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河用帕子替她擦嘴,忍不住嘀咕起来。这家伙吃多还会犯困,手掌现在肉乎乎的,他都不想给她吃太多东西。
“下次你少点两个就好了。”她打了个哈欠,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去,“有热闹再叫我。”
就因为她这个样子,他们跟踪那些人才用马车。她是真的不害怕,能吃能睡的,他本来还担心她有什么心理阴影,没想到她现在是天不怕地不怕了。
萧元河心情复杂地揉捏她,不让她睡过去。
马车跑出大约一个时辰,开始听到前面有打斗的声音,福运镖局的镖师实力倒不是吹的,真的没人能打玉璧的主意,冲过去拦的人全军覆没了。
驾车的萧以鉴小声道:“全是高手。”
与他们实力相当,真的单打独斗不一定能赢。
一直到出了扬州地界,都没有人得逞,卫娴是看得目瞪口呆,“是那些人太弱还是镖师太强大?”
前面一共有三辆马车,其中一辆是钟花娘带着一个侍女,中间那辆里面坐着那天来鉴宝的赵公子,后面一辆好像是空的,没有人在上面。
有人过来抢宝的时候,赵公子一直待在马车里,都是由护在他车边的六个侍卫动手,一共十批人,六个侍卫半点伤都没有。
卫娴悄悄探头:“他们把军粮放哪里了,没看见有东西啊?”
“那边。”萧元河指了指前面的山谷,果然那里等着一个车队。车队人数众多,足有几百人,车子有上百辆,浩浩荡荡停在那里,车上插满福运镖局的旗帜,“福运”二字绣得十分精致,正迎风招展。
“他们倒是把王府的名头用到极致。”萧以鉴声音里含着浓浓的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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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大的镖,人数众多,还有一些蹭他们的光,想搭路去京城的富商,熙熙攘攘,把山谷都挤满了。
“刚刚打过仗,这些人就不怕再打起来吗?”卫娴纳闷,前阵子到处设关,现在刚刚把关卡收起,叛军整编入几个大郡的守军。
“他们赶时间呢。”萧元河冷笑,“五月是一个机会很多的月份。军队被拦截,他们肯定是化整为零,其中商队是最容易也是最不引人注意的,你看那些商户,一点都不像商人。”
“你是说他们都是漏网之鱼?”卫娴不相信在萧元河强势打压之下,那有哪支军队还敢往北。
“漏网之鱼肯定有,以我对谢淙的了解,他会把人分散开来,分批进京。”
卫娴紧张起来:“那怎么办?”
“所以,现在就是我们先下手为强了,把镖局掀翻,看看他会不会狗急跳墙。”
山谷中人来人往,他们的马车不能靠近,两人只好下马车往山上跑,从山顶往下张望。
大约还在等什么人,直到太阳西斜,队伍才走出山谷,缓缓沿着山道往北行走。人数太多,普通的小毛贼已经不敢出来拦路了,那些大点的山寨正在观望,悄悄跟在队伍后面。
等他们出了扬州地界,离镖局有两天路程,萧元河才带着卫娴骑着马快速返回,带着人包围镖局。
“你确定魏家老太爷就在里面?”萧元河身披战甲,没戴头盔,站在山崖边往下看。
卫娴为了行动方便,也穿着轻甲,扮成他的近身侍卫,一直站在他身边,趁他不注意,偷偷揉酸疼的脖子,头盔有些沉,萧元河不许她取下头盔。
萧以鉴沉声应是,他昨天趁守备松懈之时夜探镖局,发现镖局后面幽静的小院里住着不少人,全是之前被判流放的,甚至有宋家人,当然,萧府二爷也在,而且过得还挺滋润,美人环绕,美酒佳肴摆满桌。
“他们居然从流放地聚到这里,果然好日子过多了有些人就忘了怎么吃苦。”萧元河用力踹了踹山岩。
皇帝对武将过于优待致使他们生出不该有的野心,以为皇室势弱,总想要更多,
“主子,既然在这里遇到了,我们当然不能让他们逍遥自在,浪费粮食,不如趁乱砍了。”萧以镜怂恿道。
卫娴停下手中动作,担心地望着萧元河。他出来这阵子又长高了一点,身姿更加挺拔,脸上的稚气尽去,身上的杀伐之气更重,像破土而出的宝剑,渐露锋芒。
周围的将领对他十分信服,这时候也在看着他,只等他一声令下,将这处敌人的老巢掀翻。
他稳了稳情绪,抬臂一指,“出动!”
在场的将士们端起长枪,吼叫着自高处府冲直下。
镖局守卫虽然松懈不少,但是死士们抵死顽抗,院墙都涂上火油,宅门牢固,一时攻不进去。
所有的门都是精铁所制,攻城捶都用上了,可见这座镖局的重要。
镖局里,女人们惊声尖叫,四处逃窜,魏老太爷由长随扶着,立在庭院中破口大骂。
“萧家的不孝子孙!你想让天下人知道你六亲不认吗?”
作为天下读书人的领袖,魏家老太爷口才很好,镖局里所有人听了他的长篇大论,都激起凶性,激起豪情,纷纷大骂萧元河不要脸,谢氏江山要易主。
声音传到正在进攻的人耳朵里,气得萧以镜直接窜上树,一脚踢飞守在墙头上的死士,眼见他就要打开侧门,所有死士都跑过来殊死抵抗,在门边激战起来,刀剑争鸣的声音不绝于耳。
萧元河站在半山腰处的岩石上,山风把他的红色披风吹得猎猎作响。
“拿我的弓来。”
他一直面无表情,卫娴也有些担心他的状态,紧张地跟在他身边,听到他的吩咐,赶紧跑去拿弓。
那张弓非常大,足有她一人高,之前由一名身材高大的暗卫背着,这时候她跑过来,亲自把装弓的长木匣抱过去。
作为近卫,当然要听他的吩咐。
萧元河转头瞥她一眼,原来还剧烈起伏的心突然就平静下来。他接过长而扁平的弓匣,修长手指灵活按动机关,长匣弹开,一张巨弓映入眼前睑。
那是一把杀气腾腾的巨弓,普通人一定拉不开,卫娴之前从来没见过,匣中还有三支特制长箭,箭尖带倒刺,闪着冰冷的光芒。
萧元河伸手握弓,转头看她,“闲闲,这张弓是高祖遗物。”
相传高祖天生巨力,一生都在征战,所到之处敌将望风而逃,他驾崩后,再也没人能拉开这张弓,一直存在皇宫兵器库,藏了上百年,前年秋猎时,皇帝把它赏赐给萧元河,但是大家都觉得他拉不开弓弦,也从来没见他用过。
“你什么时候能拉开它的?”卫娴好奇地上前,摸了摸白色的弓弦,触感冰凉。
“我学射箭的时候就用它。”萧元河从匣中取出一根长箭搭在弦上。
对别人来说是巨弓,对他而言就像普通的弓箭,轻松就能拉满弦。
卫娴瞪大眼睛,看着那支利箭像长了眼睛一样,一箭射穿正在高声痛骂的老者的咽喉,余力带着他飞出好远,钉在院墙上,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所有人都愣住了,就连刚跳上墙的萧以镜,他的脚下就是被利箭钉在墙上死不瞑目的魏家老太爷。
“啊!!!”
萧二爷吓得抱头尖叫。他对萧元河的恐惧一直都在,从来没想过他会出现在这里,会带人来围攻镖局,他一直觉得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院门是精铁所制,院墙也是淬了铁汁,固若金汤,亲眼看到从山上射来的利箭,他的信心崩塌了。
普通的箭射不了这么远,万万没想到萧元河带着高祖巨弓。
回过神来的那些人吓得尖叫起来,四处躲藏,场面大乱,人心涣散,各自逃命,死士也因为失去指挥而乱起来。
精铁所制攻不破的大门被从里面打开,扬州军冲杀声震天,势如破竹攻进镖局。
“还好,准头没射偏。”萧元河收起弓,放进长匣,摸了摸剩下的两支长箭,“原本是有六支的,以前用掉两支。”
“你的伤口裂开了!”卫娴大惊失色地看着从他手腕流下的鲜血,赶紧抱着药箱,拽着他坐到一边,把他的衣袖往上挽,露出结实的手臂,他手臂上的伤没好全,拉开巨弓使得伤口开裂。
卫娴心疼得眼睛都红了,不过没掉眼泪,手指灵活地替他洒药,缠上布条。
“乖乖坐这里,不准动。”
“不动。”
萧元河懒洋洋靠着山石坐着,视线追着她跑,看着她忙忙碌碌地跑来跑去,一会儿给他端来茶水,一会儿给他拿来盖毯。
“你也坐下休息一会,累坏又喊胳膊疼,腿疼。”
她本来是那么娇气的深闺姑娘,被他带到这么危险的地方。
就说他只要做富贵闲人就好了,一点都不想立功,反正立再多的功,赏的也是金子,他可以用别的方法挣金子。
他抬手拉她坐下,亲手替她解去头盔,看到她白皙滑腻的脖颈上被头盔压出伤痕,红通通的一圈。
流多少血他都愿意,但是不想看到她有半点损伤。
“别动,再动我就不帮你包扎了!”卫娴被他的手指按住脖颈,战栗着,只能虚张声势。
“那就不包扎,等血流干。”萧元河扬起笑脸,“等流干就死掉了。”
“胡说!”卫娴气得摁住他的嘴巴,手掌按在他脸上。
萧元河的笑眼映着她着急的样子,“这种时候不应该是用嘴堵住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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镖局被攻破,里面的人都被生擒,倒也没人趁乱把人都杀了。在库房地下,发现无数金银财宝,还有军备,甚至有攻城车,粮食倒没有,全部被搬空了。
卫娴紧紧跟在萧元河身边,走进地下仓库,被里面的广阔吓了一跳,藏几万人都可以了,这一片山都是中空的,幸好里面没那么多人,要是真藏着大军,他们带来的这上千人恐怕真是有来无回,不由得一阵后怕。
“原来藏在这里的人去哪了?”她担心地望向萧元河,“不会是化整为零去京城了吧?”
“我们中计了。明面上的叛军只是吸引朝廷军队的饵。”萧元河立刻反应过来,匆匆往外跑。
“立刻传讯京城。他们这样的据点在京城也一定会有,让人立刻查抄福运镖局。”
卫娴踉踉跄跄跟在他身后,心脏提到嗓子眼,“现在还来得及吗?不知道这些人什么时候出发的。”
“我们立刻返回京城,现在就走,”萧元河转身拉她一把,牵着她的手腕往地面跑,“援军随后会跟上,我们骑马星夜兼程,一定能追上运镖的队伍,把他们的东西截下来。你要跟我一起走还是留下来跟大军一起北上?”
他应该给她选择的机会,尊重她的选择。
“我要跟着你。”就算遇到危险,也不希望他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流血。
“好。”他一定会护她周全。
事出突然,时间紧迫,他们带着暗卫们即刻出发,甚至没能跟伪装他们的萧以鉴道别,他们还在扬州城的杨府,也不知道有没有危险。
这几天一直在骑马,卫娴大腿内侧磨出水泡,难受得很,但是她咬牙忍住了。
两人脏兮兮上路,急促地马蹄奔过山岭,一路往北,风餐露宿,她的脸也变得粗糙了。
晚上烧起火堆,几百人在林中轮流休息,她依偎在萧元河的胳膊上闭眼打盹,晚饭只吃一个冷掉的包子,肚子咕咕叫。
萧以镜站起身,离开营地,过了没多久,他猎来几只野兔,处理好之后架在火上烤,兔肉的香气诱得她睁开眼睛。
“吃吧。”萧元河用匕首切了几片串在树枝上递给她。外焦里嫩的烤兔肉让她咽了咽口水。
上面还洒着酱料,口味跟在府里烤的家兔没什么区别。她小口小口咬着,细品着,眼睛亮晶晶的。
喂饱她的乐趣此刻在萧元河的心里翻腾,她吃完两块还会给他塞一块,两人把一只兔腿吃了,萧保宁又送来一只烤好的野山羊腿。
福王府出来的人厨艺都很好,卫娴吃得很满足,吃饱就睡着了。
萧元河没舍得让她饭后消食,将自己的披风铺在地上,让她枕着自己的腿睡觉。她睡得不安稳,似乎是做了噩梦,眉头皱得死紧,他轻轻替她揉开,轻拍她的背。
夜里的山林不时有狼的嗥叫,黑暗深处冒着绿光,狼看到人多和篝火没敢过来,他们把马匹都围在圈中。
夏夜林中蚊虫多,萧以镜起身洒驱虫驱蚊的药粉,凑到萧元河身边。
“主子,镖队在前面两座山扎营,要不要我们做点什么,让他们加紧脚程?”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伸手在两人周围洒驱蚊粉。
卫娴的脸被蚊子叮出一个红色肿包,萧元河正在替她涂药,“派人沿路打探军备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