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元徽温大将军,魂归故里!”
“天佑北明!”
一瞬间,所有到场的百姓,尽数哗然。
有人欢呼,有人雀跃,有人眼眶通红,看着那棺木直挺挺的跪下身子,向温将军的棺木行大礼。
“天佑北明!”
“天佑北明!”
喊声震天响,这是所有百姓对于温将军最真心的感激与祭奠。
温凝听着百姓们的喊声,眼眶温热,她看向一旁的萧云辞,却见萧云辞也在看着她。
他深浓的目光缱绻又温柔,给她以最大的温暖和心安。
齐微明自从回了京之后,便不想再去那穷乡僻壤上任,一直称病留在京城,如今听闻温凝回来的消息,立刻出门去看。
他还未走近,便远远看到了温凝看萧云辞的目光。
那目光中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浓烈得程度震得齐微明一愣。
周围传来百姓们的讨论声。
“太子与太子妃殿下真是一对璧人,看着便觉得幸福极了,真是龙凤相配,鸾凤和鸣的景象。”
“太子妃本事了得,听闻她深入敌营,周旋于鞑靼王子之间,最后在城楼上,在身中剧毒的情况下反杀鞑靼王子,这简直是北明的神女!”
齐微明闻言,心中更是发酸,他宁愿温凝在离开他之后过得不好,也不想她如此的风光,他不由得冷笑道,“她一个女子,深入敌营,还不知遭受了什么,也就是太子,能忍得如此不贞的女子……”
话音刚落,齐微明便发觉周围的气氛不对。
听到这话的百姓,脸上笑意都消失了,一大群人都皱眉怒意看着他,齐微明吓了一跳,不由得后退半步。
“什么东西,居然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穿得一身人模狗样的,说出来的话怎么比狗屎还难闻!”
“听闻太子妃殿下为了守身不惜服毒,这都堵不住这种人的狗嘴吗?”
“鞑靼人烧杀掳掠,多少北明人死于他们刀下,太子妃殿下一心为北明,驱除鞑靼,为江山社稷立了如此大的功劳,却抵不住这种人满口粪,用‘不贞’之名来恶心人!”
“这种人多一个,便多一双伤害太子妃殿下的嘴,老子打死你!”
“打!”
“打一顿!看看还有什么人敢这么说太子妃!”
齐微明见势不妙,狼狈退后,让带出来的蓝田顶上,自己溜之大吉。
……
温凝与萧云辞没有回府,而是直接进宫,打七皇子一个措手不及。
这些日子,温凝跟着萧云辞慢慢游历,舒心而幸福。
他们走过江南的小镇,纵马奔腾过无人的戈壁,并肩看过海边的日落,渡过百丈的长河。
期间,京城的消息,却从未逃离过萧云辞的掌控。
温凝的叔叔们与萧云辞里外应和,控制着京中的大局,等着那些忍不住的蛀虫浮出水面,好让他们一网打尽。
控制皇后的人也从未出过岔子,皇后自从失了徐京奇之后便失了主心骨,乖巧的听从萧云辞的一切安排,皇上身上的慢性毒,便是她一点点亲手下的。
如今,已到了收割之际。
抵达皇宫之后,温凝轻快下马,萧云辞见此,却是瞳孔微震,“慢点!”
温凝朝他轻轻一笑,“哪有那么弱。”
萧云辞上前一步,将她搂在怀中,手指落在她的手腕上,替她把脉。
“如何?”温凝含笑问。
“如今才三个月,不可动作过大……”萧云辞语气沉甸甸的,眼眸时不时的落在她的小腹上,当初在定城,落雪那日发疯,终究是让温凝有了身孕。
好在萧云辞一路上精心呵护,如今温凝气色不错,身子骨也比从前更加康健些,胎儿也很是平稳。
“行了晏和,宫中那么多事等着你。”温凝轻轻推他,才将他推走。
萧云辞一抵达宫中,所有鸡飞狗跳与牛鬼蛇神仿佛都被镇住了,七皇子也缩在自己屋子里不敢出来,哪里还敢日日逗留在皇帝的榻前。
由于萧云辞要处理的事情太多,温凝为了不让萧云辞担心,便直接在东宫住了下来,安心养身子。
晴月、木槿和邓吾都入了宫,跟在温凝身边护着她,木槿和晴月看到温凝,都纷纷落泪,述说这段时日的想念担忧之苦。
惹得温凝怪心疼的,眼眶也有些发热,一旁的邓吾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俩丫头哭哭啼啼,最后实在忍不住,骂道,“两个没出息的,惹得太子妃殿下也伤心,赶紧别哭了!”
“那你眼眶怎么也红啊!”晴月扭头怼他。
邓吾赶紧扭过头去。
有了晴月和木槿在,温凝便再也没有无聊过,她离开这些日子,京城里的小道消息与八卦新鲜事儿,晴月都一一记在脑子里,温凝只要一闷,晴月便立刻滔滔不绝,回回说得都是新鲜的,与之前的绝无重复。
“那周明燕周姑娘真是可怜,周尚书就差与她断绝父女关系了,她还在一心为齐世子着想,日日奔走,实在可怜,结果那齐世子一回到京城,便去喝酒寻欢作乐,弄得周姑娘很是伤心难过。”晴月啧啧两声,“可真是造化弄人。”
温凝闻言,缓缓垂眸,看着并未隆起太多的小腹。
她算幸运的,有身孕之后反应不大,就连反酸都比常人稍稍轻些,只吐过两回,都已经相当不好受,腹中时常翻腾,胃口时好时坏。
更何况这一路上,萧云辞几乎要将命都给她一般的护着她,生怕她在行路途中出了什么纰漏。
在这样的呵护之下,她仍旧日日嗜睡,没事便粘着萧云辞打瞌睡,渴了饿了便是一瞬间的事,严寒冬日想吃冰块也是常有。
被精心照料的自己都是如此,那周明燕呢?
齐微明此前去穷乡僻壤任职,如今回来又是如此作为,周明燕怀着身孕又是什么样的苦楚。
温凝抚了抚小腹,缓缓道,“你说得对,造化弄人……可却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
龙榻前,萧云辞背手而立,面容平静的看着躺在上面形容枯槁的皇帝,不发一言。
倒是皇帝先醒了,他看到萧云辞,早已出离了愤怒,有气无力道,“来人……来人……朕要改立太子……”
实际上,皇帝早就发觉事情脱离了他的控制。
首先是御医来来回回总是那么两个,给他开的药方喝下之后反而加重病情。
其次是七皇子太轻敌,萧云辞在宫中根基这么深,怎么可能一夕之间便被七皇子压过。
最后是皇后的表现……她控制了皇帝身边的所有亲信,皇帝甚至连想喝口水,都得皇后亲自应允。
“全……全都是你……你布置……”
萧云辞看着皇帝眼中的血丝,语气不咸不淡,“少说两句,可以多活几个时辰,父皇。”
他仿佛早已出离了当年那笑着杀人的刽子手身份,成了一个更加平静“温和”的杀人者,却比任何以往的模样,都要令人畏惧。
皇帝几乎有些不敢看他,他心中惊惧之意升腾,仿佛第一日发现,自己的皇儿,居然如此可怖。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萧云辞缓缓在他榻边坐下,“问我为什么?”
“是……”皇帝咬牙道。
“替天行道。”萧云辞淡淡勾唇,仿佛在跟皇帝说什么笑话。
“……”皇帝若是有力气,恐怕已经起身破口大骂。
可他只能破败的喘着气,仿佛快要被萧云辞气得一命呜呼。
“您做的错事太多了,留在北明,属实有些多余。”萧云辞眼眸有几分黯然,“不过可惜,母妃应当也不想看到您……您最好是去十八地狱,不要打扰母妃安息。”
“温将军应当也不愿意见到您,不,他见到您应当会复仇吧,毕竟当年因您懦弱,温将军才会孤立无援,深入陷阱。”萧云辞淡淡一笑,“不过他一向脾气好,这方面恐怕不会太在意。”
“可您也不要高兴地太早,您还曾让温将军之女去和亲。”萧云辞说到此处,眼眸眯起,泛起点点杀气,“您说,温将军会不会生气?”
“……”皇帝喘着粗气看着他,眼眸中却显现出惊惧。
“还有无数起冤案,无数枉死的百姓,无数本该活着,却因为您耽于享乐不管不顾而死去的灾民。”萧云辞道,“还有……那些战场枉死的万万将士,被您诬陷的清流,被您捧高的污吏,被您弄死的嫔妃,被您送去和亲的可怜公主……”
“你……你……”皇帝被他的话气得脸上冒出青筋,“你要杀我……”
“不。”萧云辞淡淡笑了笑,“我的孩子快要降世,为了宁宁和孩子,我还是要多多积德行善的。”
“我不杀你,却不会让人医治你。”萧云辞淡笑道,“我有的是时间与您慢慢耗,您若是能挺得住,活多久都无妨。”
“床榻很适合您。”萧云辞说,“您这样的废物皇帝,永远躺着便是。”
萧云辞说完,转身便离开,兀自去忙碌了。
皇帝眼眸通红,听到“废物皇帝”四个字,便是被戳到了肺管子,戳到了他最敏感的内心,他立刻便要发疯!
可他哪里还有劲发疯,他快要连喘气都撑不住了。
……
不久后,温凝听到晴月传来消息,周明燕要生了!
可胎儿似乎过大,像是要难产,已经过了半日,稳婆束手无策,周明燕已经苦不堪言。
温凝听到消息,心中一颤,看了一眼小腹,立刻道,“立刻去,去叫最好的太医到齐府。”
晴月一愣,似乎有些意外,她记得这个周明燕不是什么好人,还特别针对太子妃殿下。
“愣着做什么,想扣月例了?”温凝话音刚落,晴月扭头就跑,赶紧去请太医。
而此时,齐国公府,一片悲凉。
“不行,胎儿太大了,若是生出来,夫人便容易……撑不住啊!”这稳婆是京城最好的,如今眉头都快皱成了山川。
齐微明蹙眉,听着厢房中若有似无的惨叫,心中烦躁,“那孩子呢?孩子会如何?”
“若是强行生产,孩子还是能保住,只是大人就……”稳婆不敢再说下去了。
齐微明捏紧了拳头。
“也就是说,孩子大人,只能保一个。”
厢房内,外头嗡嗡的说话声纷乱,周明燕眼前发黑,腹中疼得她几乎想要撞墙去死,可齐微明的声音,却清晰的传入她的耳边。
她心中一咯噔。