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凑过去,仔细打量他。萧元河与她同年,还未及冠,睡着的时候还带着轻微的稚气,白净的脸上有细小的绒毛,五官精致,脸的轮廓很清晰,只这么看,人畜无害,谁能想到他功夫那么高呢,皇帝的暗卫都归他管。
可能是累坏了,戳他脸都没醒。
卫娴悻悻然起身。
萧元河直睡到午后申时才起床,昨夜确实消耗大,他寅时末回府倒头便睡,第一次这么累。
暖阁里温暖如春,还熏了他喜欢的香,沉沉睡了几个时辰才醒来,睁眼吓了一跳。他还没去救谢梧。
外间传来笑声,尽圆甜脆的声音传进来。
“王妃,您不知道,今儿一大早十一殿在宫门口与三殿下不知道为何吵起来,大打出手,陛下一气之下罚他们鞭子,十一殿下被打得屁股都快开花了。都说是他先动的手。”
尽方笑道:“十一殿下这回倒是硬气,不过也是呢,以前王爷也跟三殿下打过架。”
卫娴的声音懒洋洋的:“你们小点声,王爷在睡觉呢。”
“这就奇怪了。”尽圆揶揄地取笑起来,“说吧,王妃,王爷这就是被你传染了,以前多勤奋早起练武呀。”
“你们想哪去了?”卫娴把话本卷里来当棍子轻敲她的头。
萧元河掀珠帘走出去,所有人都噤声,尽圆尽方赶紧站起来,垂头立在罗汉床边。
卫娴放下话本,起身朝他走过去,“王爷醒啦?让王妃侍候更衣?”
把人吵醒就得低声下气哄哄,要不然他又搞幺蛾子。她算是摸透他的脾气了,吃软不吃硬,越硬气他就越来劲。
果然,他乖乖抬手,软绵绵道:“快些,我要去救十一。”
尽圆尽方赶紧去替他把衣裳取出来备好,往日里,只要他不吩咐快些,就往华贵了打扮,着急了就只是备下最方便活动手脚的衣裳。
这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皇室纨绔模样。
卫娴已经送走了卫明真,正无聊呢,拿眼瞄他,希望他带自己进宫。
“走吧,王妃也跟上。”他坏笑着伸出手。
卫娴乖乖将自己的手放上去,任由他牵着自己上了马车。
平时出行的马车没那么拉风,但也十分宽敞,车上备了小食,他随便吃了点,卫娴担心他饿坏,备了不少热乎的点心,还做了红豆芋泥糕。
“昨晚还顺利吗?”她挨过去,依偎在他身上,闻着他衣裳上淡淡的松柏香气。
萧元河把红豆糕吃完才回答:“顺利,把人都抓起来了,相信很快就有好消息传来。”
“真好。”卫娴松了口气,“那是不是就可以为瑶镜山庄讨回公道了?”
“这要看赵笙笛怎么审。”审案他不在行,只负责抓人。现在人抓了,他要休息,陪王妃过年。
萧元河用脑袋拱了拱卫娴,“我们春闱之后南下玩好不好?我在京城他们老叫我干活。”
“哎呀,好辛苦哦。”卫娴捧起他的脸打量,发现他确实瘦了点,下巴比以前更尖,进了腊月之后他着实是忙,夜里也睡不好,眼下还有淡淡的淤青,或许真的是因为在京城他不能好好休息,总有事情落到他头上。
大家都忘了他年纪不大,还没弱冠呢,依旧是个孩子。
“好吧。”卫娴终于松口,“我们早去早回,等回京,姐姐的孩子也出世了,我们正好可以给小宝宝带各地土仪。”
“真的?”萧元河也就是想试试,没想到她真的答应下来,喜出望外,“不许反悔,谁反悔谁是小狗。”
“汪汪。”卫娴当场叫了两声。
萧元河按住她亲到不能出声,“后悔也不行,汪汪也不行!”
卫娴理了理自己凌乱的衣裳,气恼道:“等会进宫人家问我嘴巴怎么了,我要怎么答?”
“你就答被我亲的。”萧元河耍无赖,看着她红润润的樱唇。他知道触感多美好,亲她的时候她还会用水汪汪的眼睛望他,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卫娴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举着一面小铜镜左看右看,还用帕子轻揉,又补新的口脂,直到看不出异样来才罢手。
宫门还聚着不少看热闹的人,已经很久没有皇子因为胡闹而被打板子了,老百姓顿时觉得皇帝教训孩子也跟普通老百姓家里一样,孩子不听话就按住打屁股。
大家讨论起来都是乐呵呵的,对皇室反而更加喜爱。
谢梧被贴身内侍扶着,正弯着腰“哎哟哎哟”呼痛,看到萧元河与卫娴站在人群里看自己笑话就气不打一处来,咬牙瞪了他们一眼。
他受罚二十鞭,谢淙十鞭,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跟谢淙打架,全是萧元河指使的,结果现在他还有脸笑!
“行了,别气了,敬臣留在你宫里直到你伤好,舅舅也答应了的。”
萧元河被他愤愤不平瞪着一直走到东苑垂花门。
“这还差不多!”谢梧得了好处,终于闭嘴,白挨一顿打,换来一个大厨也值了,秋水宫的小厨房有救了。
他们在垂花门分开,卫娴要去看姐姐,谢梧得了大厨喜滋滋回去了,萧元河随着小内侍去德仁殿。
谢淙在内侍的搀扶下跟在后面,望了望灵瑜宫的方向问小内侍,“福王妃经常进宫?”
他刚从清河返回京城,以前并没有关注过萧元河的妻子,只知道他娶了卫府的姑娘,名声并不好,一个懒得出奇,一个好动惹祸,本以为不值得他费心思,却屡屡被他们坏事,由不得他再漠视下去。
想到德仁殿里宝玺盒中的萝卜章,谢淙握了握拳。
“回殿下,福王妃与六皇子妃姐妹感情很好,时常进宫,太后把金制腰牌给了她。”
金制腰牌十分特殊,可以自由出入宫庭,就连谢淙都是没有的。这夫妻俩居然一下占了两,谢淙心里的嫉恨差点要压抑不住了。
原来是他错了,从始自终,父皇选中的就是谢澈。
不过不要紧,很快他们就知道只有他才是大周的中兴圣主。
德仁殿里,景和帝没好气地扔了一堆弹劾折子给萧元河。
“你这阵子借着搜查之便闯了不少大人的府宅,他们都告你状。”
这小子越发胆子大了,真担心他被人暗杀,要是他出了事,他怎么向圣安交代?
“舅舅,现在还是过年呢,大过年的他们居然花心思写折子。”
萧元河蹲下一本一本的把折子捡起来,都是弹劾他昨日闯叠翠楼还有前几天闯了几位番王别苑。
元宵过后百官才开印办公,几天都等不得,看来叠翠楼真的是幕后黑手的老巢。
“听说你昨天抓了两个人?”景和帝没有罚他的打算,没好气地挥手让他坐下。
他搬着圆凳到御案前面,端正坐好,“是抓了四个,其中两个染了疯犬之症,送到小舟那里了,方星离这会儿应该正在研究,西狄人的秘药太多,他们为了复国挺而走险,甚至早就有安排,若不是我们提前打乱他们的计划,他们会直接从京城开始,目前看到有几位朝臣与他们来往甚密。我不想打草惊蛇,舅舅打算怎么做?”
顿了一下,他又突然站起来,抬头望了望房梁,“他们手上有能让暗卫显形的东西。”
“昨夜我听说了,应该是冲我而来的,这事我已经知道了,暗卫的事你先别管,这两天就好好休息,你爹几次抱怨好不容易在京城过年,结果就家宴时跟儿子吃了一顿饭。”
“舅舅打算什么时候春闱?”萧元河重新落座,并不回应关于武威王抱怨的话。
“往年都在二月底,今年我想提前些时日,到时候兵部会忙碌些。干脆你就休息到花朝节,那时候正好春闱。”
“我想三月出京,带王妃出游,六月回京。”
“你小子真会狮子大开口,三个月呢。”
“那我七月回京?”
萧元河凑过去,双手撑在御案上,认真地看着皇帝。
“行了,别跑太远。”皇帝首先服软,“我就给你一道旨,命你巡视各地军备,你别一事不干就行。不过,元宵之后你可就不能休息了。”
“是是是,我一定会把西狄秘术全都掏出来,请陛下放心。”
得了准话,萧元河很高兴地退出殿外,景和帝苦笑着摇了摇头。是不是因为他的和信任让这孩子这么辛苦,这点年纪想出去玩还得想尽办法。
萧元河一路飞奔去灵瑜宫,路上宫女内侍都避在道边行礼,魏淑妃从御花园走出,皱着眉头望着他的背影。
“娘娘?”见她停下脚步,贴身宫女不解地问。
“淙儿为什么跟十一打架?”魏淑妃低头看了看自己华丽的甲套。
她年纪比皇后大些,但是保养得宜,看着比皇后还年轻,像是花信年华的女子,皮肤光滑水嫩,容貌是大家闺秀中最有福气的长相,鹅蛋脸,眉眼清正,贵气自成,谢淙的模样不像她,像皇帝更多些。
她是皇帝还是皇子时的侧妃,只是进王府晚一些,却比早进府的宋嫔更早有孕,之前被宋嫔打压,现在宋家倒了,魏家又向来名声极好,她的地位在后宫也仅次于太后和皇后。
“回娘娘,三殿下昨夜好不容易得了旨,出宫赴约,清河那边有人入京赶考,组了个辩诗会,邀请殿下评阅,早晨回宫时,正巧在宫门遇到十一殿下,也不知道怎么的,十一殿下非说咱们殿上撞坏他的食盒,那食盒是为十一皇子妃准备的梅花,准备做梅花糕的,十一殿下一大早就去宫门边上摘的。”
“哪里的梅花不比宫门边好?”魏淑妃纳闷起来,不由怀疑他是不是故意找茬,“三皇子妃如今调理得怎么样了?”
皇子妃们一个一个有孕,就她儿子什么动静都没有,她急得睡不着觉。
“正调理着呢。”
宫女小心翼翼扶着她往前走。
自从前两天大雪之后,渐渐变得暖和,积雪也是彻底化开,树上露出嫩芽,御花园的桃花率先冒出点花骨朵,就连宫道边的梅花都开得更胜,咸宁宫的兰花开了满园,整个宫庭弥漫着兰花香气。
卫娴来陪太后,又给她放烟花和鞭炮玩,她捂着耳朵笑呵呵的。
许久没有小辈敢在她面前放肆大笑,也就萧元河敢给她放鞭炮玩,今年多了个卫娴,太后上了年纪就喜欢跟人讲以前的事情,只有卫娴听得津津有味,太后对她从开始的爱屋及屋到现在真正对她喜爱起来。
“来,坐着歇歇。”她拉着卫娴的手。
卫娴手上还拿着个手臂粗的大花炮,因为这个太大了,她不太敢点火,远远看到萧元河过来,就想给他放,结果被太后抓住。
太后把大花炮抽回去,藏在圈椅下面,用毛毯盖起来,她有些纳闷。
“可不能给他玩这个。”
“为什么呀?”
“他会把这咸宁宫都给炸出一个大坑。”太后指了指庭院的锦鲤池,“瞧瞧,那就是他炸出来的。”
怪不得在街上买这个的时候,他一脸坏笑。
“你们是不是说我坏话了?”他从回廊翻过朝她们跑来,“外祖母,响炮好玩吗?今年京城多了很多新款式。”
“好玩啊,你看看这一地落红。”太后指了指地上的红色碎纸。
“我给您买了这个。”他喜滋滋从怀中掏出两个竹制长筒,“新鲜玩意,里面是梅花瓣。”
他打开给她们闻,真的有一股淡雅香气。他一人塞一个,教她们怎么玩,漫天洒下的花瓣被暖阳一映,美得如梦似幻。
“真美!”卫娴眼睛发亮,在花瓣雨里跑来跑去,到处回荡着她开心的笑声。
太后瞥了身边人一眼:“亲手做来哄媳妇的?”
去年她就玩过了,还得陪他假装第一次玩。
“当然也是给您老做的,今年多一个人陪您玩,您不高兴吗?”
“我自然是高兴的,不过,抱重孙更高兴。”
“快了快了,六哥的孩子就快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