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娘娘整日都在后宫待着,膝下空空,无聊得紧,姜令窈一进宫去,贵妃娘娘便很高兴,拉着她的手叫她一起吃荔枝。
这时节岭南荔枝刚下,快马加鞭只得了这一筐,除了孝顺太后娘娘的,其余皆在贵妃这里。
皇帝陛下常年吃,到没那么喜欢,紧着贵妃先挑。
姜令窈只吃了两个,就不再吃了,笑着看向谢贵妃:“娘娘,我深思熟虑,觉得乔推官的身份必不能长久,你瞧段南轲整日里建功立业的,我也不能毫无建树。”
贵妃娘娘面容很是锐利,即便已将近知天命的年纪,却依旧显得很是年轻,她眉眼一挑,笑着看向姜令窈。
“嫌弃来回换装麻烦?我早就说让你直接就当姜推官,本宫下的旨意谁敢不遵从?”
姜令窈羞涩一笑,道:“这不是怕做不好给娘娘丢脸?再说,娘娘也是知道的……”
宫里人多口杂,姜令窈只简单说了半句,贵妃娘娘倒是难得收敛起脸上的锋芒,也有些怅然。
“你自己有了断决,倒也无妨,便重新赐你推官之名,乔推官便另调燕京便可。”
谢贵妃说着,垂眸看向姜令窈:“丫头,段南轲此人如何?陛下如此喜欢他,应也有过人之处。”
姜令窈羞红了脸,道:“娘娘!”
谢贵妃便爽朗大笑:“你都成亲过一月了,可不算新嫁娘,娇羞什么呢!”
姜令窈陪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又把宛平的案子给她好好讲了一遍,谢贵妃这才心满意足,叫她陪着用过一顿丰盛午食之后,才放她出宫。
姜令窈手里拿着崭新的要拍,斗志昂扬出了宫。
晚上,段家家宴。
段家的两位老祖宗常年不在家,姜令窈他们去宛平时,老人家们也去庄子上避暑了,今日才回来。
距离姜令窈嫁到段家已经过了将近一个半月,这四十几日就没见过他们几回,话说的最多的竟是敬茶那一日。
正因此,姜令窈难得还有些紧张。
她左换右换,最后才挑了一件水蓝色的二月兰绣纹衫裙,长长的百褶裙摇曳在身侧,显得她身形窈窕,婉转娇艳。
姜令窈今日并未上浓妆,只做了家常打扮,倒是显得越发美丽。
原来的浓妆艳抹,却掩盖了她三分美貌,实在俗不可耐。
今日姜令窈如此打扮一出现,段南轲的目光就被吸引过去,半天未曾开口。
姜令窈上前两步,很自然挽住他的手,眉眼带笑:“如何?”
她发现,两人之间竟不用多说什么,有时一个眼神,段南轲便知她的意思。
而她也能明白段南轲的深意。
果然她只说了两个字,段南轲便轻咳一声,不自觉红了耳畔。
“甚好。”
姜令窈轻声笑了,不过笑过之后,她还是正色道:“之前敬茶那一次,我……我如有冒犯之处,还请夫君见谅,我当时就是想试探一下,并未有诋毁之意。”
她在燕京城勋贵们面前,本就是那般张扬性子,进了段家自然也不能立即有所改变,第一日两人没圆房,她便想着借机试探段南轲,看段南轲作何反应。
当时在场都是段家人,他们整日跟段南轲相处,自是知晓段南轲为人,便只觉得她在作妖,并不觉段南轲是否有疾,不过后来段家人都退下,只剩祖父祖母两位老人家后,姜令窈才表现得越发激进。
但她也借此明白了段南轲的意思,知道了两人以后要如何相处。
不过毕竟有点故意唱念做打,还是要同段南轲道歉。
段南轲很是意外,不过转念一想,姜令窈那些不好的传闻皆是故意而为,她本人性子直爽又诚恳,且心思细腻,聪慧过人,此时道歉,倒也在情理之中。
段南轲作为男人,自是不会在乎这些小事,不过还是逗了她一句:“我倒是不太在乎这些,就是以后千万别同岳父岳母说此事,万一岳父岳母以为我真的不成……把我换了怎么办?”
段南轲桃花眼眸带着笑意,眉宇之间的情意便落到姜令窈眼睛里。
“毕竟,娘子也不想换了我吧?”段南轲笑着说。
这一回,换姜令窈面红耳赤了。
她轻轻捏了段南轲一下,低声道:“莫要胡闹。”
段南轲大笑出声,两人一边说笑,一边来到了荣恩堂。
两人的笑声远远便能传来,待得临近,他们亲昵的身影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只这一眼,就差点把段南辙的眼睛惊得掉到地上。
“三哥,三嫂……你们……你们被妖魔附体了?”
段四少这话刚一出口,就被母亲一巴掌拍在了后脑勺,段家三夫人狠狠瞪了儿子一眼,无声训斥:“就你话多。”
此时除了侯爷夫妇和世子夫妇,段家人悉数到场,姜令窈跟段南轲亲亲蜜蜜落了坐,还主动给段南轲倒了一杯茶。
段佳宁凑在姜令窈身边,冲她挤眉弄眼:“三嫂,这一趟宛平没白去呀。”
姜令窈便羞涩一笑,伸手捏了她一把。
大少夫人瞧见他们两个恩爱和睦,到底放了心,此刻便笑道:“看来宛平是宝地,以后咱们也去游玩一番。”
姜令窈这才小声说:“大嫂,怎么你也跟着一起打趣。”
一家人便都笑了。
待到家里的两代家主都到场,整个膳厅便是这一片和乐融融,席间姜令窈主动道敬茶那日是心中不舍娘家,故意惹事,结果没想到祖父祖母都很和蔼可亲,她如今已同段南轲和和美美,自要让祖父母放心。
这一番话说得颇为诚恳,侯爷夫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笑意。
待到一顿饭用完,众人都走了,老太太却把姜令窈独自留下,拉着她的手去了花园中散步。
黄昏时分,白昼将尽。
花园中的海棠缤纷摇曳,显露出一派勃勃生机。
老太太面容慈爱,拉着她走了一会儿,才道:“圣上赐婚,两家皆是猝不及防,你又是女儿家,突然嫁到陌生人家,自是害怕,这我都知道。”
所以两位老人对她多有宽容,即便敬茶当日闹了那么一遭,她也并未训斥,甚至还安慰了姜令窈。
“你同轲儿毕竟已经成婚,又是皇上赐婚,若是日子过得和和美美,才是一桩良缘,”老太太拍了拍姜令窈的手,慈爱地看向她,“我知道你是好孩子,轲儿也是,所以你们能过好。”
姜令窈不由有些动容,她低下头,有些惭愧:“是我一开始太过闹腾,让祖父和祖母操心了。”
老太太便笑了:“哪里有年轻人不闹腾的?你瞧瞧老四老五他们,都是一个性子,年轻人若不闹腾才坏了事。”
她垂下眼眸,看向姜令窈的秀美面容,能看出她确实有心道歉,便道:“窈窈,轲儿从小没了爹娘,即便有我们两老,有他伯父伯母,毕竟不是亲爹娘,不过好在这孩子养得好,没长歪,长得也俊秀,我便想着你们慢慢相处,能组成一个新家。”
“前些时候我还是有些担心的,但如今看来,倒是不用我再担心了。”
老太太看着姜令窈的目光带着笑意。
“你们都是聪明孩子,也都通透,不需要长辈们多说什么,自己就能把日子过好。”
“我可放心着呢。”
姜令窈被老太太这般慈爱地看着,脸上越发红润,但她却很是乖巧,细细把老太太的话都听进心里去。
“轲儿那边,我倒是会说说他,他啊,一门心思都是差事,很不解风情。”老太太无奈地说。
姜令窈忙道:“不用,不用,夫君很好了。”
老太太这便笑出声:“好好好,我不说他,窈窈莫要着急。”
姜令窈又陪着她说了会儿话,才回了星煌苑。
一晃便到了正阳伯五十大寿那一日,姜令窈早晨早早醒来,在床上坐着发了会儿呆,便起身洗漱。
待她收回好妆容,便简单穿了一件家常的短衫,踩着寝鞋去了膳厅。
段南轲正在膳厅外的小花园里舞剑,他刀剑都使得,且身形灵活有力,一套剑招舞起来猎猎生风,很是利落。
姜令窈在庭中看了一会儿,待他即将收回长剑,便又忙转过身,只看着面前的膳桌。
段南轲把剑放回剑鞘中,抬头望膳厅看了一眼。
夏日晴好,云淡风轻,朵朵蔷薇花丛前,是一道窈窕倩影。
真好啊。
段南轲心中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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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用过早食,段南轲便选了一身青蓝的滚边长衫,配了一顶白玉冠,英姿飒爽地上了马。
姜令窈今日恰好穿的碧竹衫裙配碧玉簪,夫妻两个站在一起,颇有些俊秀飘摇,当真是一对璧人。
两人刚从宛平归来,卷宗还在整理,宛平案子的赏赐还没下来,不过段南轲在宛平又破大案的消息已经传遍了燕京。
夫妻二人抵达正阳伯府时,梧桐巷中已是车水马龙,正阳伯府的管家跟大少爷薛耀祖一起站在门口,笑迎每一位来客。
正阳伯同姜家和段家都不熟悉,姜之省同薛定山几乎不走动,段南轲的大伯也不同他往来,因此两家人里,只有姜令窈和段南轲是被薛家少夫人孟欣月下了帖子,特地过来贺寿。
其余人家,大多都是熟面孔,只是有些更熟悉一些,见了面能说上几句话,有的便很生分,点头见礼都无。
待到段家的马车在门口停下时,前后几个等候的人都隐隐约约瞧了过来。
他们在看的自然是段南轲。
无论以前他如何,但现在他是陛下面前的红人,刚当上锦衣卫镇抚使便连破数案,这以后的前程绝对薄不了。
正因如此,有些人便想过来攀谈几句。
不过段南轲以前颇为玩世不恭,许多瞧不上他的世家子弟便总是出言讥讽,以前段南轲皆是懒得搭理。
现在见他改头换面,一个个又想来巴结,又碍着面子想让段南轲先问好,简直是可笑至极。
段南轲不去管那些人嫉妒的目光,他翻身下马,来到马车边,笑着冲马车里伸出手。
下一刻,一道绮丽出尘的身影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姜令窈今日并未上浓妆,脸上一片素白,只在腮上和唇心点了些许胭脂,却更衬得她肤白貌美,冰肌玉骨。
加之她神情淡漠,只看向段南轲的时候才有些暖意,竟是一下子让人认不出来。
姜令窈下了马车,同段南轲一般毫不理会那些闲杂人等,两人直接来到薛耀祖和闻管家面前,段南轲便把请帖和寿礼递送上前。
“薛兄,恭喜恭喜。”段南轲笑道。
薛耀祖生了一张方方正正的脸,他长相敦厚,为人也还算客气周到,他是锦衣卫带俸千户,跟段南轲在官场一点交集都无。
即便如此,在薛耀祖尚未册封世子之位时,段南轲也算是薛耀祖的上官。
此番段南轲能笑着来贺寿,算是给他和孟欣月面子,薛耀祖睁着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憨厚笑道:“多谢段兄,少夫人,两位里边请,欣月一早就等少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