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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秋日里并不多见的雷雨。
为拜师, 苏蕊认真准备了一番,谁想到出发的那一日,外祖母也要跟着去, 最后弄得浩浩荡荡, 就差要开锣敲鼓。
连长兴侯府老夫人也来了,周茹脸上堆满笑到门口迎接:“您大驾光临,我们陈家蓬荜生辉啊。”
“你们这哪里是蓬荜, 是蕊儿沾光, 能拜少夫人为师。”苏老夫人语气和蔼,“蕊儿任性不懂事,以后真要你们多担待。”
“哪里哪里,苏姑娘大家闺秀, 比我女儿小时候强多了。”
长辈们寒暄着进来。
苏起也准时到场。
拜师仪式很隆重, 光是拜师礼都铺满桌。
严采石忍不住小声跟姚珍道:“坏了,这苏姑娘出手这么阔绰, 等我妹妹来拜师,都不知送什么。”
姚珍安慰他:“师父从不看重这些的。”
“不是看重不看重, 我是愧疚,师父带给我们多少好处, 我们却没有多少可回报的。”
师兄很善良,姚珍更喜欢他了,拉一拉他的手:“好好织锦就行了, 等我们自己弄出名堂了,师父就能享福了。”
只能如此了, 严采石握一握拳头。
苏蕊在青枝面前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头, 便算拜成师了。青枝没什么好叮嘱她的, 在她看来, 苏蕊性子刚强,遇到难事自己一定可以解决。
她很喜欢苏蕊。
苏老夫人则时不时地看几眼陈念。
以前只知道她是织娘,现在用婆母的眼光看,倒也觉得陈念模样实在不错,家世么,她是裴少夫人的姑姑,也算勉强可以,就是年纪大了些。但儿子喜欢也没办法,只要能生孩子就行。
卫国公府老夫人可是快四十才生下那个林世子的呢。
苏起发现她的意图,忍不住低声道:“您别看她了,省得她不自在,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
“好好好,看把你心疼的。”苏老夫人打趣,“这么喜欢还不着急娶,真是个呆子。”
苏起脸色微红:“不是您想得那样。”
周茹都看在眼里了,对苏老夫人格外热络,邀请她时常过来。
苏老夫人道:“当然,我在这儿新买了院子。”
“何时买的?”苏起一愣。
“前两日,过阵子就搬来。”
苏起:“……”
周茹笑得合不拢嘴。
唯有青枝十分同情苏起跟陈念,她当时若不是因为两方母亲之故,不定那么快嫁给裴连瑛。
双亲有时候真如“洪水猛兽”。
不过姑姑还是有点克制母亲的,恐怕母亲没那么容易成功。
次日,严家也带严采莲来拜师。
若说苏蕊像火,严采莲就是像棉花,软绵绵的,说话奶声奶气。苏蕊对这个师妹很满意,马上拉着她要一起织锦。
严采莲才拜师第一日,就累得差点瘫倒。
姚珍急忙解救,端来点心叫她们一起吃。
苏蕊从小没有兄弟姐妹,而今突然多了七个师兄师姐师妹,心里别提多开心,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除了严采石外都是小姑娘,也都能言善道,一片热闹。
外面淅淅沥沥忽然开始下小雨。
青枝撑着伞去找苏起。
雨水打在芭蕉叶上,溅落一串水珠。
房内是锯木的声音。
苏起回京城后,因技艺超群,瞬间又接了几笔活。
“我应该早点说。”青枝坐在刻了卷云纹的交椅上,“我本来想请你做一张躺椅的,当时忘了,现在才想起来。”
“没事,我可以早些帮你做。”
“你的客人不会生气吗?”
苏起挑眉:“他们说随便我做多久,不然我可不接的。”他身上多少还带一点侯府公子哥儿的脾气。
青枝打趣:“好厉害,我何时能有你这样的底气啊。”
苏起也打趣她:“我再有底气,也没有六个徒弟。”
青枝扑哧一笑:“那是你不想找,不然排着队等你收呢。”
二人说了会,青枝付下定金后便离开了。
雨越下越大,闪电如匹练般横贯天空。
是一场秋日里并不多见的雷雨。
裴连瑛坐在吴家,问彭氏:“你只想起姓黄,有没有名字?”
隔了好些日,彭氏昨晚做梦忽然想起来,那个小吏说康长茂得黄大人赏识,要被提拔去京城了。
她马上告诉在家门口巡逻的护卫,请裴连瑛过来。
“我只记得黄大人。”
“那小吏是谁?”
彭氏摇摇头:“不是永安县衙门的小吏,不知他何处的……我也记不得长相,似乎挺和善。”
可能是那点和善让他忍不住透露了些,可惜彭氏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清楚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她什么都不知。她胆子也不大,丈夫被冤枉了,她没有办法帮忙,丈夫死了,她没想过替他平反昭雪,但她将他们的儿子还好好养着,也不容易。
裴连瑛道:“就算只一个姓,你也帮了大忙。”
“真的吗?”彭氏难得的露出笑容,“如果您能查出真相,我会去给相公烧纸钱告诉他的。”
“好,你放心。”裴连瑛告辞。
出来时,见林云壑站在外面。
即使带着伞,他袍脚也湿透了。
“你问出什么了?”他问。
裴连瑛有些惊讶:“你冒雨前来就为知道这些?”
“就为?”林云壑冷笑一声,“自从你说了那杀手的事儿,把这母子俩交托给我,我没几日睡好觉的!”他怕把事情搞砸了,两条性命断送在手里,所以他有时会亲自在附近巡夜。有一次,真遇到可疑之人,只是他没抓住。
越想这案子越叫人心寒,为两卷佛经死了六个人。
还真是个有担当的人了,裴连瑛想起青枝对林云壑的评价,不得不赞成她。他往巷口看一眼:“去哪个茶馆说吧。”
一道闪电忽然又劈下,将两个人都惊了一惊。
“怕是明年又要闹灾了。”林云壑眉头拧了拧,印象里,秋日打雷不是一个什么好的事情。
“年年闹灾年年救。”裴连瑛道,“难得你在意。”后面还有些话他没有说。他感觉,林云壑如果能保持现在勤奋认真的态度,将来一定会被天子重用,再凭他的家世,与天子的关系,必然会成为重臣。他一句话,也许可以决定许多百姓的命运。
二人进了茶馆,将伞靠在墙边。
“刚才彭氏说康长茂是被一位姓黄的大人提拔去了京城。”裴连瑛把自己调查所得告诉林云壑,“三年前,从陵州调任到京城的官员中,只有一位姓黄。”
“黄开先?”林云壑惊讶,“他可是左侍郎!”黄开先还来过他们府邸几次。
“至少得他这个官位才能帮助江扩。”裴连瑛抚着茶盏,“可惜仍无实据,都是猜测,但三个案子放一起,却是毫无违和之处。”
“主要是没抓到杀手。”
“他反倒是次要的,他听命于人,就算抓到也不会供出主谋,如果先抓主谋,他就逃不了。”
林云壑点点头:“……那暗地里查黄开先?”
“又怕打草惊蛇。”裴连瑛轻叹口气,“或许已经惊蛇了,彭氏这边他没动手,是因为彭氏没有威胁,并不是他不知彭氏母子。”
“要不我去上报天子?”
“没有实据如何说服?”
林云壑有点焦躁了,起身踱步:“这不行那不行的,我们查了这么久,一点进展都无。我还得看着那母子俩,你不是很会破案吗,怎么到这个案子时如此无用?要不,我请天子让刑部也参与?”
裴连瑛:“……”
千辛万苦查到这里,要刑部来分一杯羹?他怎么想的?再说,现在没有实质证据,越多人插手越容易出错。
“不需要。”他道。
林云壑挑眉:“那你是想凭自己了?这么想要升官发财?”
裴连瑛淡淡道:“我确实只能凭自己。”不像林云壑可以凭家世,他做到左少卿只有他自己知道付出了什么。
林云壑:“……”
感觉被狠狠讽刺了下,他怒道:“算了,你自己查吧,我好心帮你想办法,你还挑三拣四。”拂袖而去。
一句实话都忍不了,如何成大事?裴连瑛对林云壑有点失望,不过他本就不是大理寺的人,参与不参与不重要。
裴连瑛看着窗外的雨幕,心思又沉浸到了案情中。
线索断在了康长茂这边,或许应该再去想想江扩。江扩曾经是巡漕御史,负责桑河到济宁这一带的漕运,他跟黄开先,跟佛经案是怎么发生联系的呢?佛经原本是从永安县运来京城的。
但到京城后却发现佛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