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鸢可有受惊?”太子妃温声问谢期。
年仅八岁的小胖墩谢期摇摇头,她虽然年纪小可力气大着呢,十几岁的也打不过她。
太子妃摸摸她头上扎成两个环的小揪揪:“把前些日子皇后娘娘赏我的那响珠镯拿来,给我们阿鸢戴,还有那个西洋贡上来的小窥镜。”
小张氏抿抿唇,看着可怜巴巴的侄女,到底有些不满。
“好啦,去跟着你太孙哥哥玩去,至于这丫头,便送回张家,再也不许她私自入宫来。”
萧直恭敬的谢过太子妃,领着一蹦一跳的谢期离开正殿。
小张氏到底有些气闷:“阿姐,分明是谢家那小丫头推了盼娘,怎的你还给她道歉,赏赐她?阿直也真是的,盼娘虽有过错,可到底是咱们张家人,算来还是他表姐呢。”
太子妃已经叫人把张氏女带了下去,安排人送她出宫,此刻殿内只有她们两姐妹。
“真是傻孩子,阿直不喜欢盼娘,你这个做娘的难不成还非要拗着他的意思,叫他纳了吗?”
“纳了又如何,他总得给外家一点面子吧。”
太子妃叹气:“你真是被我跟太子宠坏了,阿妹,你不会以为,将来都能靠着太子对你的爱过盛宠的一辈子?今年又是大选,东宫进了多少新人?咱们姐妹联手,暂时夺得太子的恩宠,可你还指望能永远霸着太子?前几日,太子便去了林良媛处。”
“……”
“以色侍他人,能有几时好,你真是被情爱迷住眼了,只有直儿,才是咱们姐妹俩真正的依靠,直儿有出息,得他皇爷爷喜欢,太子也倚重他,可这孩子也是个有主意的,牛不喝水强压头,你这个做母亲的因为一个盼娘跟儿子闹别扭,你拎得清吗?”
“在这宫里,只有直儿好,咱们姐妹俩才能好,你实在糊涂。”
东宫的揽芳苑是萧直住的地方,此时他正在亲自喂谢期吃东西。
小丫头嘴巴鼓鼓,嚼着栗子糕,还满脸的不服气。
“她说我是胖墩儿,好讨厌。”
萧直摸摸她的头:“我不是帮你教训她了吗,别气了。”
谢期翻了个白眼:“真是不公平……”
“又怎么了小祖宗?”
“她为什么能跟你自荐枕席,可以做你的宝林,怎么没人跟我自荐枕席,做我的小相公?”
“……”
满宫寂静,黄存礼想笑只能强忍。
“额……这个……”萧直面露难色,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跟他的阿鸢解释。
“你还小呢,将来你长大了,就有美少年跟你自荐枕席了。”
萧直的回答更叫宫人喷饭。
谢期扣着手指:“那好,以后我长大了,也要找好多美少年做小相公,太孙哥哥不用怕,你是大相公,可以管着他们。”
萧直失笑,咳了一声,继续兢兢业业给她剥荔枝:“好好好,都依着你。”
张氏女得了个大没脸,本来太子妃罚了她,以为这事也就揭过去了,谁知宫里的谣言居然传到外头去。
说是张氏女自荐枕席不成,被太孙说那张脸长得像倭瓜,张氏女算是在西京出了名,不过可不是因为什么才名美名,而是因为丑。
第107章 真结局3
六月, 合欢花开了漫山遍野,她站在高大的树下,窈窕的腰身不盈一握, 身形颀长, 亭亭玉立的像一株含苞待放的水莲花。
粉嫩的花瓣从枝头飘落, 她回过头, 露出一个轻盈而甜蜜的微笑。
萧直心头泛出酸意, 某种不太受控的,粘稠而黑暗的物质,从身体涌出。
强压下了古怪又阴沉的冲动, 开口唤她:“阿鸢……”
谢期并不是独自一人,身旁还有两个姑娘, 而对面那英俊少年,满脸通红, 不敢看她也不敢看她身边的那个姑娘。
萧直的声音并不大,可谢期却精准的听见了, 抬起头,对他笑了起来。
那一刹那,一切都静了下来,唯有一朵一朵花,静静盛开的噗噗声, 如蝴蝶的翅膀在他心口处, 扑腾扑腾,轻柔的搔动他的心。
什么粘稠黑暗, 早已退去。
只要她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 他就一直能像个正常的人那样,温暖而温柔。
萧直的眉眼都柔和了下来。
两两对望, 谢期身边的那两个姑娘,相视一笑,她们是谢期的手帕交,闺中好秘友,早就知道,太子殿下对阿鸢一往情深,这两人秀恩爱也不是一天两天,大家早就已经习惯。
她穿着一身红衣,跑过来时,宛如一团跳动的火焰。
萧直不怕被灼痛,他伸出手,抓住了这团火焰。
“刚才聊什么,这么开心,我看有个少年凑过去跟你们说话,我也想听听看。”
萧直的话茶味十足,只有谢期这个傻白甜听不出来他话中的醋意:“是韩大人家的小公子,我的香囊掉了,他捡到给我们送了来。”
当然是韩越,他一眼就瞧出来,老熟人了。
握住她的手,顺势插入指缝,十指相握,萧直拉着她去那里,与她站在一处。
那两个阿鸢的闺中好友,萧直也熟的很,一个是郑陵郑元娘,另一个海妙贞。
是的,他回到了一切还没开始的时候,甚至穆宗皇帝根本就没有立皇太弟,他的亲生父亲一直都是肃宗亲子,去年肃宗大行,身为太子的父亲继位,萧直也名正言顺成了太子。
父皇重用海阁老,海大人一家也没有因为五王之乱被诬陷谋反,那位流落在外的海家血脉沈妙贞,自然是海家嫡女,没有姓沈。
众人都行了礼。
萧直微笑:“多谢你们帮忙照顾我家阿鸢,刚在在说什么这么开心,孤也想听听。”
“没什么啦,我们就是说着玩。”谢期有点不好意思,拉拉他的手。
“哦?有什么是孤不能听的吗?”
他说话温温柔柔,客客气气,可就是不知为何,不论是贞娘元娘,还是韩越,脸上的笑容都淡了下来。
郑元娘和韩越甚至低下头,有点瑟瑟发抖。
谢期不太明白怎么回事,满脸疑惑。
“韩公子捡了我的香囊还给我,我们一时聊的兴起,便问他,是我生的好看,还是贞娘生的好看,他答不出来,我们就笑了。”
“哦……”
海妙贞咬了咬牙,行了一礼:“太子殿下,我们不过是女孩儿家的玩笑话,臣女资质浅薄,如何能跟太子妃相媲美,请殿下不要将此事放在心上。”
萧直没说话,谢期在一边嘟囔:“贞娘,你道歉做什么,这有什么可自谦的,本来我觉得我生的已经够美了,可贞娘更好看啊,而且时下男子女子不是追求什么清理出尘,弱质纤纤,哎,像我这种明艳的美人儿只能孤芳自赏啦。”
谢期很莫名,不懂为什么贞娘要道歉请罪。
萧直淡淡一笑:“不过是时下人不懂欣赏的玩笑之语,海姑娘不必放在心上,你们慢玩。”
他微微颔首,拉着谢期离开。
谢期一头雾水,却不知萧直离开,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位太子殿下,气势太足,吓得他们冷汗都要流下来了,只有阿鸢,傻乎乎的还以为太子是什么平易近人的好人。
海妙贞更是松了一口气,太子护短谁不知道,从前张家那位姑娘得罪了阿鸢,被太子毫不客气的说长得像倭瓜,现在已经成了满西京的笑柄,都过去五年了,那姑娘还没嫁出去,甚至一提起张家女,大家都会想起矮倭瓜。
太子面上温和,实则睚眦必报,她们虽是玩笑之语,阿鸢也不放在心上,可不代表太子不会不放在心上啊。
望着谢期被拽走的背影,太子身形高大,衬托的在女子中算高的谢期也娇小不少。
分明是携手前进,海妙贞却看出几分不同寻常的占有欲,一时间目露怜悯。
“你在生气吗?”
萧直摇头:“没有,我没有在生气。”
“奇怪,总觉得贞娘他们好像很怕你似的。”
萧直笑的越发温柔:“怎么会呢,错觉吧,大概是因为觉得我是太子,身份有别,对我太恭敬了。”
“我说呢,太子哥哥脾气这么好,大家怎么会怕你,都是因为不了解你的缘故。”
萧直闷笑,目光柔软:“是,阿鸢才是这个世上最了解我的人。”
“以后我们在一起玩,太子哥哥也多多参与,大家以后就不会怕太子哥哥了。”
“好。”
只怕他想参加,旁人都要吓得瑟瑟发抖呢。
凶猛而可怕的怪兽,只会在她面前藏起利爪与獠牙,温顺的任由她抚摸,亲昵的露出肚子,被她顺毛。
她却不知自己面对的,是怎样的一个怪物。
要藏好自己阴暗的一面,不能吓到她,要让她爱上他,他已经再也没有下一次,也再也不能忍受失去。
萧直拉着她的手,走到小小的湖边码头,早已有宫人准备好了小舟,把她抱上小船屏退众人,萧直亲自划船,往湖中心游去。
谢期好奇的到处看。
“太子哥哥,你还会划船呢?”
“这种小事,有什么难的。”
“咱们要去哪啊?”
“湖心的小岛上,那里有个小亭子,咱们去那,饿了吗还是渴了,有你最爱吃的绿豆冰糕,还有紫苏饮子。”
谢期不饿,她倚着船舷边,手伸下去,去摸被船桨打起来的浪花,湖水冰凉清凛的,很舒服。
湖水很清澈,一眼就能看到下头蔓蔓生长的水草,随着波流摇曳,深处有几尾游鱼,船桨所到之处,波起浪花,也吓得这些游鱼甩着尾巴游去了别处。
“太子哥哥,好大一片荷花。”
萧直给她戴上防蚊虫的香囊,任劳任怨划着船靠近了荷塘,小舟从密密麻麻的荷叶中穿过,谢期兴致勃勃想要采莲子。
萧直放下船桨,任由小舟随着水流漂浮。
“现在还没莲蓬呢,要过夏入秋才会有。”
他给她摘了几朵荷花,果然莲芯还很稚嫩,不过萧直大手一深,捞了一把,水草中浮着几只嫩菱角,也还没有长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