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蛮人也不是只能靠牛羊生存的,草原上也不是没有其他的生物,他们还能打猎来吃嘛,或者宰杀马匹来充饥。”司徒晟说道。
打猎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出使西域的时候,方涵就是靠这一招活下来的。若是只有一两个人,或者百十来个人,依靠这种办法大概能混个温饱,虽然也是难挨,但也能凑合着过了。可是几万人十几万人都靠打猎来维持生存,这也太高看北蛮国的野生动物的数量和密度了吧,这么个吃法还不把一些野生生物的种群吃绝户了?
江源是不觉得这个法子能填饱肚子,倒是宰杀马匹这个想法还不错。北蛮国的人往往拥有好多战马,作为一个基本由游牧民族组成的国家,军队只有骑兵的配备。每个士兵都要拥有好几匹战马和其他的驽马才能在战场上生存,这样才能换马不换人,在几个昼夜之间完成长途奔袭。
光靠喝母马的马奶是不足以喂饱所有的北蛮人的,这种法子短时间内还能对付一下,时间一长就要饿死人了,不过宰杀马匹,吃马肉的话就能多挺上好多天了。
可杀马无疑也是一种杀鸡取卵的方法,驽马都杀光了,北蛮人以后打算赶着牛车去迁徙吗?战马如果也被弄死了,他们打算骑兵改步兵,骑着双腿去抢夺物资?还是说他们打算骑着羊去战斗?
江源盘算了一下马匹的数量,觉得北蛮人快要挺不住了,他们如果再不动手,估计就要走向永远的衰亡了。
要么是饿死,要么是抗争,除了这两个选项,就只有死路一条!
北蛮人的想法也是这样的。
在北蛮国中部的一处隐秘的山谷之中,左贤王带领着部下们在此暂时驻扎。
在青鲤湖大战的时候,他们狠心地抛弃了族人和奴隶,更是被迫抛下了他们仅剩的那点儿物资。凭着当时随身携带的那些肉干和马匹自带的马奶,他们这些人又支撑了几天,勉强撑到了靖军离开青鲤湖,确定靖军不会再杀回来后,他们这才敢偷偷摸摸地回去翻找有用的东西。
右贤王很绝,江源做的只有更绝。冠英侯爷不但带走了北蛮俘虏和奴隶们,带走了钱财和营地之中所有他看得上的物资,最后连那些牧民收集来准备冬天喂食牲畜的干草也没放过。
这个他倒是带不走,也没打算带走,干脆全都堆在一起,点了把火烧光完事。顺便还将那些剩余的破木头,烂帐篷和坏掉的毛毡也一块丢进去烧,一点都没有留给敌人的意思。把有用的没用的,全都少了个干净。
等到左贤王他们赶到青鲤湖的时候,江源早已经带领着军队离开了。可是那些干枯的草料还在燃烧着赤红的火焰,冒出灰黑的烟雾。左贤王他们彻底看傻眼了,连忙召集全军运水来灭火,好歹没让江源把所有的东西都给烧没了,总算在火堆里抢救出一些有用的东西。
破烂的帐篷把完好的部分拼在一起,几个拼成一个,勉强的还能用用。毛毡破了也没关系,堆在一起也能用来给帐篷保暖。木料烧了就烧了,没有也可以现去砍伐。总之,左贤王的军队不能没有帐篷保暖,拼尽一切的力量他们也要凑到足够的物资才行继续生存下去。
就算左贤王他们已经尽了全力了,从大火中抢救出来的那些帐篷也只是够他们勉强居住而已。一个帐篷,平时只是住几个人就觉得挤了,现在更是恨不能塞下二十个人。人挤人,人挨人,不过好歹有了住的地方,这些勉强逃得性命的北蛮族人倒是难得的没有抱怨。可是住处有了,食物方面又怎么办?
北蛮族人本来就是因为没有食物了才打算抢夺异族饲养的牲畜的,可是现在异族人从另一个方向突围了,右贤王也跟着他们消失了,而青鲤湖边的靖军阴险地带走了所有能带走的东西,于是左贤王的军队发现他们什么吃的都没有了。且不提整个冬天,他们现在要怎么办才能不被饿死?
开始的时候有人出主意说去打猎补充食物,可是这办法实在太不好用了。他们有三万人,不是三个人,全靠打猎为生,要打死多少动物才能供应的上?根本就不可能嘛。
北蛮国常见的野生动物都是狼、狐狸、兔子之类的,要不然就是飞鸟一类的生物,狼还好一些,好歹是群居的,其他的狐狸和兔子都是分散居住,他们要怎么打猎才能凑足口粮?飞鸟就更别提了,这个时候除了少部分的鸟雀,其他的飞鸟都去南方过冬了,打到的那么几只还不够塞牙缝的。
于是左贤王没了办法,只能下令宰杀马匹来吃,这才让他们撑过了这段难熬的日子。
不过马匹再多也不是这么用的啊,北蛮族本就因为薛进袭击的关系,在大火之中烧死了许多马匹,又在之后与靖军大战,登上山坡的时候为了抵挡箭矢失去了不少战马,如果再这么宰杀下去,他们这三万大军就真的要变成步兵了。
没办法,各个部族的首领们都聚集到了左贤王的营帐之中,打算商讨一下下一步该怎么去做。所有人东一嘴西一嘴的讨论着,竟然所有人的意思都难得的一致——劫掠西域诸国,这是最好的办法!
上一次的陌刀兵也好,那些不知怎么就从地底下出现的霹雳雷霆也罢,他们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些未知的事物,属于北蛮族的骄傲被突然强大起来的靖军一点一点地掰断。
如果是过去,他们还会自大地说靖人不过懂得一点骗人的小花招,根本不值得一提,完全不是北蛮族的对手,可是现在呢?所有人连想都不敢去想大靖。青鲤湖畔的十数万兵损简直就是整个北蛮国的噩梦……
劫掠大靖?光是想就让人哆嗦,根本没人敢说出口,他们只敢去对付其余的国家,比如说西域……
见到所有人的想法都是一致的,左贤王也就同意了这个计划。劫掠西域连计划都不用计划,只要杀过去就完事了。这种事北蛮国在这几十年来年年都在做,早就已经做习惯了,一点难度都没有。反正西域也好,青海也好,都是他们北蛮大军的仓库,只要带兵去那里,很容易就能找到物资的。甚至有人哭着喊着将物资交给他们,只求他们庇佑。
离开山谷向西域方向进发的左贤王军队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在了月氏人饲养的金雕眼中。这些特意驯养的金雕飞得很高,速度也快,眼睛却异常的锐利。没有云雾的情况下,它们隔着几里都能看清下面的情况,让迁徙之中的左贤王部队无所遁形。
当初月氏人就是依靠着这些世代驯养的金雕躲避追杀他们的北蛮人的,现在这些飞鸟却成为了监视北蛮人的探子。不得不说,世上的境遇实在是很有趣,世事变幻,乾坤逆转也不过在一瞬间而已。
收到了月氏人的金雕传讯,江源微微一笑,“他们终于来了。”不怕北蛮人突然出现,就怕他们躲起来,说什么都不肯出来。猛虎都要比缩头乌龟好对付,露头就等同于死亡了。
司徒晟接过传讯打量了几眼,也是一笑,说道:“果然是向着西域的方向。”看来这些北蛮人是真的被打怕了啊,大靖和北蛮接壤的国界那么长,他们却愣是舍近求远攻打西域,哼,真是个不错的情报。
他伸展了一下筋骨,一口饮尽杯中的茶汤,继续说道:“北蛮人既然已经动了,那么朕也跟着动一动,去见识见识北蛮国的残兵败将!”
江源并没有阻拦的意思,司徒晟想要去西域的话就去好了,完全没有半点儿危险。如果是在在正面击败北蛮国之前,江源或许还会有疑虑,说些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话,可是现在他自己的自信心空前旺盛,相信那些超越整个时代的武器装备足以保护司徒晟的安全。西域诸国的地盘对于他们来说就好像是靖军刚买来的后花园一样,想怎么逛就怎么逛,想逛多久就逛多久。
三军出动,拔营起寨。
没有人会去询问军队即将去哪里。对于训练有素的靖军来说,只要记住服从纪律,听从指挥就够了。没有疑问,没有忧虑,所有人都是这么执行的。他们毫不怀疑,皇帝陛下和冠英侯爷将会带给他们更多的军功和更大的胜利!
司徒晟带领着十五万京畿大营军士离开了雁门关,他们需要赶在北蛮人之前,到达西域防线的位置,争取将这一股北蛮势力连同西域不服帖的小国一同收拾了,将西域囊括进大靖的领土。
在江源和他的构想当中,西域是大靖必须拿下的一块地方。不是主动融入,就是被动臣服,只有这两个选择,大靖不接受其他的结果。只有打通了西域的道路才能为大靖的百姓赢来更多的财富,这就是他们要做的!
西域,或者说是大漠。
冬天的寒风卷来了大如鹅毛的飞雪,将地面上的黄沙埋藏在了下面,只留漫无边际的白色景象。在大漠之中有很多小城,还有不少绿洲,虽然因为这寒冷的冬天,那些绿洲没有了原本的绿色,却依然能够看出现在的大漠是多么的美丽,而不像千余年后那样植被荒芜。
当然这是江源的想法,在他看来这种情况已经比后世强多了,至少还能看到绿洲呢,总比遍地黄沙要好吧。可是看到这样的景象,司徒晟却皱了皱眉。这种地方可不适合农民们居住啊。
作为农耕民族,中原人不能没有耕地。没有足够的土壤,也没有足够的水源灌溉,亩产恐怕会很凄惨吧,这根本就达不到移民的程度。如果将中原人迁移到大漠,还不如让他们开荒种地呢,到这里那些农夫怎么生存?
江源却不在意,在前世他活着的时候,大漠的荒芜只会比现在更厉害,还不是生活着无数居民?别的他不知道,固沙、种草、植树的一切事倒是从媒体上了解了不少,照搬下来过上几十年总会好转的。过度耕作本来就不行,难道人活着就只能种地吗?
现阶段这片大漠只会被当做商业聚居地和商业通道而存在,但是只要一直坚持着绿化和固沙,再加上坎儿井等水利工程的应用,总有一天大漠也会适合靖人的居住的。做事不能畏难,也不能只图眼前的那点儿利益,他和司徒晟既然已经将计划做到了几百年后,还在乎多加一个西域吗?
总有办法的,总有用途的,土地才是第一位的,先占着再说,只要这里能保证大靖和欧洲的通商,谁在乎能不能种田啊?
司徒晟没有来过西域,所以他不知道西域防线这里的降水是多么的少。今年倒是很好,在西域防线这里连着降下好几场大雪,完全掩盖了黄沙,平时的时候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厚的积雪的,那时候可比现在看着更荒芜。
可是雪越多,西域这里就越寒冷,除了靖军的军士有着棉袄手套的保护,还能在这里自由穿梭以外,其他的地方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明明能够看到不远处的小城,却根本没人出入,大概都躲回去躲避寒风了。
负责管理西域防线的统帅是兵部右侍郎杜如之,而陈有为也在这里,担任他的副手,这两人都是司徒晟一手提拔的心腹干将,做事认真且十分仔细,很让人放心。
皇帝陛下亲自前来西域防线查看,两人连忙前来大帐禀报这段时间的情况。西域防线并不好维护,腹背受敌,理应十分难熬才是,可是这两人却满面笑容,很是开怀。显然是没有受到任何威胁,不将敌军放在眼里。
“这段时日西域诸国可有何动作?”司徒晟坐在上首,望着这两名干将问道。
杜如之施了一礼,回禀说道:“回陛下,在末将等刚占据此处防线之时,西域诸国动作频繁,甚至有国家派遣军队前来冲击防线,打算连通北蛮国。被我部埋伏,尽数留下来了,一战便歼敌一万,之后西域诸国便不敢动手了,只是经常派人监视着我军的行动而已。这段时日因为西域连降大雪,寒冷彻骨,就连探子都不见踪影了,想来在雪停之前不会再有动作。”
“哦?西域也出兵了吗?”司徒晟眯了眯眼睛,轻哼了一声。也好,他和江源正想着怎么找借口插足西域之事呢,没有个理由就出兵,到底名不正言不顺,现在这样正好是个完美的借口。
杜如之回禀道:“参与出兵攻打防线的西域国家都是北蛮国的附庸,北蛮国于青鲤湖畔战败,损兵折将的消息显然还没有穿过防线让他们得知,否则就凭他们手中的那点儿力量,又怎么敢和大靖动手?这不是找死吗?”
司徒晟点了点头,现在要紧的不是西域诸国这边,而是北蛮国的那支军队。听闻消息,这些要前来西域防线的北蛮人是左贤王的部下。虽然只有三万人马而已,也没有其他的族人和奴隶帮衬,可是作为战兵来说,左贤王可是握有北蛮国四分之一的军队,这股力量可是不小了。
如果能将这四分之一的大军全部留在西域防线,那么在北蛮国内,北蛮族与异族的平衡就会立刻被打破。虚弱无力的北蛮族难以抵挡战兵更多的异族,甚至不是薛进的对手,会成为他们眼中的羔羊,可能在他们动手之前就会被异族联合薛进吞吃干净。这是削弱北蛮国最好的办法。
“左贤王必败无疑,西域……也会是大靖的手下败将!北蛮国和西域诸国早晚都是大靖的领土。”司徒晟微笑着说道,语气之中却满是血腥味。
江源对于左贤王那三万人没有一点儿担忧,就这么点儿兵马即使偷袭也未必能冲过防备森严的西域防线,倒是西域那边态度有些暧昧不明了,还是需要小心为上。万一想不开来个袭击什么的,总需要防备一下吧。
其实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些西域人愿意臣服于年年攻打他们的北蛮国,甚至愿意为了保护北蛮国而出兵。他们每年都被要这伙强盗劫掠一遍,偏偏还会为强盗说话,这是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吗?整个就是一群抖m。
换成是他,不趁着北蛮国倒霉的时候踏上一万只脚就算是客气的了,帮助北蛮国?他可没那么大的度量……
陈有为倒是知道江源的疑惑,小声解答着,“大人,西域这些人也是逼出来的。如果他们心向北蛮国,愿意臣服于北蛮国,那么北蛮国就只是每年向他们讨要一些钱粮而已,不会过分的劫掠,甚至还会帮助他们对付周边一些有仇的国家,替他们出气。臣服于北蛮人虽然日子也不好过,但也总比得罪了北蛮,然后被大军杀入毁于一旦要好。”
“不知到反抗,反而蓄养敌人,还自以为得计。哼,也不过就是一群待宰的牲畜,等到北蛮人饿了,第一个被宰的就是他们。”江源对这种情况很是不屑,如果割地赔款,甚至摇尾乞怜就能起到作用,那世界上早就大同了,还会发生战争吗?贾谊的过秦论差点没把其他的战国国家“割地赂秦”给批判死,偏偏还有人这么服软。
这些西域人之所以出兵攻打防线,不是因为他们和大靖有仇,根本就是做给北蛮国看的,显示他们对于北蛮国的“忠心耿耿”,狗腿子当得熟练又恶心,就为了换取北蛮国的“仁慈”和“怜悯”。看起来十分聪明,实际上比猪都蠢。如果豺狼会懂得怜悯,那么母猪都会上树了,还会有东坡先生的故事吗?!
有这个时间不去发展自己的国力,而是搀和进两个大国之间的战争,还自以为得计,这种花样作死的方法比起勋贵世家还要强出许多,江源都有点不忍心鄙视他们的智商了。
“他们还在迷信北蛮国的军力呢,以为北蛮大军过来以后,大靖的军队就是灰飞烟灭吧。哼,真想知道他们收到北蛮国于青鲤湖大败而归的讯息后是个什么脸色。相信会很好看吧。”江源笑了笑,“就不知道到了那个时候,还有几只小绵羊愿意站在短腿的豺狼那边阻拦猎人的弓箭呢?不见棺材不落泪……”
当然江源是不会给他们这个服软的机会的,不挑拨他们出兵就不错了,如果都老实服软了,靖军还怎么名正言顺地攻打他们呢?
陈有为嘿嘿一笑,“应该一只都没有了吧,怕是反而会对猎人们摇尾乞怜,恳求猎人不要宰了它们。”
但是有可能吗?陈有为虽然不知道皇帝陛下和兵部尚书大人的全部想法,可是只有左贤王带着的三万北蛮军而已,用得着出动十数万京畿大营吗?皇帝陛下估计看上西域这块地方了吧。
既然被大靖看中了,那么西域……亡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