踱步到她身旁,俯身在她身后,伸手在琴上轻轻弹奏了一下,婉转连贯的音调传进姜昭昭耳里。
只不过起调片刻,他就收回手,问她:“这首听过么?”
姜昭昭仰头回看他,眼里讶异,“你想听这首?”
曲名《长相思》,记载的是女子对男子爱而不得,终期一生遗憾的故事。
声调低缓悠扬,似女子柔转千回的忧伤。
不过女子喜爱居多,倒是头一次知道也有男子喜欢这首的,刚才他一弹奏,她便知他的琴艺也不差。
那为何还要以自己弹琴作为回礼……
“算是。”秦温瑜站直,他一笑便是多情眼,在烛火的映衬下,不禁让姜昭昭觉得他也是对自己有情的。
还好他对谁笑都是这般,当初宴会上,他对他怀里的女子也是这么笑地。
姜昭昭没多想,她回想了一遍曲谱,轻轻吸口气集中注意力,两手抚琴开始弹奏。
秦温瑜站着没动,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抬眼看向窗外的沉沉夜色,听着琴声,浪潮般的情绪渐渐平静,他兀自弯起唇角。
听过便不算遗憾,人生中偶遇一明珠,见过也算值得。
“你跟他二人,和解了么?”
琴声忽错,姜昭昭忙纠正了音,她敛眸轻声说:“好像是。”
只问了这一句,秦温瑜便不再出声,静静等她弹完。
一曲琴音止,谁都没开口说话,好一会儿后,姜昭昭问他:“可还满意?”
“错了一个音节,得过且过。”秦温瑜指出刚才那弹错的地方,他说:“不过看在是你,我就满意接受了。”
姜昭昭松口气,她追问:“你们明日几时出发?”
秦温瑜静默看了她半晌,移开视线,声音淡然:“日出之时。”
“你要亲自来送?”
“是啊,不知下次再见是何时了。”
他听完低声一笑,捏着自己眉心,叹息说:“还是别来了。”
“为什么?”
为什么?
在心里随她一起问了自己一遍,秦温瑜才出声道:“怕最终还是舍不得。”
“回了秦国,可没第二个叫姜昭昭的朋友了,想想真有点可惜。”
似真似假的话从他口中笑着说出来,倒让人不起疑了。
姜昭昭也笑,“既然是朋友,更要送的。”
“我瞧刚才那个小宫女是要跟你一起走?”
秦温瑜摇头,又点头。
“到底是什么?”
倘若是你,一定不会跟我走;倘若是她,大抵不会拒绝我。
时候不早了,彩云在门外催了一声,姜昭昭起身,临走前对他把话说完道:“不管什么,只要你高兴就好,如果她真走了,也别亏待她。”
“管得到多,再说也把你一起带走。”秦温瑜推她出门,“早上可别睡过了,快回去睡吧。”
看着她的背影彻底没了,秦温瑜也没回屋子,依靠在门框旁,风吹得他衣袖飘起,良久后,他抬头望向月亮。
月光洒在他竹色衣袍上,他眼一眯,称不上是好心情还是坏心情,转身进了屋子,捻灭了烛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