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来脚步一顿,易微怀孕了?
杨凌真是好手段。
他皱了下眉头,在门口敲门道:岳母大人,小婿回来了。
屋内一瞬沉默,随即是开门声。
易微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地盯着李月来,又看看他身后:暮雪呢?
他尚在书院中读书,下次再回来。
易微像是松了一口气,微微后退,被杨凌一把揽住,责怪道:怎么走这么快,小心肚子。
李月来下意识垂头看易微的肚子,平平的,还看不出来什么。
你回来有事?易微退回屋内坐下,神态漠然。
小婿回来看看岳母,过几日要返回书院了。
没什么好看的,我现在也没精神。
李月来默了一下,告退道:小婿先回屋了,岳母早些休息。
等下。
没走多远,易微追了上来,在他背后低声说:你应该猜到了,我现在的情况,但先别告诉暮雪。
晓得的。
李月来在陈家待了一日,剩下几天都在新村忙碌,似乎易微和杨凌现下有了孩子的事分心,不大管他在新村做什么。
李月来放下图纸叹了口气,也不知是福是祸。
易微要是在生个孩子出来,只怕陈家要重新洗牌。
公子,外面新到了一批货,您瞅瞅?
老周才从外面捣鼓来一批东西,准备充实李月来的交易铺子。
嗯,去看看,李月来放下笔,同老周往外走。
老周,李月来行至半路,问道:如果你爹要给你添个弟妹,你如何想?
老周打了个趔趄,尴尬道:公子,我都这岁数了,我老爹有心也无力了,哈哈。
我是说假如。
嗯,老周沉吟了一下,猜测李月来可能遇到类似的情况了,于是宽慰道:添丁也是喜事一桩,不必太过忧虑,只是。
听他欲言又止,李月来问:只是什么?
得早做打算,父母大多疼爱幺儿,很可能将来的家底。
李月来听到此处,沉了脸。
老周即刻引他进屋:公子,就是这里,小心脚下。
进去后,有个猎户打扮的男子站在里面,背了一个背篓,向李月来行礼。
公子好。
老周在一旁介绍:他今天带来的附近搜刮来的宝贝,很多都是祖父辈传下来的。
哦?李月来转过去,瞧了眼男子的背篓,还有这等好事等着他?
打开看看。
好咧。
男子依言把背篓揭开,拿出好多瓶瓶罐罐。
这些日子李月来也算是在外面见过点儿市面了,一眼扫去,里面一大半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东西。
他失望地准备摇头,忽然眼睛一闪,发现了一个青花瓷瓶。
这是
他拿起来仔细端详一番,认出是青花四爱梅图瓶!
这个哪里来的?他小心翼翼地晃动瓶子,问男子。
男子盯着瓶子想了想,不确定道:好像是临安村搜来的。
临安村?
对,就是的,我想起来了,进枯岭前,我误入了一个村子,就叫临安村,全村不过五户人家,十分闭塞。
你四处搜刮宝贝么?怎么就误入了?
男子道:小的爱好就是这些,低价买些古老的东西,特别是那种不起眼的。
李月来顿了顿,拍拍老周,示意他和自己出去。
老周和男子说了两句话,便同李月来走出门外。
公子有何吩咐?
李月来说:明日我就要回书院了,有两件事要叮嘱你。
公子请说。
这个人最好能收归我用,以后这间交易铺最好能要他来经营,然后你派几个伶俐的,跟着在去趟临安村一个宝贝都不要落下,尽可能最低价收回来,明白吗?
老周立即点头:公子我尽量留下这个人。
好,我相信你,李月来说着,又同他进屋。
最后,这个叫周云的人被敲定下来,李月来第二日一早,放心地往书院赶。
回到华源书院后,李月来对易微的事只字不提,他不是不说,还是思考中,觉得得寻个恰当的时机告诉他,免得他太过伤心。
日子飞转,转眼到了八月院试的时候。
李月来没报名,就陈暮雪报了,还真是一举通过。
这个消息传回陈家,陈家也没掀起多大风浪,只是好像家里稀疏平常谁过了一个生日一样。
这日,天高气爽。小两口的屋里有了这样的对话。
暮雪,不如过年在回去吧。
李月来正在劝说这个月想回家一趟的陈暮雪,毕竟易微怀孕的事,他一拖就拖到了现在,原先担心影响他院试,现在院试过了,见他这么开心,自己反而张不了嘴了。
你为什么要阻我?陈暮雪十分意外,就是个傻子也能感觉到李月来的奇怪。
李月来找借口道:我是觉得频繁回去不好,反正没多久就要过年了,来回折腾,你不如好好念书,准备明年的会试。
我一次都没回去过,想我娘了,也不能回去么?说着,陈暮雪铁了心要回去,开始收拾箱子,心烦意乱地胡乱叠衣服,他觉得家里肯定出事了,只是李月来一直瞒着自己。
一旦有了这样的怀疑,千丝万缕的疑心都升起来了,恨不得立马回到风荷乡去,验证自己的想法,否则吃不进去饭,喝不下去水。
李月来佯装板着脸:你怎么就这么犟呢,听我一句,咱们过年开开心心一起回去不好么。
☆、归家
你有事瞒着我,不说,我就自己回去看。陈暮雪的语气听起来特别坚定。
李月来慌了。
岳母和杨凌在一起,有了身孕。
什么?陈暮雪拧了下眉头,嗫嚅着嘴唇,眼里尽是不敢相信。
上次回去我发现的,不想耽误你考试,约莫现在有四五个月了。
陈暮雪一屁股坐到旁边椅子上,许久都没说话,李月来也不敢出声打扰,只能陪坐在一边。
到了吃午饭的时辰,陈暮雪才缓过神来,起身把箱子里胡乱塞进去的衣服,一件一件往外拿。
你不回去了?
嗯,过年再回去。
这一等,真的是到过年,两口子才返回风荷乡。
那日,枯岭下着大雪,漫天遍野的白色。
也许,一切都是天意注定,易微这天也临产了。
屋子里是沉闷的呼痛声,易微满头冷汗问一旁的杨凌。
暮雪呢?
你就别提他了,真是不孝子,转头没进门,听说你发作就走了,说先去镇水村了。
听罢,易微脸色更加苍白,腹部猛然的疼痛让她咬紧牙关,一下子撅了过去。
镇水村。
李家阖家团圆。
李月宏也带着妻儿回来了。
一屋子热热闹闹,只有陈暮雪愣愣出神。
魏香云看不惯这个不生孩子的陈暮雪这副晦气的表情,大过年的,专门上门来堵她的。
要是他不乐意来咱们家过年,你可以带着他回陈家去。
魏香云拉着李月来到一旁告状。
娘,他现在能到哪里去,你就迁就一下,他身体不舒服。
李月来没跟家里说易微的事,毕竟丑事在他娘嘴里很快就能传开,能躲一事算一时。
陈暮雪在屋里喝酒,一杯接着一杯,似乎在等他那个即将出生的弟妹。
子时,李家的大门被啪啪拍响。
听得没睡着的陈暮雪心一惊,半坐起来,推搡身旁李月来。
月来,你快去开门看看是谁?他说的话时,心不知为何是抖的。
李月来刚睁开眼,院子里的门就被魏香云打开了魏香云还没来得及讲话,就被传来的嚎哭声吓住了。
她定睛一看,门口站的是陈暮雪的小厮陈琼。
公子!公子!
陈琼满院子乱转,想找到陈暮雪睡的那间。
陈琼为什么在哭。
陈暮雪一下子赤脚落地,开门出去,床上的李月来彻底清醒了,知道陈家肯定出事了。
怎么了?
陈暮雪站在房门口,盯向陈琼。
夫人夫人走了。
陈暮雪没动,下一秒身体两抽,往后面倒去,还好李月来及时扶住他。
两人连夜赶回陈家,靠近主屋时,满屋子的血腥气还没散去,大夫也都还没走,盯着陈暮雪直叹气。
其中有个大夫说:小公子,易夫人年纪大了,没力气。也许是受了郁闷,孩子明明之前好好的,突然横了位置,下不来。她是糟了罪,活活疼死的。
陈暮雪不想哭的,眼泪还是哗哗忍不住往下流,撑着一边的李月来说不出话来也不敢进屋去看易微一眼。
他能说句她活该么。
他不能,因为先是陈辰颐先对不起她的。
他已经忘了爹走的时候是什么季节,好像也是下雪天,怎么都选这么个冷冰冰的季节走呢。
杨管事呢?
李月来环顾院子一圈,在一旁问。
丫鬟抽泣道:管事出去找大夫了。
听罢,李月来深深叹了口气。
现在这个家里,能撑起来的估计只有他了。
把公子扶到我们院子里去,等这里收拾好,再带公子来,李月来对陈琼道,一边把陈暮雪的手递给陈琼。
陈暮雪紧紧拽着李月来胳膊不肯撒手,好像这是他唯一的支柱了。
李月来摸摸他的脸,和他贴贴脸颊 低声道:乖,咱们一会儿见。
许久,陈暮雪才松开李月来。
等陈琼带着陈暮雪走了,李月来才缓步进屋。
床上的易微还是经过初步处理的,但仍能看出死前的狰狞面相,肚大如箩,好像孩子快要破肚而出一样。
他看了会儿,也不忍心再看,只听门口传来杨凌的声音。
让开!让开!大夫来了。
白发大夫被杨凌拽着匆匆跑进来。
大夫被提到床前,翻看了易微的眼皮直摇头,回头想和杨凌说话,却被杨凌压着手臂。
你好好看!看好了我送你一座宅子。
白发大夫无奈道:人不可胜天意,还是早些入土为安吧。
杨凌一双眼红通通的就是没落泪,因为他不觉得易微已经走了,只是这些大夫不行而已。
李月来在一旁没说话,静静地看着他跑进跑出,找了好多大夫。
临近辰时,他才安生下来,易微也早就僵透了。
给夫人换件衣服,梳妆一下,李月来试着小声吩咐一旁的丫鬟。
是。
见杨凌无动于衷,没有反驳,他才敢继续完成后续事宜。
入棺,准备白事,招待上门吊唁的客人。
那陈家几个大伯,也是他花了好大一番功夫在稳住。
陈暮雪期间也来过几次,精神不济,暗自坐在角落处待会儿,又会离开,然后再回来。
处理完易微的身后事那天,杨凌来找他,背着一个包裹。
李月来,我要给你腾地方了。杨凌望着李月来笑。
几日下来,李月来发现杨凌瘦脱了相,满脸清渣。
只要你愿意,陈家有你一席之地。
平心而论,做管家,杨凌还是合格的,只要他没有私心。况且现在家里的人员不宜大动。
杨凌摇摇头,苦笑着说:当初我就是背着一个破袋子来的陈家,瞧了易微一眼,就想留下来,现在也没有任何留下来的理由了,就在半个月前,我还畅享我们一家三日美满的日子,可能是我之前做的错事太多了吧。
李月来听得无法接话,目送杨凌离开了陈府,他只带了些盘缠,这些年为陈家挣下的东西都没带走。
第二年开学,他们如常赶往华源书府,只是约定李月来两边跑得频繁一点,毕竟他确实志不在读书。
☆、大结局
后来的一年,陈暮雪沉心读书,一次都没回过风荷乡,都是李月来从中奔波他也乐在其中,并把陈家的生意经营的有模有样。
直到陈暮雪通过会试,殿试中随未进前三甲,也颇得魏帝欣赏,随为柔身儿,特准到户部报道任职。
李月来的新村也有条不紊的开展起来,可谓日进斗金。二人暂时居住在皇城脚下,寻了处好宅子,李月来时常两地往返。
户部侍郎着他前往越州解决钱粮积弊严重的问题。
这日,陈暮雪下公务回来,带着这个消息回家,李月来亲自在厨房下厨。
一锅羊肉汤烹的鲜香浓郁,加上一盘紫苏嫩鱼,两大碗米饭。
李月来觉得自己能吃两碗米饭。
陈暮雪换下朝服,刚进屋来,闻到一股子鱼味,干呕起来。
李月来见状,一脸懵地问:哪里不对?你不爱吃鱼?
陈暮雪抚上小腹,福至心灵,突然有所感悟好像十分确定这个里面有了个小生命。他脸上愣了愣,大抵是考完试,以为自己没希望,和李月来没日没月的那段时光。
现下要去越州,李月来这么盼着有个孩子,要是知道了,一定会从中阻挠,反正去越州的事月余就能办完,也不碍事,不如回来再说。
无事,白日在外面吃坏了肚子,家里有淡粥吗,我喝一碗养养胃。
李月来无疑有他,添了一碗白粥给他,心思都在别处:听说户部明年会有一笔大支出,专供与外域友好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