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的石板轻放在桌子上, 双手高举,伸了个懒腰。
“唔……没见着人出来。”
“昨晚你们学到什么时候?”
蓝一摆尾, 绕了绿色人鱼一圈儿。尾巴闪动, 拍出一个接着一个的小泡泡。
他皱着鼻子,双手在绿色兽人提着地篮子里扒拉。
找出几个被兽皮包裹好的香香的东西, 一打开, 眼睛一亮。“肉干!”
他甜甜蜜蜜地凑近绿色人鱼, 又绕了几个圈。
“藻, 我可喜欢你来!”
藻翻了个白眼。
喜欢他还是喜欢肉干, 自己看得出来。
他白了一眼小人鱼,道:“问你话呢?”
面容稚嫩的少年蓝色人鱼一口一个肉干。
他眼睛咕噜转了两圈儿,尖牙截断咸咸的肉干,道:“好像……海面快亮了的时候。”
“那岂不是一晚上没睡。”藻拧着眉,操不完的心。
“可不是嘛,呵欠!”
藻想到自己刚刚在海面见到地情况,咬着下唇,将篮子往蓝一怀里一塞。
“我去看看王!你省着点儿吃。”
“诶!王才睡下没多久呢!”
蓝一抱着篮子追过去。
*
宫殿最深处,一个气质清冷,容貌昳丽的人鱼闭目睡在巨大的白色贝壳床中。
他眉头轻皱,脸上藏着淡淡的疲惫。想必是睡得不好,长睫时不时地轻颤。
宫殿门外,两个人鱼你追我赶地游了过来。看到紧闭的大门,不约而同地停下。
藻盯着门,没听见里面的动静。
蓝一摇了摇头,拉着藻的手一甩尾,疾驰远去。
离开白色人鱼睡觉的宫殿的大门,两个人鱼才重新说话。
“我都说了,王在睡觉。”
“我有事儿要说。”
蓝一见藻蹙着眉头,抓住他两个手腕,让人鱼看着自己。
他挺起胸膛,蓝宝石一样的眼睛满是自信。
“跟我说!我解决不了咱们再去找王。”
藻目光落在小人鱼身上。
蓝一是王挑选出来的下一任的继承人,自小带在身边传授知识。藻抿了抿唇,压低声音道:“我回来的时候,在海上面看到好多大怪物。”
“怪物?”
“海上怎么会有怪物。”
“你不信?”
“不是不信,是族中记载,从没什么能停留在海面上的大怪物。你说说长什么样,我去看看再说。”
藻:“就……很大。”
蓝一歪头:“具体一点。”
“长什么样,在哪儿看见的,多大?游得有我们快吗?”
藻沉默。
“怎么不说?”
藻:“回来得匆忙,我冒出水面看了一眼就游回来了。”
蓝一撇撇嘴:“这样,我们先带几个族人去看看。看仔细了再回来告诉王。”
“好。”
就这样,蓝一、藻还有黑色护卫人鱼慢慢浮上海面。
离海面还有一点点距离的时候,黑色人鱼忽然拉住蓝一和藻的胳膊。
“不能上去了,有暴风雨了。”
暴风雨时,海浪十几米高。就是熟悉海洋的人鱼,猛地被卷入其中,不死也要废去半条命。
海中还算平静,但透过海水,人鱼能看到水上的天空逐渐变得如夜一样漆黑。
人鱼摆尾,只能换个方向。
正好,在他们身后的海面,黑影如巨兽,不断往前。
“是那个!”藻一惊,手指着上面的黑影。放眼望去,竟然不止三五个,有十几个之多。
“那是什么东西!”黑色人鱼里起了躁动。
人鱼拿着鱼叉:“蓝一殿下,你们先回去,我们去看看。”
蓝一:“趁着暴风雨还没来,我跟你们一起!”
藻连忙拉住他:“不行!”
黑色人鱼离开得很快,藻强拉住蓝一,退回人鱼宫殿。
到宫殿里,两个小人鱼面露焦急地等着。
水流中有了动静,转眼,却看见是人鱼王醒来了。
“王!您醒了,我有事要说。”
人鱼王坐在凳子上,手撑着下巴,睡眼惺忪。“说吧,什么事儿。”
“有大家伙往宫殿这边来了。”
人鱼王抬了抬眼皮,银白色的眼睛带了几分笑意:“大家伙?鲸鱼吗?”
“不是。”
“是……”
“王!!!出事了!”刚刚去查探的黑色人鱼匆匆甩着尾巴赶到宫殿。
“王!有族人被卷入暴风雨中,还有起码上千的白狼兽人!”
人鱼王脸色一变。
“你说什么?!”
“藻说发现了怪物,蓝一带着我们去看。结果发现海面上那大东西里装着的都是白狼兽人。”
“我们看完来不及撤退,暴风雨就来了!”
人鱼王手指往桌上一点:“让所有还在宫殿的族人去救人。”
“是!”
见着蓝一跟藻要冲上去,人鱼王沉下脸:“幼崽不许去!”
不容分说,人鱼王一摆尾,出了宫殿。
*
白狼部落早在几十年前就有了离开西边的想法。他们住着的地方,都是光秃秃的高山,数不尽的沟壑。
食物稀少,气候时冷时热,灾害也多。比不上祖祖辈辈曾今生活过的西荒。
但是再西边,是一望无际的海水。
他们只有往东。
可离开又哪里是容易的。
兽王城每年吸纳那么多的兽人勇士为他们卖命,还防备着狼族。若是去东边,他们上千的白狼虽是不多,但是要悄无声息地过西荒,几乎是不可能的。
白狼在西边生存,陆地上的食物常常不够,所以百年间,他们学会了造船,学会了打渔。
陆地走不通,兽人自然而然想到了走海洋。
如此一来,几十年的时间里,兽人们不断研制能够在波涛汹涌的大海里航行的船只。
终于,他们有了过海的条件。
几十年的渔民生活让白狼对海上的生活尤为熟悉。由白狼祭司渚占卜后选了个吉日。带足食物工具,兽人们便踏上了可能一走好几年的海洋生活。
下海,过西荒,三四个月的时间,一切顺利。
过了西荒之后,兽人们精神松懈,终于不用提心吊胆了。但是却没想到……
“祭司!暴风雨!”
掌舵的兽人双手紧紧抓住船舵,见到前面那黑压压的一片地,几乎下意识要转弯绕开。
渚在船舱里描绘海上地图。
听到兽人焦急的声音,他猛地站起。
青年面庞俊逸,但却像冷得透彻的寒冰。气质沉稳,是白狼中的定海神针。
他目光微眯。看着那几乎连接天与海的黑暗。
轰隆——
闪电说来就来,锐利的白光在风雨中交错。映照着青年瞳孔骤缩的眼。
风帆摇动,在凛冽的风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