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的地方,他上哪找殷见寒?
路怀雪叹了口气。
怪不得殷见寒容易失控。
这些隔绝不掉的魔音,像是海藻般缠着他,摒弃不掉,又无法攻击。若是动手攻击,这些伤害全都会反噬到殷见寒的身上。
路怀雪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或许现实中不过须臾间,但识海中已经是夜晚。
夜里的空气转凉,路怀雪只觉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一个月的早课,路怀雪跟着妄川宗的弟子们浑水摸鱼,却也不是完全都没学到。
识海排异。
若殷见寒不完全接纳他,只会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他被殷见寒的识海重伤。
第二种,殷见寒被他重伤。
他要做的就是找到殷见寒,把他从识海中解救出来,至于其他的,全然当没看见。
路怀雪没打算窥探殷见寒的记忆,纵然他对容玉充满好奇,可也不打算在这个时候趁人之危。
撑过了荒芜的黄土地,路怀雪又来到冰天刺骨的雪山之巅。
路怀雪刚觉得活过来,现在又快被冻得半死。
“……”
殷见寒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
连带着他也受牵连!
现在是雪山,等会是什么?不会下一脚就踏入深海之中?
路怀雪会水,但水性不是很好,这要是一脚踏入深海,他八成要溺死在这。
这么对比,他宁愿冻着,路怀雪瑟缩身子,他的身上还是夏季的轻薄衣服,牙齿冻得打颤,风雪直接拍在他的脸上。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里,回头一看,脚印翻过几座小山丘。
算着时间,差不多又该换地点。
路怀雪正想着,下一瞬眼前一道白光亮起,越来越亮,刺眼的光芒令他睁不开眼。
路怀雪抬手挡住了眼睛,身体不断下坠,冰凉充斥着鼻腔。
睁开眼,便是蔚蓝的海水,周围是海草和石头,还有不明的生物,眼前是一座蓝色冰雕铸成的宫殿。
路怀雪熟悉这个感觉。
他又不知道附身在谁的身上。
“族长,就给我一个月时间。”
眼前的人……或者说不能称作是人,而是鱼尾人身的家伙,他手里端着厚厚的本子。
路怀雪附身的这具主人,也是个人尾鱼身,是鲛人。
“你就是想到人界去玩,我还不知道你。”
“哪有,我这不是遵从鲛人族历年来的规矩。其他鲛人都可以上岸,我也可以。”
族长沉默了一瞬,对他道。
“你还没分化。”
“可我已经成年了!”
“那也不行,族里的规矩是分化后才能上岸。”
“我为什么还没分化?”鲛人不解的问。“族里最小的鲛人都分化了。”
族长无奈地看着他。
“因为你的心里充满了不确定,你在犹豫。”
“等你想好了再来吧。”
画面一转,路怀雪已经从深海里到了岸上。
路怀雪知道,自己还在鲛人的身体里。他不知道要去哪,好像在找什么人,穿过巷子,来到一条街上。
“识相点,留下买路钱。”
青年穿着白色的衣袍,被几个恶霸拦住了去路。路怀雪一眼就认出十八。九岁的青年就是殷见寒。
“让开。”殷见寒神色冷峻,阴沉着一张脸。
“干什么?”
鲛人已化成人形,一把挡在殷见寒的身前,指着几个恶霸。“不许欺负人。”
几个恶霸对视了一眼,拿起斧子,指向路怀雪附身的鲛人身上。
“识相的赶紧滚,要不然你替他交买路钱。”
“这条路上写了你们的名字吗?你说是你们的就是你们的?那我还说这条路是我的。”
“大哥,你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废什么话。”鲛人朝他们勾了勾手指,“打一架。输了滚出玄武街。以后不许在这惹事!”
“说大话谁不会啊。兄弟们,打他。”
鲛人站在原地,恶霸们举着斧头朝他砍来,却在快要碰到路怀雪时,像是受到什么外力,全都被打飞出去。
“大哥,这小子好像有点本事。”
被称作“大哥”的恶霸躺在地上,叫唤了两声,睁开眼偷偷瞧着鲛人。
路怀雪只觉得他们的演技差劲极了,连他都看出这些个恶霸们明显和鲛人是认识的。
收到鲛人示意的神色,恶霸们再一次冲上来。鲛人常年生活在深海中,学会人类的习性本就不容易,更别说打架。
不痛不痒地推了恶霸一把,他们就夸张地飞了出去。
路怀雪只好奇殷见寒的反应,每次他演得认真,殷见寒总要揭穿他,鲛人和恶霸的演技,瞎子都能看出是演的,殷见寒没道理看不出来。
可出乎意料的事,哪怕他们演技拙劣,殷见寒没有表现出不耐,更没有要转身离开。
甚至看到鲛人故意受伤时,还露出不悦的神色。
又是几招过后。
“大哥,他太厉害了。我们打不过他!”
“确实很厉害。”恶霸又看了鲛人一眼,咳嗽一声,“算你是厉害,我们打不过你。”
“兄弟们撤!”
路怀雪想起来了。
这不就是他前阵子看过的鲛人话本嘛?可这个话本在原主的储物戒里,为什么殷见寒的识海中会有相似的剧情。
连鲛人的设定,以及蓄意的“英雄救美”的情节都一模一样。
“你没事吧?”
殷见寒看着鲛人手上的血迹,那是鲛人为了,故意撞上斧刃,留下一道长而深的伤口。
血迹还在往下渗,滴落在地上。
对于鲛人来说,他们的鱼尾坚硬,刀剑不入。就算化作人形,也不会轻易受伤。
但为了博得殷见寒的同情,他愣是让恶霸砍伤了他的手。
恶霸还以为是自己弄伤了鲛人,一脸惶恐地差点跪下喊“爸爸”,好在鲛人反应快,在恶霸反应前将人踢了出去。
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可以撤离。
“没……”鲛人话到嘴边转了个弯。
“嘶,好疼啊!流了那么多血,我是不是要死了。”
殷见寒:“……”
“我肯定是要死了。”鲛人难过地说,“如果我死了,你能把我的埋在你家里吗?”
殷见寒:“……”
“为什么是埋在我家里?”殷见寒的思路明显被带跑了。
“我是为了你死的。”鲛人委屈道,“埋在你家不应该吗?”
“应该。”殷见寒干巴巴地回应。
路怀雪只觉怪异,这个殷见寒才是被夺舍了吧。这人设崩得哪里看得出他以后会成为清冷无尘的仙道主。
鲛人得寸进尺。
“那我都要死了,这几天可以住在你家里吗?”
殷见寒:“……可以。”
鲛人当即露出了高兴的神色,反应过来后又努力压住扬起的嘴角,殷见寒状似没看见,小声地问。
“我会一点医术,要帮你看看吗?”
“好呀好呀!”鲛人将手伸出去,但很快又反应过来,万一他被治好了,这个人类就不会自责,更不会让他住进家里了啊。
“不行。”
鲛人又把手伸了回来,“我,我头好晕啊。”
鲛人偷偷打量殷见寒,故意晃了几步,好巧不巧地靠在殷见寒的肩膀上。
“我走不动了,我失血过多,我马上就要死了。我想死在你家里。”他可怜兮兮地望着殷见寒。
殷见寒:“……”
“你的血会弄脏我的家具。”
听他这么说,鲛人立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