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老爷子让我带你们过去,请。”
“走吧安弥。”
这时候,主桌除了老爷子还没人落座。
看到陈聿和安弥走进后,老爷子抬起胳膊朝安弥招了招了手,“小安,来我这儿。”
安弥神色一怔,老爷子竟然知道她的名字。
这倒也没什么奇怪的,想来是陈聿和他提起过她,但陈聿没把这事儿跟她说过,所以被叫到名字她还是有些意外。
安弥走到老爷子身边,陈聿则由管家扶着坐到第二个位置。
“您好。”安弥不卑不亢地开口。
“坐。”老爷子拍拍身边的位置。
安弥坐下来。
老爷子看着她,神色和蔼,“前几天小聿来给我庆生的时候就说很快会把女朋友带来给我瞧瞧,我想着就是这回,所以提前给你准备了个见面礼。”
他刚说完,旁边的管家便将备好的盒子递了过来,老爷子接住,再递给安弥。
盒子开着,周围的人都能看到里面的那枚玉雁。
玉雁,顾名思义,玉做的大雁。
盒子里这枚玉雁雕工极好,栩栩如生,质地却与市面上的玉石不同,成色上有种经过千百年沉淀之后的古朴,一看就是祖上传下来的古玉。
在古时,大雁是男方下聘时必不可少的一样聘礼,大雁被视为忠贞于爱情的象征,老爷子用家传玉雁作为见面礼,显然是对安弥的认可与重视。
看到老爷子拿出这枚玉雁,不管知不知道大雁象征的人,眼睛都不自觉瞪大了,再没眼力价的人也能看出这玉雁价值不菲。
安弥当然也看得出来这份见面礼的贵重,她实在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这一块儿,一时不知道是该接还是不接。
“老爷子,你这可把我风头给抢干净了,我都还没送过安弥这么有分量的礼物。”
耳边传来陈聿玩世不恭的声音,安弥和老爷子同时转头看向他。
“你还好意思说,”老爷子训他,“怎么当人对象的。”
“您这祖传的东西,我想送也没有啊。”
“那你就靠边儿把嘴闭上,就会嘴贫。”
老爷子乜他一眼,收回视线对安弥说:“收着吧,就当我替这小子送你的。”
“谢谢老爷子。”陈聿先在一旁混不正经地谢道。
安弥这才接过盒子,“谢谢您。”
老爷子笑笑,然后转头看着不远处的几个人。
“陈昇,”他叫住陈聿的养父,“坐这边来看看你儿媳妇。”
安弥脸上一烫,抬眼看见一个男人走到她对面的位置。
男人一手微挡衣摆,一手向她伸过来。
安弥当然明白对方是要和她握手,站起来同他握手。
“你好安弥,”男人自我介绍道,“我是陈聿父亲,欢迎来做客。”
他也知道她的名字,所以她不用自我介绍,只用说声:“您好。”
跟他握完手,陈聿养母也朝她伸手过来,“我是陈聿母亲,欢迎来做客。”
说着,她还跟她介绍了陈聿的弟弟,“这是他弟弟,陈靳泽。”
陈靳泽还小,十一二岁的模样,他似乎有些病弱,很清瘦,眉眼间透着病色。
听到母亲介绍到自己,他抬起胳膊冲安弥挥了挥手,笑得很乖。
安弥也朝他挥手。
“都别站着了,”老爷子发话,“坐下吃饭。”
陈聿一家子都坐下,有资格上主桌的人也纷纷跟着落座。
坐下后,安弥看着眼前的这些人,心跳得有些快,不是因为紧张抑或拘谨。
她转头看向陈聿,陈聿似就等着他转过来看她,待她望进他眼睛,他眼底是早已溢出的笑意。
在来这里之前,陈聿没有告诉她需要注意什么,虽然他说一切有他,可进来后她才意识到,她总不能当个哑巴,作为一个不善社交的人,她应该有所准备才对,在和长辈交谈这方面,她完全没经验,刚刚看着这膳厅里乌泱泱的一片人,她很后悔没让陈聿在来之前提点提点她在长辈面前该说些什么。
所以进来之后,她整个人是有些忐忑的,但现在她才明白过来,为什么明知她不擅交际,他却没有教她些什么。
因为不需要。
她什么都不需要做,连自我介绍都不需要做。
他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这一刻,她很想亲一亲陈聿,可是不行。
于是,她朝他伸出手。
陈聿知道她想做什么,轻笑着将大手覆上她掌心,与她十指相扣。
安弥紧紧回握住他。
半晌,陈聿靠过来,在她耳边用只有她听得到的声音和她说:“以后,每一年都跟我回家吧。”
握着他的手,不由得又紧了一分。
安弥没有开口,但压不住的嘴角却已经为她做了回答。
陈家规矩森严,餐桌上不允许交头接耳,但看到这一幕,谁也没说什么,老爷子更是笑得和蔼。
这顿饭,安弥吃得很开心。
时隔多年,她终于找到了家的感觉。
倒不是说陈家待她如家人,陈聿与桌上多数人都挺客套生分的,更别说她。
她会觉得有家的感觉,只是因为——
热闹就在眼前,爱的人就在身边。
吃完年夜饭后,这场家宴并没有散,陈家百来号人全都上车,一齐驱往南於山。
南於山上有座华音寺,陈家每年都会去上头香,以佑家族昌盛。
华音寺在山顶,从老宅过去要四个小时,途中很多人都昏昏欲睡,他们怎么都想不到,其中一辆车里的两个人亲了一路。
安弥挺困惑的,怎么跟陈聿就是亲不够,不管亲多久都很有感觉。
车开进佛门净地时,他俩还在亲,直到司机提醒可以下车了,他俩才分开。
关于头香,很多人以为是上的第一支香,其实不然,凌晨到凌晨两点间上的香都是头香,不过虽是如此,这第一炷香当然还是得老爷子来上。
老爷子上完香接下来才轮到其他人。
陈聿没去上香,他现在只有一只手能活动,单手敬香是为不敬。
该轮到他上香时,老爷子是让安弥去的。
每年初一,安弥也会到寺庙烧香,一直以来她向佛祖许的愿都是:希望天道好轮回,恶人有恶报。
今年,她想换一个愿望了。
来到香炉前,她双手持香置于额间,三拜之后,她在心里虔诚地许愿:
“佛祖在上,请佑我心爱之人往后平安顺遂,我想与他共老白头,岁岁相守。”
许完愿,她睁开眼,将三炷香插进香炉,而后,她回头。
陈聿就在不远处看着她。
山上气温极低,对上他目光,她心底涌起暖流,当凛凛山风刮过,她也一点都不觉得冷。
从南於山下去后,众人没再回老宅,该回哪儿回哪儿,陈聿带安弥回了养父养母的家。
在这个家里,安弥也没什么好拘束的,除了回去后吃的那顿早饭,她就没再见过陈父陈母,他们带着陈靳泽出去玩儿了。
陈聿腿脚不方便,安弥没带他出去,俩人就窝在家里看电影,打游戏,然后晚上回公寓。
初二又下了场雪,比之前那场雪还大,俩人下去完了大半天的雪。
初三是安宁的忌日,安弥带着陈聿去给她扫墓。
因为已经释怀,这天,安弥的心情本来并没有很沉重,但在回去的路上,陈聿告诉了她一件事。
陈聿本来没打算在安宁忌日这天告诉她这件事,可他是在车上接的电话,在听到电话里那人所说的内容时,他下意识转头看向了安弥,眼神愕然。
安弥看他这神情,当然会问他听到了什么。
她没问还好,既然问了,陈聿就不会对她隐瞒,只在告诉她这件事之前先说了句:“答应我,听完以后,不要冲动。”
听他这么说,安弥瞬间紧张起来,以为是周望舒或者苏芷伊她们出了什么事,忙道:“你快说!”
“监狱里的人传来消息,说……”陈聿顿了顿。
“说什么?”安弥表情疑惑,监狱里传来的消息能有什么坏消息,李文英总不可能进去还不到一个月就被放出来了吧。
陈聿深吸了一口气才沉声开口:“李文英亲口告诉监狱里的人,说你母亲当年突然心脏病离世并非意外。”
安弥整个人一僵,瞳孔骤缩。
她像被一颗钉子猛地打进心脏里,浑身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安弥……”
陈聿去牵她的手,想先安抚安抚她。
然而,在他刚刚触碰到她手背时,安弥忽然抬手一把紧紧抓住他手腕,疾声问他:“是李文英做了什么对不对?”
“是她干了什么才让我妈心脏病发的是不是?”安弥情绪激动,这句话完全是吼出来的,“是不是?!”
“是,”陈聿回答,并立马接下一句“你先别激动,听我说完。”
“你说,”安弥浑身都在发抖,呼吸很急促,似难以言语,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都像是她用尽浑身力气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陈聿不再有停顿,一口气将听到的所有事全盘托出:“李文英说,那天,是你爸说给她买了栋别墅,要带他们母子去看,结果在别墅里撞见了你母亲,你母亲才突发了心梗,她还说,当时她吓得赶紧把手机拿出来想打120,你爸却拿了她手机不让她打,还让他们先走,是你爸故意拖延送医才导致你母亲的去世。”
安弥对这些话没有怀疑,哪怕是从李文英口中说出来的,她本就一直觉得她妈妈是安远山气死的,因为她知道安远山一直不满她妈妈生前在公司压他一头,俩人在家里经常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