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通武艺,刚才护着众人跟一个黑衣人打斗,累到站不稳。
张绯玉和苏玉站在他身边,帮忙安抚众人情绪,庭院安静下来,大家挤在另一个角落,看着游廊上还在缠斗的人影,心中佩服得很。
要说临危不惧还得是萧元河,也只有他能应付那伙武功高强的黑衣人。
剑影人影晃得人眼花缭乱,根本看不清谁是谁。
“大家从这边出去。”张绯玉突然看到旁边被砸出的墙洞。
刚才萧元河总有意往墙边跳,那黑衣人掌风凌厉,几次击中同一个地方,牢固的砖墙都被那人打出个大洞,洞外就是一条巷子,正对着西侧大街,此时那边并没有人,黑衣蒙面人都被暗卫缠住了,分不开身管他们。
所有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到墙洞,一窝蜂跑过去,顿时连廊拥挤,有人被踩伤。
“一个一个过,谁挤我砍死谁。”顾世子看着乱成一团的人,为了避免拥挤,再次横刀而出。
众人被迫排起长队,一个一个跨过去,然后举足狂奔。
“顾大人,你先走。”苏玉落在后面,与张绯玉对视一眼。
顾珺是朝廷命官,五品吏部员外郎,位置举足轻重。
此时火势已经蔓延到这处连廊,形势危急。
“别废话,快走!”顾世子一把拽住苏玉,把他推了出去,刚推完人就被卷入火中。
张绯玉大惊,赶紧扑过去,带着他滚落到庭院的鲤鱼池中。池水不深,两人在水中扑腾了几下,身上的火才熄灭,倒是张绯玉脑袋磕池壁上,晕了过去。
顾珺白衣染了灰,脸上也被烧伤,不过人倒还清醒,赶紧抱起张绯玉往另一边躲。因为火势蔓延,墙洞已经过不去了。
他将张绯玉放在石阶边,低头看着他,心思百转,一会儿想着要不要趁此把张家最出息的子孙灭了,一会又想起刚才他救了自己一命,一会又想到那些被张家逼得走头无路的人,一会又觉得那些人与张绯玉无关。
纠结不已,拽着他的衣领咬着牙扇了他两个耳光。
躲在假山后面的柳照探头望着那边。
不过,顾珺没能纠结多久,苏玉带着人泼灭墙洞边上的大火,不少人从那里涌进来,很快黑衣人就被逼进死角,纷纷自尽身亡,之前与萧元河缠斗的黑衣蒙面人见机溜了。
顾珺松了口气,晕了过去。
“大人!”苏玉吓一跳,赶紧跑过来扶起他。
张家的侍卫也进来救人。
柳照跟着他们从墙洞出去了。
卫娴想钻进墙洞,被萧保宁拦住。
“王妃,让他们进去就好。”说着,寸步不离地守着她,绝不让她涉险。
卫娴想了想,她进去也不过是添乱,也就没再坚持,在破洞边弯腰伸脖子往里边张望,嘴上嘀咕着:“怎么还不出来?”
萧元河正在搜那些黑衣人,寻找线索,可惜一无所获。
“殿下。”一名暗卫从书楼那边跑过来,附在他耳边低声耳语,他唇角扬起,大步朝书楼走去。
书楼起火,里面的书册都烧没了,一地灰尘,角落现出一个巴常大满是黑灰的铁盒。
铁盒被熏得膝黑,不过依旧看得出来上面华丽的纹饰。木槿花的纹饰,通常里面装着火折子。
清河魏家的家徽正是木槿花。
萧元河把那个发烫的小铁盒用剑挑起,走出书楼,放进鲤鱼池。
华丽铁盒被水冲刷,滋滋冒出白烟,上面的灰尘也被冲干净。
直到不再冒白烟,萧元河才提剑将它挑起,伸手将它攥住,藏进袖中。
卫娴在洞外左等右等没见人出来,一咬牙,什么都不管了,直接从破洞钻出去,结果刚钻进去,眼前就出现黑色金线海浪纹的袍摆,抬头就看见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我是进来看热闹的。”卫娴赶紧撇清关系,绝不承认自己这么狼狈钻洞是为了他。
萧元河淡淡低笑道:“嗯,我带你去看热闹。”
说着伸手拉她。其实他并不是在嘲笑她,而是在高兴,高兴看到她出现在这里,高兴她乖乖听话没涉险,高兴她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
卫娴被他紧紧握着手腕,白皙皓腕出现指痕。他手上一手黑灰,还有细微的小伤口。
她顿时心疼起来,“这些伤口怎么来的?”
今晚这么危险,吓得她不敢想,要是他出事自己怎么办。
他以前是不是也去处理这么危险的事情?说实话,她一点都不想他做这么危险的事情,这时候总算明白长公主为什么非要让他做文臣,真的是因为不想为他担惊受怕。
“不疼,一点小伤。”对方伤得才重,可惜让他跑了。
“以后不要自己冒险往前冲了。”卫娴停住脚步,很认真地看着他,“把你的责任分担一些给别人。”
萧元河低头凝视她的眼睛:“男子汉大丈夫,不可能畏惧生死,应该有担当。我答应你,在危险里保护自己,但是再有这样的事情,我不会后退的。”
“你!”卫娴被他气到,甩开他的手,大步向前走,结果踩到被烧脆的木板,打了个趔趄,仰面摔进温暖结实的怀抱里。
“看吧,我不冲在前面,你就会摔掉牙齿变丑。”萧元河凑过去,亲了亲她的侧脸,“别气了,走吧,先出去,我陪你回去,今晚我哪都不去了,就陪你。哎哟,瞧瞧小王妃这眼泪汪汪的,多可怜呀。”
卫娴扭身捶打他,被他打横抱起,直接跃出高墙。
一口气跑回福王府,萧元河也有些累,主要是那个黑衣蒙面人实力不容小觑,他内力几乎消耗一空。
卫娴虽然很生他的气,还是替他准备衣裳,推他去洗掉一身黑灰。小半个时辰,他们才收拾好,坐在外间罗汉床边喝茶压惊。
“今天这事蹊跷。”他饮了一杯茶,张嘴等卫娴剥核桃仁给他吃,像往常一样,两人一起喝茶时,她就会给他剥核桃吃。
谁知等许久,发现她自己把那些剥好的核桃吃了,就知道她还在生气,于是拈起一片杏干递到她嘴边。
卫娴吃完核桃仁,圆圆杏眸白了他一眼,这才咬住杏干,慢慢嚼着。
萧元河耐心等着,她吃完才发表高见:“有什么蹊跷的,这次辩诗会聚着这么多世家公子,死掉任何一个,都会让一位大臣悲痛万分,要是还传出什么谣言,说不定明年就没春闱了。”
“这倒不至于,春闱不会因为死了几个举子就取消。”萧元河平日里不喜欢跟人谈论朝堂的事情,但是他愿意听听卫娴的看法。
卫娴扳着指头数:“你看哦,张绯玉、苏玉、清河王世子、我大表哥、我表弟,本来今天我三哥也去的,不过临时被我娘叫住来晚了半个时辰,结果馆门已闭没进去。为什么他们还会来鸿文馆呢,我午膳之时传了信,他们应该也是知道傅大人的事,按理应该取消才对啊。到底是谁让他们依旧不顾危险前来?”
虽然从她传信到辩诗会开始也就一两个时辰,但是她首先是通知了这些人的,完全可以避开不去啊,结果也就是她娘拖住了她三哥不让去,最后他还是逃了出去。
这是为什么。
屋里灯烛全都亮着,映得卫娴雪白的小脸分外柔美,眸光明亮。她刚洗漱,换了胭脂红的燕居服,交领处缀着一朵精致的海棠花,纤细白皙的脖颈微微向前,目光灼灼地望着萧元河。
萧元河看着她开开合合的樱唇,不由自主凑过去亲了一下。
“说正事呢。”卫娴气恼推开他。
脸颊绯红,娇艳如海棠花。眼睫扑闪,鼓起的腮帮子显示她正在咬牙。
萧元河直起身子,端正坐姿,清咳一声,有一种得逞的狡黠,“嗯嗯,你说,本王听着呢。”
“思路都被打散了,说什么说。”
“说嘛说嘛,求你了。”把人惹生气总要哄好。萧元河低声下气:“我一直想不明白,是谁这么熟悉我的武功路数,今天跟那人打,总有一种熟悉感,该不会是我师父被人收买了吧?”
“真的吗?”卫娴本来也没太生气,听他这么一说,立刻就顺着他的思路想,“会不会是针对你来的?”
由不得她心思阴暗,实在是有太多的可能性,如果他出了事,陛下、太后这些肯定是伤心的,更不用说六殿下这些与他亲如兄弟的皇子了。
“应该不是。”萧元河看她被自己绕开话题,很高兴,没再提鸿文馆里的事情,而是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盒子。
华丽的雕花木盒里是整齐摆放着拇指大小的金珠,整整有三十颗。
“这是舅舅给我的,本来应该在大军凯旋设宴那天给,不过那天之后我一直没进宫。”
盒盖打开着,金光映着灯光,十分耀眼。
卫娴是喜欢金子的,还喜欢珠子。景和帝知道她这个癖好之后,赏赐给萧元河的东西也都做成珠子状,让他哄媳妇用。果然她抱着盒子笑得像个财迷。
把玩一会儿,她才瞪着他道:“就算不是冲着你来,肯定也是冲着某个对你特别重要的人。”
第92章
夜色温柔, 风中飘来梅花香,纸窗糊得那么结实香味都能从各种细小的缝隙里溢进房间。
卫娴抱着盒子,将金珠摆到托盘上, 她一共收集了上百颗金珠,有时候会将它们摆到托盘里数着玩。灯光洒在她身上, 晕出一圈迷朦恬静的光影。
萧元河品尝到一丝岁月静好的滋味, 之前的刀光剑影渐渐被他抛到脑后。他倚在矮几上,微笑着看她数金珠,金珠滚动的声音悦耳,有一只不小心被弄到托盘外面,被他飞快捏住。
“好了,把药瓶拿过来吧。”卫娴终于数高兴了,心里那点郁闷之气也消散干净, 这才为他涂药。
这家伙将药瓶放在最显眼的地方,没自己涂,肯定就是想让她动手,是谁更懒?
萧元河乖乖照做, 把药瓶递给她,又将双手摊开放在矮几上。修长冷白的十指以及的手背都有很多细小伤口,虽说不深, 但是也渗出了血,破坏了手掌的美感。
“这么好看的手非要弄成这样, 伤口这么多。”卫娴嘀嘀咕咕地涂药,不时没好气地用力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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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水是红色的,涂在手上还是血迹斑斑, 让人触目惊心。涂了药,包上纱布, 卫娴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满意点头。
“这些伤是怎么弄的?”看起来也不像剑伤。
“剑气。”萧元河闷闷地说。
剑气这东西,一般人是使不出来的,只有内力深厚到某种程度才在挥剑时形成,他不得不承认,那人比他功夫高,如果不是他手段多,不一定能打个平手。
卫娴对江湖不了解,听着就是个厉害东西,站到他面前,很担心地抱住他,“有这么危险的人在,以后你出门要多带些暗卫,我身边也不用留了。”
“那不行。”萧元河仰头看她,“正是因为知道有这样的人存在,我才更要在你身边留人。”
他难得的坚持,卫娴没吵过他,反而被他反手按到罗汉床上。
“小心些,伤口裂开怎么办?”
“这么小的伤口,本来就不用涂药。”萧元河咬住她的耳垂,心里依旧很高兴她冒险钻墙洞进鸿文馆找他,为了安她的心,他都这么听话了。
“那先用晚膳。”卫娴想起身,不让他胡闹。
“不饿。”萧元河下巴搁在她脖颈,和她贴得极近,气息灼热,耳鬓厮磨。
卫娴脖子发痒,直想笑,喘着粗气,“坏人!”
笑声从屋里传出,尽圆想进去收拾床榻,尽方拉住了她,“现在用不着我们了,你去让人烧柴。”
尽圆对这种事总是反应慢半拍,瞬间脸红,转身就跑。
尽方待在廊下,竖着耳朵听到声音离开罗汉床往里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